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听说太后驾到,忙令请入上座,亲自奉茶。
太后问:“索绰罗氏,虽是侧福晋,但却是永琪的第一个妻室,你是否有意,让她成为永琪的嫡福晋?”
乾隆笑道:“朕的确有答应过永琪,若是懿泽生下子嗣,就允许她做嫡福晋。”
太后又问:“那皇帝是否有意册立永琪为太子呢?”
乾隆愣了一下,不愿过多透漏自己的想法,只好推脱道:“几个小阿哥还都年幼,朕如今也还正当壮年,议论太子之事,是不是早了点?”
“哀家不是要干涉你册立谁当太子,只不过,如果你有心册立永琪,那就不要让懿泽做嫡福晋。无论如何,懿泽不能成为未来的皇后。”
乾隆更不明白,问:“是懿泽做错了什么吗?还是皇额娘觉得她不够资格?观保是当朝功臣,朝野上下也算得人心,懿泽是观保嫡出长女,做皇后也还说得过去吧?这两年她在宫中虽有过失,多半也是误会。”
太后道:“懿泽的出身、容貌、德性都没什么问题,可是她入宫的动机很不单纯,上次石壁上现凤影的事,宫内外议论纷纷,是真是假,哀家也无法分辨,但保不齐是为了造势,以天意之说让臣民信服,为日后铺路呢。”
乾隆笑道:“凤影的事,儿子问过永琪,是他亲眼所见,朕相信永琪不会撒谎。至于说入宫的动机,这后宫的女子,哪个没点心思?朕早就见怪不怪了。懿泽也还好吧,算不上心机太重。”
“懿泽也许心机不重,但她身边的人呢?总之,懿泽不是皇后的合适人选,你最好赶紧给永琪另选嫡福晋。”太后的语气,不像是给乾隆提建议,更像是直接给乾隆下达命令。
乾隆其实很讨厌太后替自己做决定,但又不能直接反对,道:“永琪才刚娶了一个,哪能立刻再娶?皇额娘也太心急了。”
“永琪年轻,对懿泽又是专宠,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子嗣,永琪巴不得立刻扶正,哀家不能不急。”
“皇额娘到底在担心什么?”乾隆隐隐察觉出太后与往常大不相同,问:“如此急匆匆,可不是皇额娘的作风。”
太后举手示意,所有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连乾隆的太监总管陈进忠也出去了。
太后道:“其实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你知道先皇是怎么死的吗?”
“您不是说,先皇没日没夜的批阅奏折,劳累成疾……”
太后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乾隆咧嘴淡淡一笑,道:“其实,朕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只不过,那晚只有您在先皇身边,您说什么,那肯定就是什么。”
太后冷笑一声,问:“你是在怀疑哀家吗?”
乾隆躬身一拜:“儿子不敢。”
太后走到乾隆身旁,郑重的说:“先皇是被一个叫做丹阳的女子所杀,这个丹阳,是先皇的私生女。”
乾隆不太敢相信,问:“皇宫戒备森严,她是如何刺杀成功的?”
太后神秘的笑笑,说:“丹阳的生母是神仙,她自然也有法力,在宫中来无影去无踪,还能潜入先皇梦中。她有一根锡杖,上面有一颗绿珠子,她轻轻松松的转动了那个绿珠,你的父亲就在梦中死去了。”
乾隆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若非太后亲口所说,乾隆绝对不会相信先皇的死因会是这样的。
“今天……我又看到那根锡杖了,但它已经换了主人。”太后的目光,变得稍有一丝隐忧。
乾隆似乎明白了,半信半疑的问:“您是要告诉朕,它现在的主人是……懿泽?”
太后笑道:“皇帝果然聪慧过人。”
乾隆也果然出了一身冷汗。
永琪携家眷从皇宫搬到贝勒府,连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新府邸是三进院落,懿泽住进了中院的正殿,是府内最气派的建筑,坐北朝南,位于全府的正中心。她回顾后宫种种,曾经如同卑微的尘埃,无足轻重,到处碰壁,如今她已经是贝勒府的女主人,恢复了自己天生的高贵。最重要的是,这种久违的自由自在的气息,和挚爱的夫君。而她的夫君永琪,特意为懿泽所居的正殿题名为“琴瑟馆”,是为琴瑟和鸣之意,以表达自己对懿泽的深情。
琴瑟馆的前面,是一个与正门紧密相连的前庭院,是永琪的办公之地。他为前庭院取了个名字,叫“紫薇寒舍”,其中最常用的书房题名为“藤琴书屋”,然后自号“滕琴居士”,书房内有可歇息的床榻,不过,自搬入府中,他每天都是在琴瑟馆与懿泽同住的,从没住过书房,所以算不得真正的“滕琴居士”。
琴瑟馆作为府内正殿,两侧都建有翼楼陪衬,左右翼楼旁都设有小门,是王府的东西侧门。永琪就安排宜庆和琅玦分别住在左翼楼和右翼楼中。
宜庆做了两年的宫女,突然间又做回二小姐的身份,且也能在贝勒府占有一席之地。从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她早已心花怒放,简直都快要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
琅玦在宫中或是府中,都是公主,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皇宫的主人、她的父亲——乾隆皇帝,并不太记得有她这么个女儿。可是,这个贝勒府的主人、她的兄长永琪,却对她几乎有求必应。这一点,恐怕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都做不到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耀到屋内,琅玦正在右翼楼的房内梳头,忽听到楼下有人说话的声音,探头往窗外看,却看到院中,永琪正在为懿泽画像。
桃花树下,懿泽斜靠在垫了蒲团的藤椅上,脸上带着那种新婚燕尔应有的容光,手中还拿着一方丝帕,凝望着正在为她描摹出曼妙身形的永琪。
永琪则端坐在一张石桌前,桌上文房四宝齐备,侍女滢露在一旁研磨,永琪抬头看一会,低头再画几笔,且画且笑。
懿泽问:“我能动吗?”
