给世人一个警示,平添一重贪念,就像窥见长生的权贵们,都会义无反顾的奔向他们心中贪念所指的地方,穷尽毕生,也要得到本不属于他们的神佛之道。
莫相忘原本是想通过打破固有局面,给十三国一个警醒,把专注权贵的定安王转移到神佛天道上,并借机让江湖中人更多的跟天坊接触,向天坊寻求神佛天道之法,从而让孟夫人从中获利,把原本站地坊的那群人,通过信息收买,转为天坊所用,待时机成熟,便可掌握主导权。
可这是原计划,也是在莫相忘没有堕魔前,跟书白商量的,而后书白又转述给孟云。
但在雷音谷一战后,莫相忘就此堕魔,想法也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此世如何,与我何干?就算灭了十三国的所有门派,一统十三国,也不是不可,助孟云守得万赵又与我何干?既然再没有能挟制我的众神,那此世,我就是神。”
这话要是在她清醒的时候是万万不敢说的,并且对自己的定位都极其准确,生前是妖,死后是鬼,堕魔但没修魔,就是鬼堕魔,但从不敢说自己是神。
可如今,她有堕魔加持,就有点大言不惭了。
但说这话,也没人敢反驳。
原本收敛的堕魔印,又满满舒展开。
两个月的回忆杀,终究斗不过堕魔的吸引。
次日,前场排位赛全部叫停。
等着与她一较高下的门派自头天晚上退场关门后就开始排着,让门派中不出场的小弟子拿着挂牌和小马扎蹲守在斗场门外,就等着次日能占据一个好顺序。
各门各派回去后,最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希望明天多云吹北风。
而这天,也果真应景,是暴雨来临的前兆,天空铺着绵绵的白云,天边黑云缓缓而至,吹南风,海浪卷起来两米多高。
莫相忘出门时见海上黑云压境,心道有雨,就叫箜娥拿着油纸伞过来,今日就以纸伞破千军,倒也没佩刀。
出了大宅的门,她就撑着伞,一路绕过前街,下三千阶的入海梯,入斗场大门,原那各家门派早就等在斗场,见她一来,喧闹声戛然而止。
“小姑娘,若是能挑的这所有门派,那今年的盟主就是你的!”
“可别这么说,人家千罗门可没排队,他们家是稳操胜券。”
“千罗门没排?等啥呢?该不是怕被比下去,不敢来了吧。”
“可也别这么说,没来的可不知千罗门一家,苗安的大花山、左云间、不回门、崇琉小咕天、万赵仙群、花篱、鹤之谷可都没排着。”
“不回门没来?”
“不回门居然没来?”
“苗安这三家也不知怎么想的。”
“可别介,不光你说的八家,桑国剔生门和尸仙谷,繁国的唐梅和沁双台都没来。”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了?”
听着那边议论,莫相忘心下也算有数,今早出来前,小司南已经报备过,其中大花山和仙群传来话,说视情况而定决定上不上场,还望她能手下留情,仅限切磋技艺,切勿伤人。
至于其余几家还没动静,还都在观望中。
引者带着她去前场一号场地,距离海边很近,稍有不慎,打斗时就很可能掉进海里。
而今日第一个要挑她的,就是前二十排位中,排在第十五位的,金国焰月山。
海风吹来,她只收着油纸伞,原想以伞接招,但此伞就是撑雨的,和她生前用的金刚伞可不同。
“金国焰月山十六代弟子方琢尹,承师命前来受教。”
来人抱拳行礼,眉宇间尽是傲气,姿态虽低,但诚意不足。
莫相忘瞧着那人的穿着,跟台下一小部分人重合,出于便利,就观善恶瞧得一二。
“方琢尹,年二十七,焰月山第十三代弟子方常君的孙儿。”
“姑娘听说过在下?”
“没听说过。”
因吹南风,场地又靠海边,海风将二人的言语吹向擂台下,顺着南风,倒是如扩音器一般。
“又是这招邪术。”台下一小派弟子窃窃私语,并讲起了关于莫相忘的见闻。
这话最终传到焰月山弟子耳朵里,如今听见台上说词,便轻呼一声。
“师弟小心,这女子会邪术,知晓生辰八字后,就可使人暴毙而亡!”
