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孟冬似乎明白了什么,忙问:“能把海岩抬回这间屋子的,都是木偶人吧?”
茱洛点了点头,道:“你猜得很对。以木偶作人形,是魔族的一种巫术,海岩非常善用此术,做出的木偶人形似真人,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木偶人的存在,可以帮助海岩做事,也可以保护海岩。在海岩失去意识后,无法再继续操控木偶,同为魔族、也学过巫术的馨袖,就开始试图代为操控。
但因为木偶本为海岩所制,是对海岩绝对忠诚的,所以,馨袖可以操控木偶做别的事,却无法指使木偶害海岩,相反,木偶人都会拼了命保护海岩、照顾海岩。
如果馨袖想要海岩死,就只能亲自动手,上次在永寿宫,若非懿泽出手阻止,她差一点就杀了海岩。”
懿泽冷笑一声,叹道:“原来我在做什么,你也都知道?”
茱洛无奈地说:“懿泽,我知道,无论我跟你讲了什么样的原由,就算永琪是魔族血脉,你都不可能赞同我害死永琪的行为,也就不可能与我并肩作战。我怕你怪我,所以……我只能将这件事一瞒到底。”
懿泽握紧了拳头,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汹涌澎湃,几乎屏住呼吸,带着一股嘲讽的意味,问道:“我不能与你并肩作战,所以,你就找了美艳绝伦的胡嫱和你并肩作战了?”
茱洛叹着气,答道:“我只要走出这扇门,就会化作一缕清风,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只能假借她人之手,但我并不是不顾忌你的感受。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猜到你是丹阳的女儿,那时你已经成为永琪的妻子,看到你和永琪手牵着手离开,谈笑着那么甜蜜,我是犹豫过的,你是我的至亲,我不想亲手毁了你的幸福,我曾经也有过放弃的念头……”
“可你最终还是做了!”懿泽咬着牙,用愤恨的目光看着茱洛。
“我会再次决定去做这件事,是因为我看到,在你来成婚还不足一年的时候,他又带着另一位新福晋来拜见我,说她叫碧彤,也是一位好姑娘。我气他对你的不忠!我让人去打听,竟听说你为此事刚刚小产,可他还是如期娶了碧彤,并且是嫡福晋,压你一头。我认为,他是个三心两意的负心汉,所以才指使胡嫱去勾引他、去向他索命!”
“是因为他娶了碧彤?”懿泽感到当头一棒,她的心,一下子被扯得好疼好疼,她无法抑制自己,捂着嘴哭了起来,几乎哭倒在地上。
孟冬忙抱住懿泽,把懿泽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向茱洛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永琪根本不愿意娶碧彤,是懿泽要求他娶的。”
茱洛看着泣不成声懿泽,惊诧不已。
孟冬替懿泽问道:“能告诉我们,你和胡嫱是如何认识,你是如何指使她的吗?”
茱洛道:“我以为,永琪是个花心的人,派个貌美的女子必然能成事。我离体遍寻宫中之人,只有胡嫱最美,且无依无靠,我想,她应该很容易被收服。
我又打听到,她有一个哥哥在宫中做侍卫,就以愉妃的身份私下召见了她,要她勾引永琪、并伺机夺命,否则,我就会对她的哥哥不利。
她起初不信,我拿到了她的头发,以梦境警示,告诉她,我是梦神,可以在梦中索命,她很胆小,就答应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胡嫱在做这件事的时候,竟然对永琪动了真情,总给我找借口,拖拖拉拉地不肯下手,结果就被太后发现他俩的私情。
太后要利用她,就许诺她好处,她为了有机会嫁给永琪,就服从太后,结果太后利用她撵走香妃之后,就背信弃义不认账了。
后来有一天,她来求我不要迁怒胡云川,我虽然责备了她,但并没有伤害过他们兄妹。
巧合的是,有一条被我封禁在长春宫的蛟龙突然有了异动,破解了我的封印之法,我的元神因此元气大伤,无法继续占体,海岩也从此陷入长期昏迷。
那时,馨袖想趁机杀了海岩,但被胡嫱看到,胡嫱就叫喊起来,引来了许多人,馨袖一时无法脱身,就反咬胡嫱行刺海岩,胡嫱因此被乾隆送进冷宫。”
懿泽这才知道,原来蛟龙被困在长春宫的柱子上是茱洛所为,她忽然想起格姆山女君殿石壁上的那句“诀倒念,囚真身”,止住眼泪,抬起头问:“你曾在女君殿写过‘诀倒念,囚真身’,所以,你对蛟龙的封印之法,就是倒念龙城诀?”
