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明白,原来令贵妃想对自己用激将法,一心置胡嫱于死地,于是转而看着庆贵妃,问:“庆贵妃,你与令贵妃同为贵妃,你对这件事,又是怎么看得呢?”
庆贵妃知道皇后并不想处死胡嫱,因此站起,恭敬对皇后一拜,笑道:“回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六宫唯一的主子,嫔妾虽然有幸挤身贵妃之位,也不能僭越,更不敢左右娘娘的决定。”
众人都听得出来,这几句话的意思,暗示着令贵妃以贵妃的身份,僭越了皇后的掌管六宫之权。
皇后听了这个回答,很是满意,随即瞥了令贵妃一眼,令贵妃依然坐着摇动小扇子,脸上没有丝毫羞愧之色。
皇后又对庆贵妃说:“荣王福晋没进来之前,咱们本来就只是自家姐妹闲话而已,你就随便说说,本宫想听一听。”
庆贵妃深知皇后用心,答道:“回娘娘的话,处置一个多次戴罪的宫女,本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嫔妾听说,皇上每每感叹子孙稀薄、愧对祖宗,也曾为荣亲王失去嫡子十分伤怀。今日之事,处死胡嫱事小,万一误杀皇孙,不但伤了皇上的心,也更对不起列祖列宗。嫔妾愚见,恭请皇后娘娘裁夺!”
“庆贵妃说得是!想来,皇上如今的皇孙确实太少了,也只有大阿哥永璜所遗留的孤苦血脉、和永琪的一个长子。永璋曾有一子,却不幸早夭;永珹多年没能添上一男半女,而永瑢、永璇成婚还未久,难怪皇上总是伤神!”皇后慨叹一番,又看着令贵妃说:“令贵妃,你说得应该以大局为重,的确不错。本宫觉得,大清要千秋万代,应该没有什么比子嗣更重要,是吧?”
令贵妃冷笑道:“嫔妾目光短浅,不如皇后娘娘和庆贵妃对皇室子嗣思虑得如此周全,难怪早早地就替嫔妾的十六阿哥做好了打算,嫔妾以后还真是要好好‘感激’皇后娘娘和庆贵妃呢!”
皇后也笑得十分诡异,应声道:“妹妹不必客气,想当年,妹妹和颖妃对本宫的两位阿哥不也是‘关怀备至’吗?本宫岂能没有回报?”
令贵妃深吸一口气,仍然面带微笑,站起对皇后一拜,道:“臣妾哪敢跟皇后娘娘比肩?往后,臣妾还要多向皇后娘娘‘学习’才是!”
“那本宫就要拭目以待,看看妹妹的‘长进’了!”皇后笑了笑,又对一众妃嫔说:“既然如此,本宫只能胡嫱先行软禁,待有了结果,一定告知各位妹妹!今日就到这儿散了吧!”
京城距离霸州不过百余里,胡云川很快到了霸州,见到永琪。
为了督促永琪赶快动身,胡云川将胡嫱的情况说得十分危急。
永琪生怕胡嫱遭遇不测,立刻寻来好马、带着卓贵,随胡云川返京。
皇后用过午膳没多久,便有人报荣亲王求见。
皇后很意外,她没想到,永琪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直奔翊坤宫,显然是为胡嫱而来。
皇后便带着随侍的宫女来到外殿,果然看到永琪已经候在那里。
永琪一见皇后,也顾不上寒暄,忙拱手相问:“皇额娘,儿臣听说,懿泽把嫱儿带到了您这儿,还是用绳子绑来的,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您又是怎么处置的?”
看着永琪一脸紧张的样子,皇后不紧不慢地坐下,又喝了一口茶,问:“你不在京城,是怎么‘听说’的?”
永琪只好如实相告:“是……是嫱儿的哥哥,他看见懿泽绑着嫱儿进了翊坤宫,怕出事,所以求儿臣即刻回来相助。”
“嫱儿?”皇后笑了一下,道:“叫得这么亲,难怪懿泽会那么生气!”
永琪关切地问:“还请皇额娘告诉我,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皇后答道:“懿泽在本宫和六宫妃嫔面前,说胡嫱的身孕来历不明,必是与人私通。可胡嫱却一口咬定孩子是你的,本宫不能辨别真假,只好将胡嫱先软禁在佛堂了。”
“她怀孕了?”永琪有点懵,他想不明白,他对胡嫱一直都只是发乎情、止乎礼,并无越轨之举,胡嫱怎么可能怀孕呢?
皇后又说:“宫女与人有私,那可是死罪,令贵妃向本宫谏言,她要大义灭亲。现在,本宫必须问你一句,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永琪犹豫了一下,他曾经答应过胡嫱的,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一定会救她的命。他不能食言,只好硬着头皮撒了谎:“是……是的。”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说:“本宫觉得,你不大可能做出越礼的事,为了救人去撒谎,倒更像你的风格。”
永琪解释道:“皇额娘,嫱儿是不可能与人私通的,我相信她。所以,她如果有身孕,孩子只能是我的。”
皇后轻笑着摇了摇头,道:“别说本宫对你的话心存疑虑,就算本宫相信,后宫的其他妃嫔也未必相信。令贵妃也深知你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她一定会说,是我派人将此事告诉你,而你为了顾念母子之情,不得不承认了这件事。”
永琪低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后继续说:“现在,不仅是令贵妃,连和贵人也想置胡嫱于死地,她在所有人面前大肆宣扬,说胡嫱曾在伴驾出巡的路上一再勾引你,舒妃也帮着她,那些入宫晚的妃嫔都跟听书似的,可有兴趣了。懿泽来告状说的话也十分不堪,宫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多了,而你又回来得这么快,如果不能给出一个能站得住脚的说法,本宫和你都无能为力去堵住悠悠之口,你明白吗?”