这焰月山弟子一轻呼,台下就跟炸了锅一样,原本莫相忘过源州官道的事就只有万赵内的小门小派知道,但如今一声张,可真就是十三国皆知。
一瞬间,台下乌央央炸了锅。
嗡鸣声盖过海浪声,且也把莫相忘的身份抖搂出去。
“呦呵,没想到天坊也会来凑热闹,还打着什么堂庭山的旗号,我呸,还堂庭山呢,听都没听说过,直接说你们代表天坊来参加就完了,那有没有代表地坊来参加的,赶紧上来,也好让我们见识见识,这天地坊究竟有个什么能耐,能在十三国运转开。”
这样的话自台下窜出,人群中就稀稀拉拉的隔开一个个小堆,被隔出来的,都是各国天地坊的人。
“扯什么蛋呢!还挂名来参赛,可是你们天坊有见不得人的勾当?还观八字就能杀人,可把你们能耐的,昨日不过比了几场而已,虽说功法出奇,但也不是破不得,搞得那么高深莫测,还真当是从海外来的神仙呢?”
叫嚣声掺杂其中,原本邪派就不招待见,宋国冢庵便是邪派,虽说排位第八,但人缘极差。
如今冢庵家也排着号,但一个个都笑里藏毒,看莫相忘的眼神像是见到了同类一样,特别是她此刻额前的堕魔印,更有刺青的嫌疑。
而台下,孟云和书白以及所有知内情的坊员都提心吊胆地看着台上的莫相忘,生怕她听这话心气不顺,再搞出一个雷音谷团灭。
可听着台下人的叫嚣声,莫相忘长出一口气,合眸之际,堕魔属性已经按捺不住,这样的气氛,最能滋生魔性。
“有点意思。”
她这方说着,先是台上方琢尹听见,再是台下前排众人,最后整个场面安静下来。
“有点意思,我本想着和你们比武定胜负的,你们偏偏想见我杀人?呵呵。”
今日龙凤刀没带,她手里只有一把油纸伞,可如今,堕魔印重回眉梢,以魔性加持,延展了她的鬼力和三分妖气。
那手中的油纸伞的伞骨开始出现变化,最后延伸到整个伞面。
鬼堕魔,又有阴司司判的职位做辅助,在鬼不能操控的术法范围里,魔却不受限制。
凭意念以物化物,化的都是生前所见,所用的神器,算是以物借物,用油纸伞借来生前所用的金刚伞。
战神家的金刚伞,是在她一百五十岁生日那年,赵达通送给她的,说是正经送的,其实就是赵达通从他家家祖的兵器库里偷来的。
好在战神兵器众多,且六界安定万年,兵器库疏于管理才被他钻了空子,但后来战神知晓此事,也没再追究,只当礼给了她,此物便为她所有。
这些东西原存在堂庭山莫宅内她的望相院里,如今被她化出后,莫宅的那件随即被一把油纸伞替代。
物随主动,只要主不赠予旁人,这物就谁都别想得到,所以那六界的四族从来不丢东西,除非那样东西让道行更高深的神仙扣下了。
而鬼,法能受限,入籍后,多是会一些浅显的法术,若不细修,就无法使用更多法术,而入职阴司的鬼职,多是因等级而变,会在升职时,被赋予新的能力。
莫相忘观八字善恶的能耐就是陈掌部赠予的。
至于以物化物的能耐还是她生前用过,在阴司当职的千年里,她便没有这样的能耐,所以老是丢三落四的。
而堕魔后的她,没有了鬼职法术的限制,以魔之位,便可行魔之法。
看着手中的金刚伞,莫相忘怜惜地抚着暗红底儿上印篆书的伞面,此伞不单单能杀,还能挡。
而见金刚伞化出,便又抬手一挥,将今日的衣裳,变成了她生前穿的,千年冰蚕制衣,清凉舒适,还不沾血污。
头发,也瞬间生长至生前长度,用生前所用的堂庭山产的玉簪做点缀。
她的生,定格在一千二百五十三年前。
东晋末年生,唐天宝四年亡。
这样的岁数在原六界里,只能算是个小辈。
但在此世,她却以长辈自居。
“我只想以武学胜之,但没想到,你们却觉得这样还不够?”
