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鹤鸣穿透云空,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白鹤之上站着一位面目慈祥的老妇人,花白发髻簪着一对梨花步摇,轻轻晃动。老妇人来到结界外,细细观察着。
天帝上前行礼,“圣母安好。”
老妇人正是现如今还留存于世的上神之一,梨山圣母,她慈眉善目,对天帝点头微微笑道:“安好,安好。老身观天君气色欠佳,改日我让人送一盒药膳给天君尝尝。”
梨山以岐黄之术盛名天下,六界内曾上山问医求药者如过江之鲫,是以,梨山在六界拥有超然的地位。谁也不会轻易得罪梨山,因为谁也不确保自己不会有求于梨山的那一天。
天帝闻言很是高兴,谢道:“如此本君便先谢过圣母。”话音停顿了一下,他看着眼前的结界似有不安的问道:“圣母可知昆仑神山究竟出了何事?”
结界之上有三位上神封印,将昆仑与周围的十万大山全部笼罩其内,他看不透结界,自然也不知晓里面究竟发生何事。
梨山圣母与天帝不同,她能看到里面正在发生的事,于是她轻声安慰他道:“天君莫慌,想是昆仑该醒了。他们如此做也是为防万一。老身这就进去看看,许是能帮上一二也说不定。”
天帝闻言侧身礼让,抬手做了请的姿势,态度十分恭敬的说道:“如此便有劳圣母了。”
梨山圣母向他点了下头,径直走入结界内。
结界之上紫光涟漪,感觉到有人闯入,光芒微微轻闪数下便不再阻挡,让梨山圣母从容的进了结界内。
天帝神色平静的看着眼前将十万大山整个纳入其中的结界,目光冷锐如刀。这些所谓的上神一次又一次的将他的颜面踩在脚下,此仇铭记在心,将来总有一天他会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凭什么昆仑一睡十数万年,却还能占着上神的位置不动,凭什么他劳心劳力治理三界,明明是功德圆满却非但不能飞升为神,还要面临会魂飞魄散的结局。
天帝想到少司命此前曾对他说,东皇太一与昆仑只得保其一,他嘴角扬起,无声的冷笑起来。
既然同为上神,那便让他看看,他们要如何取舍。
梨山圣母来到玉清上神三位身边,望着脚下群山连绵,却不曾感觉到任何昆仑将要醒来的迹像。问过三人才得知,十万大山的阵形被人暗中做过改动,由守阵变为刑阵。且不仅将昆仑困于其中,还将东皇太一其中一片神魂也束缚在大山下。
“如今此阵与东皇太一脚下的噬魂阵相连,若是将十万大山归位,虽然能唤醒昆仑,亦会激发噬魂阵觉醒,连累了东皇有性命之扰。”东华帝君方才绕着山脉转过一圈,看出此阵的狠毒之处,他不禁想对空桑山的那位拍手称好,果然是敢算计上神的人,出手如此狠毒。
他的剑确实长久未曾出鞘,也是当了该当喂血的时候了。
九幽的骨扇重重敲打在手心,愤恨的说:“这等于逼迫我们在东皇与昆仑之间二选一。”
他还想说一句:果然最毒妇人心,但瞥了眼身旁的梨山圣母,及时将冲到嘴边的话压下。
梨山圣母若有所思看着玉牌光柱里的两个人影,目光闪了闪,转头对东华帝君说道:“帝君的意思是,不动阵法,昆仑与东皇暂且无事,若是动了阵法,便只能在昆仑与东皇之一,做出个二选一来?”
“正是如此。”东华帝君无奈的点头,“阵形稍移,不是压在昆仑身上,就是压在东皇身上。若在平时这阵法还伤不得他们,但眼下他们的魂力在噬魂阵的长期压榨下,已是十分脆弱。稍有不妥,便有可能会让他们魂飞魄散。”
虽说只要神元不灭,来日还有机会重新修道飞升,但那需耗时不知多少万年才可行。所以,眼下东华帝君倍感棘手。
梨山圣母看了眼光柱内的两人,沉默少倾后,忽然说道:“老身先去看看昆仑,你们再做定夺。”
九幽不解的问道:“那里被设下禁制,任谁也不得踏进一步,圣母要如何进得去。”
“早年昆仑在梨山修习时曾留有一枚定魂珠被老身一直妥贴收藏着,如今听闻昆仑将要醒来,为防万一便也带了来。”
梨山圣母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梨花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颗晶莹剔透,拇指大小的珠子来。属于昆仑的气息从定魂珠上传来,而玉清上神却看着荷包上的花纹微微一愣。
这荷包他认得,出自她手。
梨山圣母收好定魂珠,转身对玉清上神他们说道:“待我见了昆仑后,你们再做打算。”
昆仑山巅,积年白雪,广袖轻挥,扫去三层霜雪,在厚达三丈的寒雪后面有一扇青石门。门后是昆仑宫。
昆仑乃天下群山之首,是盘古神斧所化,在昆仑宫内至今还留有盘古的一捧心尖土。此门以山神之力封住,用的是却是盘古的神印,因而,世间除昆仑外无人能将其打开。也正因此,昆仑长眠十数万年,他们也只是偶尔会来门外看看。
