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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泪别云南

梦神赋 沪弄 3908 2024-07-06 23:52

  福灵安还是站在原地,朝琅玦深深一拜,道:“公主,生命诚可贵,请珍重。”

  “好,既然‘生命诚可贵’,那你也不许轻视自己的生命,答应我,好好活着!你必须答应我!”琅玦强忍着自己的眼泪,不止为了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泪水,更是为了不让眼泪遮挡自己的视线。

  她还想多看他几眼,也许是此生的最后几眼,一眼都不能浪费。

  她还想告诉他“你活着,我才有勇气活着”,可是这句话太越礼了,作为大清的公主、富察家的儿媳,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还是说不出口。

  福灵安低着头,声音低沉地答道:“臣记得了。”

  “以后,每次想到你的时候,我都会抬头看一眼太阳,因为无论相隔有多远,我们看到得都是同一个太阳……”琅玦抬头望着天,天上那个太阳好刺眼,她望着福灵安,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福灵安一直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没有抬起头。

  永琪望着前面等候的车队,不得不再一次走到琅玦身旁,提醒道:“琅玦,我们该上车了。”

  琅玦一直努力地眨眼睛,不让泪水流出,她沉默着,被永琪拉着走到了马车旁,又回望福灵安一眼,终于上了车。

  永琪又扶瑛麟上车,然后自己上车,结末掀开窗帘,向毛团吩咐了一声:“走吧!”

  毛团对着永琪点点头,忙骑马到车队最前面开路,吩咐侍卫们启程。

  车轮开始转动的一瞬间,琅玦的心像被碾碎了一样,碎得一片一片,泪水滚滚,顺着脸颊无止无休。

  她的耳边又想起那首歌“雁南飞,不知何日归!雁叫声声悲,远去不闻故人泪!酒一杯,土一柸,来年垄中难相随。冬去春回,人未回,盼归,闺中阿妹,莫把心揉碎!”

  福灵安原地伫立,终于抬起了头,他望着车队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他抬头,看到了天上的太阳,那一轮所有人都能共同看到的太阳。

  琅玦坐在马车内嚎啕大哭,永琪看着揪心极了,却想不出一句能劝慰她的言语。

  她就这样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出城门,哭到天黑,白天在车上哭,夜里投宿驿馆在卧榻上还是哭,哭到哭不出来,她便目光呆滞地看天,看太阳,时不时地又哭一场,就这样从云南哭到京城。

  懿泽再次来到了女君殿,恢复法力后,来到这里果然变得易如反掌。

  前世,懿泽是没有来过女君殿的,因此对这里一无所知。

  上次进入女君殿时,因为她双目失明,殿内的一切都是由胡云川口述描绘给她的。

  现在,她恢复了凤凰真身,重见光明,定然要再来到女君殿一探究竟。

  她想亲眼看看,她看到的,与胡云川看到的,会不会有所不同。

  亲眼目睹女君殿的一切,让她很吃惊,因为胡云川并没有告诉过她,历代女君的石像竟然是彩色的,与活人分毫不差。

  她一直以为女君殿与女神洞中的石像应该一样,只是石头的颜色。

  与胡云川描述相符得是,从第二位女君到第十五位女君,石像果然都是眉目清晰,美艳动人。

  母神爻歌的石像,比她想象得还要磨损严重,只能看出一个大体的人形轮廓,丝毫看不出容貌,且身体也是残缺不全的,上下打量一遍,全都是凹凸不平,不知是石化之前就已经受伤到千疮百孔,还是石化后又受到重创。

  懿泽将手搭在爻歌的石像上,看不到石像有任何变化,她的灵玉也没有一点感应。

  她无奈摇头叹息,爻歌真的已经完全是一块石头了。

  她又走到第二位女君坤夏的石像前,只见坤夏左臂在胸前半弯,右臂在身后伸着,似飞天之状。

  懿泽将手搭在坤夏手上,果然如胡云川先前说过的那样,她们彼此两颗心中的灵玉都开始闪动。

  懿泽记得蛟龙说过,龙锡杖有累世的记忆和法力,只是因为她了解得太少,以至于不能物尽其用。

  于是,懿泽将龙锡杖横在女君与自己之间,这时,她看到了一些列幻象,幻象中描摹了第二位女君生平所擅长的术法。

  她不禁为之一惊,蛟龙说得竟然是真的,可见蛟龙对梦神一族知之甚多,只可惜蛟龙并不真心对她,利用过她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了潜心琢磨先人所留的精妙术法,懿泽在女君殿闭关了一个月,可惜她一向不怎么聪明,只能记住个大概,还是得依靠龙锡杖才能发挥先人功力。

  但是,她该走了,她必须比永琪先一步回到荣王府,才能应对京城那些皇室的凡人所挑起的是是非非。

  她默默筹划着,以后每当方便之时,仍可一步跨回此处,修炼先人术法。她希望有一天,即便不再使用龙锡杖,她也可以对先人的法力运用自如。

  在离开格姆山之前,懿泽来向穆谡辞行。

  穆谡惊异地问:“你还要走?我以为,你对那个凡人已经死了心,这次回来便不会再出去了!”