她撑开金刚伞,隐隐金光中泛着微红,现于伞周,散如落雨,且在开伞之后,能感受到一股正气和煞气自伞中倾泻。
“当年战神也曾带着它大杀四方,它身上的煞气可比我堕魔要厉害的多,哼哼。”
莫相忘哼笑一声,以初堕魔的魔性,加以满是煞气的金刚伞做衬,恣意的她兴奋异常。
“来吧,来吧,我倒是要看看,你师父下的师命,会不会后悔。”
此言一出,方琢尹立马拔刀起势,可为时已晚,莫相忘撑伞旋步,不过瞬间,就冲出七八米远,来到方琢尹面前,只轻轻掠过,方琢尹瞬间倒地。
因为撑着伞,遮住一部分视线,台下人看不真切,且她动作奇快,本就迷惑人眼。
她是用右手撑伞做幌,气从丹田瞬发,自大臂使力,带小臂前冲,气凝于左手食指和中指,猛戳方琢尹右下腹穴位,仅此一击,方琢尹就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疼得吱哇乱叫,全程不过三秒。
焰月山的那帮弟子赶忙上台查看情况。
“你们焰月山可还有师命要复的?”莫相忘这方询问,不料那边却嚷嚷起来。
“你!你作弊!”台下小幺因看不出套路就随意呼和一声,带动着那众多门派弟子开始讨伐刚刚的三秒战毕。
“我若是作弊——”
莫相忘走向台边,居高临下看着那吆喝的人们,“就不会让你们见识这旋天步法,你是哪家的小徒,可是没栓绳,没个主人管教的?”
观善恶瞬开,不过几秒就找到了他家师父所在的门派。
“这黄口小儿满嘴胡诌,你管是不管?”
那师父心知是在问自己,本想反驳两句,但气场实在不足,说罢,就扒拉开前人,走到小徒面前,结结实实地扇了个巴掌,那小徒当即被扇倒在地,脸肿得老高。
“快给神仙赔罪!”
小徒一脸懵地跪在地上磕头,而身为师父,也连忙跪下叩拜。
见他跪下,这一派二三十弟子纷纷跪下,而这边跪下,那边本就心生敬畏的人也跟着跪下叩拜。
一时间,台下跪了一片。
只有那武林名门,傲然站在场中,并看向天地坊的坊员。
见此刻形势大好,莫相忘微微一笑,用意念向孟云传话。
“做戏就要做全面,你的乱世为王,我的黄金三百万两,可要兼得。”
得到传话的孟云脸上再没有震惊,已然是被吓习惯了,随即瞥了眼身边的郑然,以及那边的书白。
“迎天神降世!庇佑我天坊繁荣昌盛!”
孟云说罢,一甩斗篷,单膝跪在地上,见他这突然一跪,书白立马明白过来,随即率领三十二坊队也跟着跪下,那孟云一道的坊员也全数跪下。
“迎天神降世!得天神提携照拂,天佑天坊!”
书白说着,把天坊两字咬的清楚。
他们的这番话就是让世人知道,天神,在天坊内,想得天神庇佑指引,必定要与天坊合作。
一时间,自万赵来的天坊坊员,无论是知情还是不知情,见小王爷带头跪下,也都全数跪下,倒是其余国来的坊员,只是冒懵,但见小王爷跪下,随也跟着跪下。
只剩下地坊这边,单蹦被从苗安分支中摘出去,不知道是跪,还是不跪。
而小司南那边见形势大好,随即喊出口号。
在整齐划一的口号声中,莫相忘被推入神坛。
但讽刺的是,被原六界见而诛之的鬼堕魔,在这一世竟被推崇为天神。
可这样讽刺的事,莫相忘全然不见,她已经被堕魔的魔性遮眼,此等盛况,越发的让她堕落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