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永璂又回到了翊坤宫,皇后早已与宫女们一起找疯了,终于看到永璂回来。
皇后激动地抱住永璂,问:“孩子你去哪了?吓死娘了!”
永璂却一把推开了皇后,哭道:“皇额娘根本不在乎我,你只爱弟弟,不爱我了!”
皇后忙安慰道:“怎么会呢?你和弟弟都是娘的宝贝,怎么会不爱你呢?”
永璂嚷道:“就是!就是!你嫌弃我变笨了,皇阿玛讨厌我,你也讨厌我,所以生了个弟弟取代我!没有人会一直爱我,我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永璂痛哭得撕心裂肺,看得皇后难过极了。她实在不知永璂这个年纪,这种“依靠自己”的理论从何而来。
忽然,永璂又抱住了头,瞬间只觉天旋地转、头疼欲裂,哭叫起来。
皇后慌了阵脚,忙忙地唤人去传太医,宫女们闻声赶紧去传。
孟冬和懿泽赶紧来帮忙,将永璂抱到屋里去。
皇后恼怒地吼道:“都是令妃把我的儿子害成这样!我斗不过她,还做什么皇后?”
颖嫔在钟粹宫和翊坤宫都有眼线,很快就得知了关于皇后和纯贵妃的各种消息,立刻到延禧宫找令妃商议。
令妃得知消息,大吃一惊:“三阿哥亲口说怡嫔与吴太医有私情?芷兰留下了脚印?还让皇后知道了?那皇后岂能放过我?”
颖嫔道:“戴贵人出身低贱,从未裹脚,是后宫唯一的大脚,这一点,是我们失策了。最关键的是,我的人,并不知道钟粹宫还有三阿哥的内应。我一直以为三阿哥和纯贵妃关系不好,没想到他会帮她,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哪个是三阿哥的眼线。”
“那该怎么办呢?这件事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令妃有些紧张,如果这件事败露,那可真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颖嫔镇定自若地答道:“那就只能让戴贵人自己担着,与娘娘无关。”
令妃摇了摇头,叹道:“我们只是拿了芷兰的女儿,能威胁她一时。可是,她如果独自承担一切,这罪名太大,会连累到她的父母。她很孝顺,不会这么做,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把我供出来,她只是胁迫做事,罪名可就小多了!”
颖嫔笑道:“娘娘糊涂了,我们还要等到她有机会在皇上面前陈情么?”
“你的意思是……”令妃没有说下去。
颖嫔道:“皇后已经派了懿泽去服侍怡嫔,实际上是想捉鬼。那个懿泽,胆子大,功夫好,对皇后也忠心。皇后这次,是想一举两得,抓住娘娘的把柄,让你失宠,然后让懿泽立功、吸引皇上注意,取代你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我们何不来个将计就计?”
“如何将计就计?”令妃有些疑惑。
“懿泽不是要去捉鬼吗?我们今夜就再来一场闹鬼,让她去捉!戴贵人每次扮鬼,我们的人都会接应,这次,你把接应的人都撤了。戴贵人找不到接应的人,一定会自己跑回延禧宫,然后懿泽也会追到延禧宫,然后他们会故意惊动皇上。戴贵人一定会先去找你求助,皇上起身不会那么快,你宫里的人会先见到戴贵人,然后……”说到这里,颖嫔的声音变低沉了一点,颇有深意地说:“娘娘可是有孕在身,您宫里的人看到了鬼,一定害怕惊吓到您、动了胎气,那么他们会不会一时护主心切,把鬼给打死了?打死之后,才发现,这鬼……原来是戴贵人?”
令妃听得心惊肉跳,瞪着眼问:“你……你叫我把芷兰……打死?这些年来,她为我卖命,办了那么多事……”
颖嫔道:“就是因为戴贵人知道的事太多了,如果明天被抓了、拷问了,很可能会把一切都抖出来。连舒妃的十阿哥当年怎么夭折的、舒妃为何不能再生育,说不定皇上都会明明白白!”
令妃的心又咯噔了一下,她忐忑不安,犹豫不决。
颖嫔又劝说:“娘娘,成大事者,不能心慈手软。娘娘若心软,留下戴贵人,焉知她这些年不是对娘娘怀恨在心、会伺机报复呢?”
戴贵人为令妃做过太多事,令妃确实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正是因为如此,戴贵人也知道令妃太多事,一旦抖露出来,令妃可能会万劫不复。
这,对于她真的太冒险了。
她也相信如颖嫔所说,戴贵人对自己也许早已积怨成山了。
令妃陷入深思,心中捉摸不定。
忽然戴贵人从外面冲了进来,跪倒在令妃面前,恳求道:“娘娘,求娘娘让嫔妾看六公主一眼吧!”
宫女落梅也跟着进来了,忙跪在令妃面前,行礼道:“奴婢该死,没能拦住戴贵人!”
令妃看着戴贵人,想起装鬼吓怡嫔不成、成了一则永珹追鬼的宫廷笑话,气不打一处来,斥责道:“六公主、六公主!除了六公主,你还知道什么?一点随意应变的脑子都没有,你是去吓人还是去闹笑话?现在我们已经在风口浪尖,皇后手里有你的把柄,接下来会怎么作文章,你知道吗?”
