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组您也这么想?”芦芽眼中闪出一丝惊奇,“我也是不确定,就去小镇上的药房看看,又去山货店看看,发现这里的药草和山货跟岭南一片极其相似,想着这里也是断岭山的支脉,本地草药相同,气候又极其相似。”
“嗯,我是不认为这里真就有什么鬼打墙存在,至于为何会有那么多离奇的传闻,还得去了才知道。”莫相忘推了下蛊月,“你就没发现这里有什么致幻的菌子存在?”
“我,我哪儿能那么快就发现啊。”蛊月囫囵说完就心虚的靠在椅背上。
鱼豆豆憋笑指着她,“可不没发现嘛,瞧人家卖烧鸡的店就挪不动脚,她上哪儿发现去?自散开到回来,她一直在那家店里吃吃吃,咋的,你师父不给你饭吃啊。”
“你说谁呢!”蛊月扬起小拇指,一桌子人立马高声呵斥。
“停停停!你招惹她干嘛!不想活了!”封岑连忙捂住鱼豆豆的嘴,“大姐消消气,消消气。”
蛊月指弹的速度和准度是经过长年训练的,弹毒,弹蛊都是一绝,除了弹,还有她的某一绺辫子里也藏着毒,除此之外,嘴巴里和身上各种佩饰上也有。
除非是她主动上前挎着别人,要不然,没人敢主动去拽她,指不定会粘上什么毒。
坊员间的磨合还得靠他们自己,除非打伤打残,要不然莫相忘是不会制止的,能成为朋友伙伴,总要有一个契机的推动,至于这个契机的出现,一切随缘。
次日一早,他们来到疯子所在的村子里。
连着曹平一起住在村长家外院小屋里。
而到地方后,各小组出动。
万丈山、芦芽、蛊月、温城、庞甫、麻九、封岑、牛壮壮和牧羊羊出发前往落命坡山脚以及外侧山道上看看。
哨子小司南鱼豆豆去村子里各显神通,搜集消息。
剩下的就留下来瞧瞧疯子的状况。
“这也是可怜,当年命大,竟能从坡里爬出来,起初疯疯癫癫嚎叫,后来就痴痴傻傻的,偶尔能说些正常话,但记得不多,最听不得就是那个地方,也从不往那地方一侧的草坡去,这些年一直等着他家里人能够来找他,可三十年,大约他家里人也觉得这人已经死了吧。”年近七旬的村长抚摸着疯子的头,而疯子在他身前,竟十分乖顺,除了眼神跟正常人不同,其余的没什么两样。
“老人家心善,也愿意收留他。”莫相忘说罢,就对书白使了个眼色,并指向曹平,“今日路过,我这下属说当年流落此地托您照顾,您看这人还有印象吗?”
书白用手搀扶着村长起来,并有意将人引着离开屋子,到前院去。
曹平也不是傻的,见各小组已经行动,而又支开村长,就应承着跟着出去说话,且临出去前还把门关上了。
一时间,屋里就留下莫相忘纪来和平野田坞舟。
“坊组,他都疯了,还能问出什么?”田坞舟不解靠在门边。
“疯话里也有真话,我只能推断出他是中毒,导致神经错乱,但如今见这痴傻的模样,怕不是这毒又导致了脑萎缩,但我想知道的不是中毒的事,而是山里的事。”
莫相忘说着走到疯子身前蹲下,“几百年来,这里都有这样的传说,说明并不是误食了什么致幻的食物,而是在不经意间中毒,可这毒性只对人,不对动物,一来这种毒素能被动物代谢掉,二来就是这些动物知道解毒的办法,不过能在不经意间中毒,除了形似花粉或是孢子,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所以说,并不是什么鬼打墙,而是中毒出现的幻觉?可这几百年里,从没人发现这是中毒了啊?”田坞舟并没反驳,只是表示费解,“几百年都没人发现?”
“在科技不发达的时候,这里不单单有野兽出没,还怪事频发,以至于村上镇上封路绕路走,你会做第一个勇于探险寻求真理的人吗?”莫相忘抬眸看他,“况且,死亡概率近乎百分之百,谁还敢做第一个探求真理的人?哪怕是探寻到了,也带不出来。”
“那您觉得山里有什么?”平野问。
“就是看看,那所谓的神龛是谁建的,而汤乾又怎么知道山顶有神龛?他来过,又安然无恙出去了,可既然如此,这碗为何不自己送来,而是托人送来?而这碗平平无奇,为何要供在神龛里?”
“坊组觉得,这单本身就有蹊跷?另有目的?”
“我只怕,他是想用这单,来保一方平衡不被打破。”
“啊?”田坞舟挠挠头,“这,这是咋个意思啊?”