永琪笑道:“当然可以,一动不动多累!你只管怎么舒服怎么坐,你方才的姿势,我早已铭记于心。”
“那你干嘛不停的抬头看?吓得我都不敢动!”懿泽的胳膊都有些酸了,这才放了下来,自幼服侍她的侍女金钿替她捏着肩膀。
且说懿泽这个丫鬟金钿,与宜庆的丫鬟金萱是亲姐妹,当年被分配分别伺候懿泽和宜庆,因懿泽和宜庆姐妹不睦,金钿和金萱也常常闹矛盾,渐渐疏远,如今虽然都在这府里,也很少打交道。
永琪又抬头看懿泽,挑着眉毛戏语:“娘子生的太美,小生低头作画总也惦记着,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懿泽顿时脸上火辣辣的,涨红起来,当着众多的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永琪继续作画,耳边听到一声赞叹:“也只有贝勒爷这样精湛的画工,才算不辜负了我们福晋这般天生丽质。”
永琪抬头看了称赞他的人,感觉很是陌生,问:“这位姑娘,我好像以前没见过。”
懿泽笑道:“她也是自幼服侍我的,名唤嬿翎,成婚那日有些不适,就没陪我,昨日我母亲派人送她过来的。”
永琪点了点头,又打量了嬿翎,赞道:“仪容不俗,名字也不错。”
“贝勒过奖了,奴婢愧不敢当。”嬿翎悄悄看了懿泽的脸色,果然懿泽也正看着自己,她生怕惹懿泽不快,赶紧寻了个差事到别处忙去了。
琅玦在窗内看了这一幕,暗笑:五嫂原来醋坛子这么浅。
懿泽坐的有些疲惫,站起想去看看永琪画的如何,不想刚走出没多远,就听到后方传来一声:“姐夫!”
懿泽知道是宜庆来了,懒得回头,只管走到永琪身边看画。
永琪却抬头,看到宜庆走到这边,也没经过任何人允许,直接坐在了藤椅上,笑嘻嘻的喊道:“姐夫,帮我也画一张吧!”
懿泽没有做声,但脸色很难看。
永琪看看懿泽的脸,心中有些为难,勉强应付了一下宜庆,道:“这作画没那么快,你姐姐的,我还没画完呢!”
宜庆厚着脸皮,接道:“没关系,姐夫慢慢画,我等多久都没关系。”
永琪尴尬的笑笑,再看懿泽,懿泽还是不做声。
琅玦突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也扬起嘹亮的嗓门:“五哥,我也要你画像。”
永琪愣住了,看看琅玦,又看看宜庆,笑道:“你们这……这我一天也画不完啊!”
琅玦很霸气的说:“先给我画。”
宜庆很不服气的问:“凭什么先给你画?先来后到不知道吗?”
“有我在的地方,你先到又有什么用?”琅玦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瞪着坐在藤椅上的宜庆。
永琪不知该如何是好,又看了看懿泽。
懿泽走了过去,对着宜庆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在公主面前放肆,还不赶快站起来给公主让位。”
宜庆看到懿泽维护琅玦,更加憋屈,吼道:“她不就是贝勒爷的妹妹吗?神气什么?我才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向着她?”
琅玦好似恍然大悟,惊叫:“哦……原来这位是五嫂的亲妹妹?我不知道,多有得罪,失敬失敬!”
懿泽勉强笑道:“公主言重了,还望宽恕舍妹的一时糊涂。”
宜庆像是突然得了势,也斜靠在一侧,像懿泽刚才的姿势一样,向身后喊:“金萱,给我捏捏肩膀。”
琅玦看着宜庆小人得志的样子,并不在意,轻轻对懿泽说:“这椅子,就让二小姐先坐着吧!”
紧接着,琅玦又对自己身旁的侍女高喊:“宜庆,去给我再搬一个座椅来。”
宜庆突然坐起来问:“什么?你要我去给你搬椅子?”
“啊?原来二小姐的闺名也叫宜庆?”琅玦又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吩咐身旁的侍女:“你怎么能冲撞二小姐的名讳?从今以后,就改叫宜萱吧!”
懿泽听如此说,心知肚明,琅玦取这个新名字“宜萱”,必然是因为宜庆的丫鬟叫金萱。将宜庆与丫鬟的名字合成一个新名,琅玦分明是在明目张胆的羞辱宜庆。
宜庆也听出此意,突然站起,指着琅玦的鼻子问:“你什么意思?”
懿泽按下宜庆的手指,斥责道:“公主为了尊重你的名讳,把贴身宫女的名字都给改了,你还不知足?再要嚣张,我就把你撵出府外。”
宜庆咬着牙,狠狠地瞪了懿泽一眼,气愤的离开了。金萱忙跟着一起走了。
琅玦见了,便坐在藤椅上,笑道:“既然二小姐已经没有心情画像了,那五哥不如就先给我画吧!”
懿泽笑着对永琪说:“贝勒爷,您可要为公主‘好好’的、‘精心’的画,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懿泽向永琪行了礼,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