  懿泽答道:“我是凡间皇室的儿媳,是荣王妃,现在我的家是荣王府,不是这里,我当然是要回去的。”

  “可是人间险恶,凡人都是狡猾善变之徒,你已经受过伤了,怎么还能回到让你受伤的地方?”

  “你不明白,失去得越多,越不能回头。你说凡人都是狡猾善变之徒,然而我在凡间这二十余年,却受过不少凡人的恩惠和帮助。为了完成此行的使命,我连累了太多的人,如果我再放弃,不仅是我前功尽弃,连那些为我遭罪甚至送命的人都白白牺牲了。”

  “不……如果你继续坚持,或许会有更多的牺牲。”穆谡深情望着懿泽,劝阻道:“也许,你会觉得我很懦弱,可是,懿泽,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没有什么比生命更珍贵。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你之前离开格姆山,想要去天宫为你母亲讨回公道,然后就再也没回来,我们当时都以为你也出事了。后来,有几个和你同辈的凤族姊妹知道了,集结了几十位神仙去天宫找你,结果连天门都没进,就被守门的大将打成重伤,扔到勒得海边上,还警告我们,若再上天滋事,一定严惩不贷!”

  懿泽关切地问:“那几位凤族姊妹现在在哪?”

  穆谡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去过女神洞,难道没看出来,里面的石像比原来多了很多吗?”

  “你的意思是,她们就这样石化了?”

  穆谡点了点头,又说:“现在,勒得海再也没人去跟天神斗了,凡是去过天宫或去过人间的,除了你,都再没回来过。勒得海诸山这一辈的子孙,已经不如先前繁盛了。你这次也差点就一尸两命了,不要再回去送死了好吗?”

  “这些天神太过分了!越是如此,我更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凤族不是好欺负的。你等着看,总有一天,我会飞上天宫、救出母亲、重振格姆山,母神后人的威力一定会闪瞎他们的眼!”懿泽说罢,又如前世一样,态度坚决地在穆谡的劝阻中离开。

  懿泽先来到小凉山,赎回了胡云川之前卖掉的那匹马。

  她记得,胡云川曾发誓在懿泽伤势痊愈之后,一定会赎回这匹马,可惜他没命来赎它了,她只好替他赎了。

  牵着这匹陪伴过她和胡云川无数个日夜的马,懿泽回忆良多。

  她似乎又听到了胡云川的聒噪声:

  “我们可不止放羊,我们养的牛、马、羊,都可多了,它们满山坡地跑,那景致真的特别好看。无聊的时候,我们就数绵羊,可是每次总有羊儿在动,老是数不清楚!”

  “你看我这样牵马驮着你,像不像孙猴子保唐僧啊?”

  “我以前天天养马、贩卖马匹,可算得上是马的行家!”

  “喂马、洗马、训马,我都不怕麻烦,也不怕累,唯一让人难受得就是卖马,因为养马养得太久了,就养出感情来了,卖掉就变成了一件残忍的事。我爹说天长日久,习惯了就不会为这个难过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卖马那么多年,我还是不习惯,每次卖马就是舍不得。后来我发誓,再也不干这个生意了!”

  “它……它见证了我们两个单独相处的这段日子,是我们的证人……不对……是证马……”

  懿泽很清楚胡云川对马的特殊感情,所以离开格姆山之后,她先想到得就是这匹马。

  可是胡云川已经不在了,对着这匹马,除了触景伤情,也就是自责和愧疚吧!

  她知道胡云川是深爱着她,才会背着她走过了千山万水,磨破了鞋,磨伤了脚。

  尽管那个时候她黑灰的脸能把人吓个半死,尽管她当时双目失明,尽管她腹中还有一个别人的孩子,他还是用尽全力救了她,拼着生命最后的一口气,为她带来了生命的希望。

  她耳边依稀还回响着胡云川的告白声:

  “我觉得那个爱新觉罗氏的王爷配不上你,他朝三暮四,我认为你有重新选择的权利。只要你点头,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一生一世,绝无二心!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你的,只是不知不觉就留心到了你的许多事,记住了你说话的样子、你看人的表情、你的每一个动作……不经意间,我已经在揣测你的心思。我天生是很爱说话的,但在王府时,却有一段时间,我总不愿意多说话,就像你一样。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一直想着你,久了,我就会变成你?”

  “懿泽……忘了我……忘记和我相关的每一件事……善待自己……余生,你……你一定要善待自己……别人可以辜负你……但你不能辜负自己……”

  懿泽的眼泪迎风而下,她曾经不屑于跟胡云川说一句话,如今却再也忘不了他,忘不了他为她无怨无悔地付出,忘不了他为她所受累而满身伤痕,忘不了他最终为她失去了原本充满生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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