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山,食水边,枯石摆成一道法阵,引一道寒水入内。
祝兮立在水中央,冰寒刺骨的食水没过她光洁如玉的脚踝,没多久,冰冷的水渐渐转暖,沸腾。一旁为她守阵的鸿軨再次将食水源源不断的引入法阵内,为她冷却周身隐隐泛红的火光。
此刻的祝兮依旧身着银袍,流苏花冠却被抛之地上,她长发散开,落进寒冷的水里。发稍结挂起冰霜,可她却浑身炙热,正经历烈火焚身的极致痛楚。
方才丹墨璃那一剑破了她的结界,那结界与她心魂相连,因此她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心魂虚弱,让她压制不了体内的魔焰,遭到了反噬。
空桑山虽然终年寒雾弥漫,幽冷潮湿让她不喜,却能有助于压制她体内的魔焰。因而,当年玉清上神将她困于此处,也算是误打正着。
围成阵法的枯石经过长时间被高温烘烤,耐不住高温而纷纷生出裂痕。鸿軨又从一旁石堆里抽出完整的石块添补上,随着时间的加长,祂亦渐渐有了正被烈火灼烧痛感。只是看着法阵内,在水中苦熬的人,祂紧咬牙关,不许自己后退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烈火焚身的痛才逐渐缓减下来。
她虚弱的从水里走出,盘腿坐在由枯石制成,垫了烟云锦的卧塌上,开始慢慢调息着。鸿軨这才有时间将被扔在地上的流苏花冠捨起,轻柔的擦拭掉上面的灰尘,放到一旁石桌之上。
“我越来越压制不住他了。”祝兮抚着心口,面色苍白的近乎透明,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说都过了数十万年了,他为何还要如此执迷不悟呢?
可执迷不悟的又何止是他?
鸿軨看了她一眼,复杂的目光里杂着一点她不曾发觉的悲恨,纵然心底有千言万语,祂却一字也不说。因祂知晓,她此刻并不需要别人的回答,她只是困在了自己的情绪里一时出不来罢了。
此时在昆仑宫内,梨山圣母正用自己一缕神魂探进昆仑虚弱的丹府内。
他以昆仑为名,是因他本就为昆仑神山精元所化,因此他的丹墟内也有一座昆仑神山,这山就是昆仑的神元。此时的昆仑神山上却密密麻麻的缠绕着黑气,犹如附骨之疽正在汲取着昆仑的魂力。
梨山圣母眉头紧皱,脸上再不见温和,她愤怒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双手结阵胸前,默念几声,再挥手打开。无数洁白的梨花如雨般落在昆仑山上,随的梨花的落下,黑气逐渐消散,没多时,昆仑山上就铺满了厚厚的梨花,如积雪一般。
黑气散去,露出其下掩盖的符纹。这也是一道噬魂阵,却与东皇太一略有不同。
梨山圣母一眼便认出这符纹出自妖族,且其上还附着妖神帝俊的气息。她心头一紧,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当年帝俊陨落,虽说是巫族之祸,但追根究底他们这些冷眼旁观,不曾出手相助于他人,大抵也都脱不了干系。
这道噬魂阵她破不了,如今只好回去与东华帝君相商。
出了昆仑丹墟,叮嘱雪凰不可轻举妄动后,梨山圣母去十万大山处寻东华帝君三位。
此时那三位正在商议破阵之法,也皆是头疼万分。见梨山圣母归来,不仅满怀希望的迎上去。
然而梨山圣母也只能是束手无策对他们摇头,“我在昆仑丹墟内的那道噬魂阵上,发觉到了帝俊的气息。那阵法上的符纹,应是出自妖族。”
她将自己所见详细的说与他们听,末了,她转头看向玉牌光柱内,两道身影问道:“东皇,你早就发觉到了,对吗?”
十万大山下,东皇太一被陨金铁链束缚住手脚,垂下的发掩去他大半脸庞,也掩去他眼底的嘲讽。
他通过玉牌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没错他确实早便发觉到这噬魂阵中掩藏的异样。也知晓昆仑那边所发生的一切,可知晓又如何,他如今连自救都不成,又如何去帮他。
东皇太一抬起头,望向玉牌,点了点头,“当年若不是察觉到昆仑有异,吾也不至于会被她用毒计困于此处。”
“那你可有破阵之法?”
东皇太一却是望着远处一直在不断给自己渡入魂力的丹墨璃,目光幽沉而深邃。丹墨璃与他四目相对,不自觉的颤了颤。
她方才一边给东皇太一渡入魂力,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噬魂阵的变动,她发现这其中尽然有一中规律。回望着他的目光,她知道,他定时也发出了这道规律。
“你可愿助吾。”虽是问询,语气却十分肯定。
丹墨璃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头,实则她也没有选择不余地,即便只是为着韩勨,她也不会逃避。
她沿着阵法边缘走着,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他听,“她觊觎你体内的神魂之力,却又不一次全夺走,反正是将你的神元分裂着数片藏起来,又将你困在此处,用十数年的时间一点一点汲取。我猜,她定然是承受不了一次汲取你过多的魂力。所以才如此费力的一点一点蚕食。”
东皇太一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十分在理,吾曾想过将魂力一次性注入噬魂阵内,冲破阵法。却始终无法蓄力。
每每有了一点魂力,都会立即被噬魂阵吸食掉。
“可是我有。”丹墨璃上前半步,噬魂阵有所感应,泛起光芒,她笑道:“我的魂力足以冲破它。”
“烛九阴可是将他的龙鳞给了你?”
“正是。”
“如此甚好。龙鳞乃世间最坚硬的之物,更何况是他的,你可用它将这陨金铁链砍断,先解了吾的束缚。”
丹墨璃经东皇太一提醒,才猛然想起烛九阴赠予自己的龙鳞确实可断天下万物。她心念一动,轻羽剑自广袖内飞出,她将龙鳞化于宝剑之上,如此这把轻羽剑便是世间最锋利,最坚硬之物。
东皇太一见到与自己分别多年的宝剑,还不及感慨,再见她将龙鳞化在剑上,不禁轻笑起来。与此前的冷笑与嘲笑不同,他现在的笑非常真实,甚至到了眼底,引出一片柔光。
丹墨璃惊讶望向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可是此法不妥?”
东皇太一摇头,感慨道:“这把剑乃吾幼年时偷了昆仑神山内的精铁做铸造,十分心爱。后来听闻龙鳞为世间最坚硬之物,便去向伏羲讨要,谁知伏羲十分小气,不给就算了,还训了吾一场。”
忆起幼年旧事,他难得神色轻松。
丹墨璃有些尴尬的挥了挥手里的剑,不舍的说道:“这剑即是你的,待出去后我便还你。”
“此剑认主,你即能驱使得动她,就是它的主人。吾所善用的并非是剑,有或无皆是一样。”
最他这样一说,丹墨璃也就不再坚持,毕竟她是真的舍不得。
为了感谢东皇太一的赠予,她这一剑也格外出力。剑光飞出,撞向陨金铁链,激起一道火光,瞬间将其中一条铁链砍断。
如法炮制,其余三条陨金铁链转瞬间断开。
东皇太一缓缓转动着僵硬的手脚,望她手里的轻羽剑,再次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