茱洛点头,道:“是的,倒念龙城诀,可以封禁任何一个神仙的真身,是龙城诀的秘术之一。封禁时,只需倒念一遍,解禁时,却需要绕着神仙的仙体,正念龙城诀三百六十五遍,方可破解。除此之外,天地之间,没有其他方法可解。所以,我猜想,能够助蛟龙脱身的人,只可能是你。”
懿泽默然。
茱洛继续说:“我以元神去追踪蛟龙,在离开前,曾在梦中威胁过胡嫱,待我归来日,她如果还没有完成我交给她的任务,我会灭了她满门,她如果暴露我的身份,我也会灭她满门。
可蛟龙实在狡猾,我一路追踪她到龙城,还是没能抓住她,被她逃进了龙城,我进不去龙城,就在龙城外死守,结果她在龙城内休养数日,法力大增。
她在走出龙城之前,大概就已经料到我在外面,一出门就用一阵旋风将我的元神都给吹散了。我根本来不及再次倒念龙城诀封印她的真身,就被其所伤。我用了四年的时间,才重新凝聚了元神,却到处都找不到蛟龙了。
我再次借助栖凤石的力量,又占体回到海岩身上,询问宫人这四年间发生的事,没想到,胡嫱不仅没完成任务,还和永琪生下孩子,而你的儿子绵脩,却在他们成婚那天死得莫名其妙!
当时,你们都随驾去了木兰围场,我派人给绵亿送礼物,警示胡嫱,可胡嫱没有听我的。
后来,我窥视到,乾隆将永琪的名字写在传位诏书上,我觉得我不能再等了。好巧,没多久,你把他们都带进了白日梦……”
懿泽的眼泪再一次流出,身体也随着哭声颤抖起来。
茱洛看着懿泽,也十分伤神,却还是劝道:“懿泽,人间本就是父神和魔君共同创造的一盘棋。父神虽已弃世百万年,这棋局却仍作数,无论海岩和馨袖哪个胜出,都等同于魔族胜出,魔君就有理由按照当年的约定,要求现任的天帝退位离开天宫,由魔君接手一切!如果天帝不同意,魔族就可以宣告神族毁约,神魔之间的战火重燃,世间苍生就再无宁日了!你明白吗?”
“你不要说了!”懿泽按捺不住内心的狂乱,突然大吼出来,吼道:“你说得头头是道,可永琪何其无辜?你说他是魔族血脉,是魔族战胜神族的筹码,可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要他娶的碧彤,他却因此被你冤枉,是你指使胡嫱介入我们,我却为此恨他极深!他背负着莫大的罪名、在无尽的痛苦死去,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茱洛望着懿泽,用低沉的声音答道:“他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不该存在。”
懿泽在孟冬的怀中嚎啕大哭,哭了许久许久。
孟冬一面安抚着懿泽,一面又问茱洛:“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据你说来,人间是神族与魔族为了对弈所创的一盘棋。那么,他们在棋局中,都制定了什么规则?我所了解的下棋,棋盘上只有两种棋子,不是自己的棋子,就是对方的棋子,而且落子之时,棋子的归属就已经确定了,棋局的输赢,在于哪方‘吃子’更多,可你们这局棋,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茱洛答道:“棋盘创立之初,的确只有两种棋子,较量的方式,也的确是‘吃子’,既是‘吃子’,就免不了杀戮,但父神同意创造人间这个棋盘的本意,是‘以棋代战’,就是为了避免杀戮。
父神认为,人间虽然只是一局棋,但已经诞生的凡人却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们有思想、有感情,其命贵重,当与神、魔两族是一样的。魔君同意了这种说法,所以,他们改变了规则,以棋子所居的位置高低论输赢。
不‘吃子’的结果,就是棋子越来越多,多到他们数不过来,有太多凡人同时繁衍生息,让他们来不及控制落子,于是人间有了另外一种棋子,他既不属于神族,也不属于魔族,是纯粹的凡人。
后来,父神弃世、天帝接手棋局时,犹如一盘散沙,越下越乱,神魔两族的棋子都遍布山河,权利、财力参差不齐,谁都无法分清谁的棋子更居于上风。
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帝和魔君终于又找到一种共同认定的计算棋局输赢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