永琪想了一会,问:“如果……如果皇阿玛早在微服出巡的路上,就允诺过将胡嫱许配给我呢?那……就不算越礼了吧?”
皇后听得有些发愣,问:“皇上早就已经将胡嫱许配给你了,那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名分?本宫倒是不太明白!”
永琪开始胡扯道:“因为……因为那时,恰逢懿泽生下绵脩,儿臣不好提此事,就想过几个月再说。可后来,碧彤怀孕了,这件事再次被耽搁,结果碧彤生育不顺,绵侒夭折,使此事一拖再拖,一直到现在也未能正名。”
皇后察觉得出永琪是在扯谎,但并不在意,点头笑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还麻烦你请出圣旨来,本宫和诸位妃嫔都等着你的好消息,如何?”
永琪无奈,只好到养心殿去求乾隆,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乾隆。
乾隆听了,感到十分有趣,问:“你要朕配合你撒谎,承认早已将胡嫱指给你?可是,朕为什么要帮你圆谎呢?”
永琪低着头,拱手拜道:“如果您不能帮我,嫱儿她就没命了!儿臣不想让她死,求皇阿玛成全!”
“如果朕就是希望她死呢?”乾隆神秘地笑了笑。
永琪只管硬着头皮说:“皇阿玛,胡嫱已经有了身孕,您总不想让自己的皇孙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掉吧?”
乾隆半信半疑地问:“你确定,胡嫱怀得果然是朕的皇孙?”
永琪无奈地说:“如果儿臣不确定,难道还有谁更能确定吗?”
乾隆点点头,笑道:“那倒也是!这样吧,朕要和你做一个交易,你答应娶瑛麟,朕就承认这道不存在的圣旨。”
永琪没有想到,乾隆竟然会拿这两件事做交换。
乾隆看永琪似有犹豫之意,便又说:“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朕也只能实话实说,让皇后按照宫规,赐死胡嫱。”
“我答应!”永琪不知为何,却已经脱口而出。
或许,从乾隆动了赐婚的心思开始,永琪迟早都躲不过这个选择。
原本,是为了救人,结果,却变成了赐婚。
乾隆下旨,将万琉哈氏指婚给永琪为侧福晋,赐胡氏为永琪侍妾,号格格。
乾隆特别指明,万琉哈氏从太后的寿康宫嫁出,礼仪参照当年懿泽嫁永琪为侧福晋的先例,而胡嫱只是侍妾,不须迎娶仪式,要比万琉哈氏晚一日从皇后的翊坤宫送入王府,且不得用花轿,只能坐马车。
表面看起来,这只是抬举瑛麟、贬低胡嫱的做法罢了,事实上,乾隆这个做法,更是在贬低皇后,是一种无声的报复。
永琪既然接受了赐婚,就必须在成婚之前弄清楚胡嫱的“身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因此恳求皇后允许他见胡嫱一面。
胡嫱见到永琪,依然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永琪严肃地问:“告诉我,你怎么可能怀孕?”
“奴婢……奴婢没……没有怀孕。”胡嫱忐忑不安地看着永琪。
永琪气愤极了,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连这样的大事,你都敢撒谎!”
胡嫱慌忙跪下,向永琪陈情,道:“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有心要撒谎的。奴婢被懿泽福晋撵出去之后,无处可去,才来求福晋收留一晚,没想到……没想到福晋竟然在这个时候,把奴婢许配给了四阿哥。奴婢知道福晋这样做,也是为了奴婢终身幸福,可是,奴婢心里只有王爷,若此生无缘,情愿终身不嫁。可福晋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四阿哥的花轿都要上门了,然后孟冬姐姐来了,为了求孟冬替我上花轿,一时情急,我才扯谎说怀孕。哪里料到,福晋会因为这句谎言,把我带到皇后面前,告我私通。我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撒谎到底了!”
永琪有些吃惊,他难以置信懿泽会做这样的事,似有疑虑地问:“你说得这些都是真的?”
胡嫱喃喃而道:“王爷若是不信,尽管回去问福晋,四阿哥府上刚迎娶了孟冬姐姐过门,满城皆知,奴婢岂能骗得过王爷?”
永琪扶起胡嫱,语气又变得温柔起来:“对不起,我不是不相信你。只不过,皇阿玛已经下了旨,将你赐给我做妾,你撒了这么大的慌,我若是不问清楚,就稀里糊涂地把你娶回去,那我成了什么人了?”
“奴婢还是处子之身,不会辱没了王爷。”胡嫱低着头,说话之间又红了脸。
当面讨论这样的问题,永琪也感到一阵尴尬,于是匆匆别过,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