“字面上的意思,用人命延续传说,让一方平衡不被打破。”莫相忘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也是刚刚才想到这点的,如果咱们明日进山,有幸能出来,便要想个能糊弄山外原住民的说法,再保此地三十年太平。”
“也就是说。”平野跟着蹲在一旁,“那山上的传说是有人故意传出去的,就是为了不让人打扰山间的生灵?而当年丧命的两单,就是延续传说的牺牲品?以此巩固传说?这也太荒唐了吧,就是看中天坊以诚信为本,所以就找天坊的坊员去填补传说的坑?太荒唐了!”
莫相忘略显钦佩地看着平野,觉着这人恐怕会跟书白一样受用,“所以,咱们要为明日上山做好准备,至于山里有什么,那就得听听,那些豺狼虎豹为何单单放了他?”说罢她盯着疯子的眼睛,提起了了不得的三的个字。
“你当年在落命坡看见了什么?”
她这话重复两遍,疯子起先是摇头,后来变得全身颤抖。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谁要吃你?”她温和地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它们要吃我,他不要吃我。”
“他?”平野疑惑着跟莫相忘对了个眼神,又扳着疯子的肩膀问:“他是谁?”
“不要吃我,我不吃,我不吃。”疯子抱着脑袋颤抖,挣脱了平野的束缚后蹲着钻到桌子下,“救我,救我。”
莫相忘跟着走过去,“你在落命坡下看见了人吗?谁能救你?是谁?你吃了什么?”
“我不要,我不要,别拽我,放开!”
在没人碰他的情况下,竟然说出拉拽的话。
田坞舟吃惊着搓了搓胳膊,“真见到人了?还拽他?”
平野也凑了过来,将疯子从桌下拎出来,“你看见谁了?那人生活在落命坡里?”
“不知道不知道!”疯子挥舞着手臂,但没有平野力气大,怎么也挣不开,又想要去咬人,却被直接拆骨卸掉了手臂和脚腕,虽只是脱臼,但看起来像是用了私刑一样。
莫相忘些许惊讶,这人要比书白有手段,虽说有头脑,但毕竟是武坊,能动手的不动嘴。
看着疯子瘫在地上,她也没有制止,只拼凑着三言两语,想着计策,待疯子消停三五秒后,才问。
“外面下雨了,有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人站在大门口,小阳,咱们要不要他进来避避雨?”
她这话也只试探的问,算是结合了所有传说中的关键。
只见那疯子脑袋摇出残影,“不要不要!他有大老虎!他有大狐狸!他有一堆小鬼,拿叉子的小鬼!”
“好好,那咱们就不让他进来,可,哎呦!”莫相忘佯装懊恼的一拍腿,“那还真有老虎!会不会吃人啊,哎呦呦!老虎进来了!”
此话一出,疯子爬在地上挪蹭到炕洞边上,然后把脑袋凑近已经熄灭的炕洞里,蹭了一脸柴火灰,甚至还吃了起来,并边吃边说。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吃灰,我吃灰,吃了就不吃我了。”
“小阳!头戴斗笠的人进来了!”田坞舟靠在门边上一边吆喝一边看戏。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吃,我吃!两个头,三个头,四只眼,四只眼。”
看着疯子还在吃灰,莫相忘心下叹息,以人命巩固传说,先是中毒,后又被吓到,不疯才怪。
“行了。”她过去将人拉回来,并用毛巾沾水给疯子擦脸,“可怜也算命大。”
“坊组,这东一句西一句的,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啊?”平野过来掐晕疯子后将其丢在炕边,把脱臼的胳膊腿接上,“什么两个头,三个头的?还有妖怪吗?”
“妖怪是不可能了,但落命坡里曾有人是肯定的。”莫相忘给疯子擦脸擦头,无意间瞥了眼疯子后脑勺下方有块紫黑的东西擦不掉,随即扒拉开头发,可以看见那里有一处形状异常的紫色痕迹,大约有核桃大小,无凸起,按压无水肿感。
但明显就不是表皮色素沉着。
“包里有针吗?”
田坞舟见状从腰间取出一把手指长的小刀,“这个行吗?”