戴贵人紧紧攥着手帕,鼓足了勇气才敢说这些,却还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只好又声音微弱地恳求着:“可是……可是嫔妾已经两日没见到六公主了,嫔妾只想看一眼,一眼就行……”
颖嫔突然插嘴了一句,那语气却是生硬又狠毒的:“戴贵人,这宫中看不到自己孩子的多了去了,没孩子的还有一大堆呢!见不到就急成你这样,那生不出来的,是不是要疯了?”
戴贵人知道,颖嫔早在入宫不久时就失去生育能力,那一直是颖嫔心中的一块伤疤。
戴贵人于是不敢再提,可是泪珠却在眼眶里打转,忍了几忍,留在了眼眶之内。
颖嫔转而又变得和颜悦色起来,对戴贵人说:“并不是令妃娘娘和我有意为难你,你想,昨晚四阿哥会在那里出现,这说明什么?”
戴贵人眼珠转了两圈,并不明白颖嫔想要表达的意思。
颖嫔笑道:“你已经掉进别人的陷井里了,知道吗?万一要查起来,你我自然都是守口如瓶的人,可是那些接应你的宫人,说不好,就供出你装鬼的事情了,那你的下场会如何呢?”
戴贵人点点头,好像觉得有几分道理。
颖嫔又接着说:“因此,不能等皇后把这件事彻查清楚,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戴贵人懵懵地问:“那……我们如何先下手呢?”
颖嫔道:“你今晚再去钟粹宫一次,一定要让怡嫔在惊吓之间把谋害嘉贵妃的人给说出来,有了真相,我们明日就把怡嫔带到皇上面前去,看她还有何话说!到时候,大家都忙着追查嘉贵妃的死因,谁还会在意你装鬼这档子事?”
“今晚就去?”戴贵人不知是害怕,还是在担忧着什么,只是不想再做这样的事。
“当然是今晚!”颖嫔的语气十分肯定,笑道:“我们的对手,一定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快再次下手,宜早不宜迟,今晚事成了,我保证你明天就能见到六公主。”
戴贵人早已被见女儿的思绪冲昏了头脑,几乎没有思考过颖嫔说的话是不是符合逻辑、是不是有漏洞,只看着令妃问:“嫔妾今晚一定依计行事,娘娘明日当真准许嫔妾见六公主?”
令妃没有了思考的余地,只好答道:“颖嫔既然这么说,本宫如何不卖个面子呢?”
戴贵人赶紧欢天喜地地谢恩。
令妃却眼中无神,心中没谱。她看着戴贵人如此欢喜,实在不忍心这人稀里糊涂地被处死,再也见不到女儿。
而且,就算戴贵人死了,就一定真的能平息此事吗?令妃心中有些疑惑。
此夜,懿泽就在钟粹宫服侍怡嫔,守株待兔。
怡嫔按照皇后和纯贵妃吩咐,还如往常一样,早早躺下,却毫无困意,只得闭着眼睛假装睡着。
果然到了子时,大风呼呼作响,吹得人心惶惶。
忽然后窗被风吹开,怡嫔惊坐起来,神经错乱一样地大叫:“又来了!又来了!”
怡嫔惊慌着,忙下床看后窗,懿泽也看了一眼后窗,窗外什么都没有。
懿泽正要关后窗,怡嫔循着记忆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果然门口正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白衣飘飘、眼睛嘴角都流着血的鬼。
怡嫔又大叫一声,差点昏过去。
懿泽顾不得怡嫔,上前去抓住了“鬼”的胳膊问:“你到底是谁?”
戴贵人本来胆怯,原以为可以在别人惊慌时左右别人,却不曾想,这屋里竟然有一个不怕鬼的人不按常理出牌。
戴贵人甩开了懿泽就往外跑,按照约定,出了意外就该起烟雾,掩护她逃走,却不想,接应她的人竟然一个也不见了!
戴贵人惊慌了,只好拼了命地往外跑,懿泽也跟着追了出来。
怡嫔也忙走出屋子,披头散发地就去报告纯贵妃。
钟粹宫守门的侍卫们都惊呆了,眼看着一个批头散发的“鬼”跑了出去,又看到懿泽跟着追了出去,谁也不敢阻拦。
懿泽是习武之人,论能力,追上两个戴贵人也不在话下,但为了必须是在延禧宫捉住,懿泽故意放慢了脚步,假装和戴贵人速度差不多。
一直到延禧宫门口,“鬼”跑了进去,懿泽却被守门侍卫拦下了。
侍卫问:“夜间不得随意出入,你有哪位娘娘传唤的口谕吗?”
“那你们刚才怎么就放她进去了?”懿泽愤愤不平。
侍卫却答道:“刚才哪有人进去?再胡言乱语,就将你抓起来问罪!”
懿泽料想这些必定是令妃的人,何必啰嗦?在这里耽误时间,一定会把“鬼”跟丢。
于是,懿泽伸手扯住这侍卫的胳膊,转身将其撂倒在地。
另一个侍卫见了,过来制止,也被懿泽几下就摔到了一旁。
懿泽冲进门去,果然不见了“鬼”,左右扫了几眼,远远模糊地看到,有个身影朝着令妃寝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