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你为什么来
明月一行人回到山上时,天已经黑了。
这一走就是一下午,慢的像是蜗牛爬。
没办法,何水息一路都昏昏沉沉的,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牛车只要稍有颠簸他就会皱着眉头咳嗦,脸涨得通红不说,还要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对不起啊,我没事的,就是这样的身体。好,车子再慢一点,对,不要太快,太快我咳得会更厉害。会更加耽误大家的时间。对,就是这样速度,行了。
郑墨书这时候就不说话,明月觉得这时候不说话不好,只得搭腔道:没关系的,我们很闲,不赶时间,你不要不好意思,也不要着急。
何水息点点头,重新睡下。然后,再出现同样状况的时候,这样的对话再重新来过一遍。
一直一直这样反复循环,一直到回到家里才终于停止。
凌眉画和厉双珏在客厅门口站着,看到郑墨书扶着人走过来,忙让开身体。
明月看看两个大少爷,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凌大少爷和厉小少爷互相看看,一起转身回田地。
他们听说过水息洞的大名,也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可是他们自己也是有身份出身的人,还不至于就觉得这个人有多了不起。他们就是想知道知道这个人是来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找月月?
现在既然月月看他们两个不顺眼,那他们走就好了。哼,有什么了不起!
看看两个大少爷的背影,再看看被郑墨书放到椅子上的白发病弱青年,明月暗暗叹口气。
她这里现在好像幼儿园哪。除了成熟稳重的郑墨书,其余的三个人都不是很正常的怪胎奇葩。
一个傲娇自恋目中无人,一个任性直接跋扈嚣张。至于新来的这一个呢,呵呵。不说也罢。经过这一路走回来,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这看着正常,其实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才啊。
唉,这都是什么样的奇葩缘分,让他们汇聚在她这座破败的小庙里的?
嗯?想不明白。
“娘娘。”
春叶端着水盆过来。
“嗯。你进去给客人洗洗手。然后给他在后院收拾一间屋子出来,铺上被褥。”
明月吩咐她。
“是。”
春叶跟着她进屋。
明月去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面包果,想了想,又从仅有的两粒存货里拿出一粒药丸,这才回到客厅。
何水息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明月看看郑墨书。
郑墨书点头:睡着了。
也好。明月轻轻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示意郑墨书出去。
两个人出来,站在外面说话。
明月:“今晚可能要麻烦大叔照顾他一下了。”
郑墨书:“应该的,不麻烦。”
明月:“那粒药丸是我师门最好的药了。不仅可以止血,还可以补身,你让他自己看看,想用就用,不用就还给我。我这没存货,就剩两粒了。”
…………
郑墨书:“好。”
明月:“大叔是不是觉得我多此一举?水息洞那么大的威名,肯定好东西比我家多多了,我这样谄媚也没用对地方?”
…………
郑墨书用沉默表示说得对。
明月笑:“我知道。可是有什么办法,我想巴结他啊。别人大名鼎鼎的,又是远道而来,我不是受宠若惊嘛。可是无奈家贫如洗,又没有别的好东西人家能看得上眼,就只有这个了。所以,管他呢,反正我心意是到了,他不喜欢我也没办法。”
郑墨书:“为什么要巴结他?”
沉默片刻。
明月:“大叔你说,他为什么要来找我?”
再沉默半刻。
郑墨书:“别怕。水息洞的人从不无的放矢。他们最会趋利避害,结交善缘了。虽然水息洞主我也是几十年没见过了,他这个儿子也是第一次见。可是,可以肯定的是,何洞主不会让儿子涉险,他已经八百多岁了,就这么一个儿子。”
“啥?八百多岁了?”
明月瞪大眼睛。
“嗯。”
郑墨书点头。
明月摸摸鼻尖:“我不是惊讶他的岁数,我师父给我提过,你那个小册子里面也写得挺详细的,到了一定地步,几千岁不是事儿。我知道。我就是觉得他干嘛不早点规划自己的事情,干嘛那么晚才培养继承人啊。年纪大了,也没法长生不老,能培养好吗?”
郑墨书沉默。
哦,这是觉得我八卦跑题了。
明月秒懂。
不过她不尴尬,这有什么的?人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说废话,干闲事,这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挺好。
明月:“好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那么多也没用。那大叔我先走了。”
郑墨书:“好。”
明月消失在夜色里。
郑墨书转身回屋。
何水息睁着眼睛看着他。
郑墨书坐下,把桌子上的药丸和泥疙瘩推过去:“明月给你的。”
何水息瞄了一眼,没拿:“郑大哥怎么在这里?郑大哥很看好她?”
郑墨书微笑:“我在我该在的地方。我现在一切随缘。”
何水息捂嘴咳嗦两声。
郑墨书:“小息为什么来?”
何水息再咳嗦。
郑墨书:“小息,我认识何洞主快要百年,很了解他的为人。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你身体其实没什么的,对不对?”
何水息笑了,又咳了几声,道:“我很好。就是和所学家学有点冲突,一直反复生病也是正常的。郑大哥知道就好。”
郑墨书点头,微笑:“你来就来,到时候再老老实实全须全尾地回去,别让你父亲担心。”
何水息又开始咳了,一直咳到几乎上不来气,这才站起身往后面走:“郑大哥,对不起,我又犯病了。我需要休息一下。”
郑墨书没有起身阻拦,眯起眼睛道:“好。”
何水息摇摇晃晃地来到门口,回头停下,认真地看着郑墨书道:“郑大哥放心,我没有恶意。高姑娘心软人善,我很喜欢。”
郑墨书仔细地看他眼睛,半晌才点头:“那就好。你父亲应该和你说过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让我放心我就放心。”
他也站起身,向外走。
一阵风吹起,他刚刚坐过的木椅化作细碎的木屑尘埃,被风裹卷着消失在门外。
郑墨书走过何水息的身旁,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他说:“还不走?你的房间应该准备好了,今晚我照顾你。你的病最多还有两天就好了是不是?要不然明月会担心你。”
“是。最多两天。”
何水息摸摸银白色的发尾,笑着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