“行。”莫相忘又拿出自己的帕子,把疯子脑后的那块紫色斑块切开一点点,不过是半厘米的开口,一股浓重的腥臭味瞬间飘出,液体十分粘稠。
“坊组,这是什么啊?”平野捂着鼻子退了三步远,最后实在忍不了就把门打开,并扶着同样要作呕的纪来出去。
外面书白和曹平也不知道是把村长带到哪儿去了,村长的老伴和儿子儿媳孙儿都不在。
而田坞舟在屏息片刻后,也强忍不住,冲出屋子。
至于莫相忘,屏息将紫色痕迹中的一小半脓血放出,用帕子裹住,丢在一个空茶碗里,打算等芦芽和蛊月回来一看究竟。
而在放出紫色脓血后,疯子的心跳趋于平缓,不一会儿就打起鼾声。
“怎么样?什么东西?”纪来听她脚步声过来就忙问。
“还不清楚,得等芦芽和蛊月回来才知道,但后脑勺下方的位置看上去像是对着小脑,我猜这就是导致他从疯癫到痴傻的关键。”
“那还有两头,三头,四眼都是什么?”田坞舟皱了皱鼻子,“坊组你咋知道这么多呢?”
关于莫相忘的身份问题,这都成七十七坊组的谜了,但谁都知道,问也问不出结果。
又在院子里等了小半天,除了去山脚的那拨人,其余的都回来了。
想着是那边的任务重,莫相忘就没有多心,更何况纪来没有预警,大家都放松了警惕。
大约在吃晚饭的时候,一只黄鼠狼背后沾着一个小纸人窜到院子里,就在门边直立着。
最先看见的是小司南,惊奇之余眼尖看见小纸人,连忙召唤其余人出去。
纸上写着,速来。
当他们跟着黄鼠狼来到山脚时。
哨子、牛壮壮、牧羊羊、封岑各拿着一面白帆旗坐在四角。
蛊月、芦芽、封岑围成一个三角面朝内坐着,而麻九被围在中间,温城庞甫万丈山不知所踪。
“坊组您可算来了!”哨子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但拿着幡旗的手不敢落下,也不敢移动。
“怎么回事!”平野吼了一嗓子问。
“中招了。”哨子哭的不成样子,也说不明白。
“莫相忘!这里只有麻九中招,有我盯着,你快进山找另外三个,那三个已经进去有一刻钟了!快!小黄会带着你进去的!你看好了,那小纸人不能脱落,脱落就不灵了。”蛊月头都没回,仍保持双手合一,中间夹着个一张符纸。
这是他们苗安的巫术大阵,能压住站在大阵中的人,不会脱队乱跑。
“这么远都能中招?”田坞舟抽刀准备要进去,却被莫相忘按下,“别急,哨子豆豆去准备火把,书白小司南准备一些棉布,越多越好,纪来,可看见什么了吗?”
此刻其余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纪来身上。
片刻后,纪来脸色苍白的回神。
“掉坑里了,拴树上了。”
“没死?”
“没死,但都中招了。”纪来稍显脱力的拄着拐杖,这明显不符合她能力范畴,是强行使用预知能力的后果,“沿着山路上去,黄鼠狼给你指引,但这毕竟是夜里,速去速回。”
“哎呦哎呦!丢啦丢啦!”村长和一部分村民已经举着火把赶过来,这些村民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也不敢靠前,就只在外围叹息的叹息,感慨的感慨,帮忙的帮忙。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莫相忘瞥了眼曹平,“走丢了三个人,只我们三个也背不回来,曹平,你要来吗?”
曹平就提着刀站在一旁,见受邀上山,也是激动地攥紧拳头。
“我并非不信你,但这事却提前发生,算是个契机,我定会寻回坊员,至于你,也了却你一个心愿。”
“莫坊组定是信我的,不然不会让我跟着同行数十日,现如今夜里进山,坊组是有把握吗?”
“是,但无论接下来你看见什么,都不可胡来,大自然有大自然的规律,在自然中殒命,必是自身能力不济,也提点后人,要敬畏自然,敬畏这片山林。”
“莫坊组何意?”
莫相忘上前小声说:“山林间的见闻,就回归于山林间,不要让外世的人知道这里的秘密,泄露秘密,他们就得不到原本的安宁了,两向平衡,互不干扰。”
她本想着不用黄鼠狼开路,自己就有隐适挂定位,但在这个时候,说不用,肯定又会对自己产生更大的费解,本来身份谜团就多,可不想再往自己身上增加不必要的神化认知。
“坊组的意思是,死的人都白死了?”
“不然呢?用这一山的生灵,去告慰亡魂吗?”莫相忘对曹平刚刚的言论表示不满,“人的命是命,它们的就不是了?为果腹而杀,是天地法则,但为杀而杀,就是作孽。”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这,好,我知道了,只要它们不攻击我,我就不会起杀心。”
“我知道你这些年心有不甘,但入天坊,并选择走货,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万物生灵的命,何时生,何时死都是早就注定的,除非是那超脱生灵存在的神仙妖魔鬼们,生死难料。”
“莫坊组,您?”
“此单结束,你可愿意加入我坊组?”
“这——”
“不愿也罢,我倒是省的开一份工钱。”
“只要坊组不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