当年不懂昆仑为何会如此小心翼翼,如今再细想,定是因他当年已对空桑山那位的野心有所觉察。可当时他的魂力为助女娲补天而消耗殆尽,天门也未能及时打开,为防不测他才放下宫门,并以盘古神印封之。
梨山圣母取了定魂珠出来,珠内藏有昆仑的一缕神魂在内,青石门的神印有所感应。神印开启,宫门只开了一道缝隙,她缓缓步入关闭了十数万年,不曾有人踏入过的昆仑宫内。
昆仑宫正中央有一片土地,若细看此处泥土呈现出微微金色,如娇阳初升时的第一缕晨光。这就是六界传闻,人人都想见上一见的盘古心尖土。
土地长有一株大神木,树下有一男子正依树而眠。如刀削斧凿的一张脸,即便眉目紧闭也透出冷峻严肃让人觉得不易相处。博带长衫,发散于肩,身上落满了红艳似火的花朵。
梨山圣母脚步轻浅的走到大神木下,仔细观察了一番昆仑的神色,十数万年的长眠不仅没能修复他耗尽魂力的神元,反倒时让他比之前更为虚弱。
她颇为心疼的摇头说道:“千防万防,也没能防住。”
定了定,她又继续说道:“当年,若是帝俊不曾陨落,又如何能让她有了如今的本事,再次祸乱六界。”
空旷的昆仑宫内只有梨山圣母无比惋惜的声音悠悠回响着,大神木似有感觉,落下一朵红花。
“雪凰,莫再睡了。”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大神木的枝叶丛里掉下一只羽毛雪白的神鸟。她抬手接住只有掌心大小的神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手指点了点神鸟的额头,几息功夫后,神鸟抖抖了羽毛,缓缓睁黑豆一般的眼。
祂眼神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人,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后,祂一跃而起,飞到树枝上。
“圣母,您怎么来了。”娇俏悦耳的女子声音出自神鸟口中,祂一脸疑惑不解的望着眼前的人。
“老身再不来,你与昆仑都将在此被人吸尽神力而魂飞魄散了。”
“什么?”神鸟闻言大惊失色,从树上落到昆仑的身上,随即就被他此刻的虚弱吓得浑身颤抖。
当发现用尽用力会自己心意也无力化形后,她后知后觉的明白事情不对。虽然当年她为救昆仑而将自己的修为尽渡给了昆仑,但她在大神木上睡了这么长时间,按理修改早该修复了。
为何如今她却是灵力空虚,连化形的能力都没有了呢?
她惊恐的望着梨山圣母,哭唧唧道:“圣母,我……我好像退化了。”
梨山圣母将她拎起放在自己掌心,手指点了点这只笨鸟,宽慰道:“有老身在,你不必惊慌。”
即刻让昆仑醒来她办不到,但渡些灵力给这只笨鸟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指尖点在她的额心,缓缓渡了一缕灵力给她。而得了灵力的神鸟摇身一变,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秀美灵动的容颜,一袭洁白如雪的羽衣,发间插着一对白羽,头顶簪了朵大神木上的红花。
她名唤雪凰,原是西王母花园里的神鸟。一日为西王母送信到昆仑,她一眼就相中了大神木,从此只在大神木上才睡得安稳。得昆仑允许后,她就在大神木上安了家。自此她一直被昆仑细心照料,也曾与他一道在梨山修习,她长得美丽,又乖巧听话因而也深得梨山圣母欢喜。雪凰与昆仑可谓行影不离,当年昆仑关闭宫门时,她也留了在昆仑宫内。
雪凰蹲下身,轻轻拂去昆仑身上的红花,发觉道昆仑的魂力比之前更为虚弱,她止不住手脚颤抖。
“昆仑睡了多久?”
“已有十九万年。”
雪凰一听立马喊道:“这不可能,若是睡了这么久的时间,为何他的魂力不增反减,比之前更加虚弱。”
梨山圣母也是摇头,问她:“当年昆仑沉睡后,你可曾对他做过什么?”
昆仑当年关闭宫门时用了自己的神魂之力,且昆仑宫内还有盘古神印守护,所以即便那人有这个胆子,却也绝不可能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在昆仑宫内做手脚。唯一有变数的,便是当年在宫门未关上时偷溜进来的雪凰。
雪凰忙对她极力否认道:“我不曾做他做过什么,这期间我一直守在他身边,后来觉得有些困倦就在大神木上睡了。”
忽然她似想到了什么,脸色立即苍白起来,忆起当年之事,她不太确定的说道:“当年女娲补天散尽神魂之力,昆仑为助她亦耗尽魂力。我在一旁看了着急,便四处收集着他们灵力碎片。之后来到昆仑宫内,我就将收集而来的魂力尽数都给了昆仑。”
她想,这些收集来的魂力,再加上自己的,应该可以帮助昆仑早日醒来。
梨山圣母思索了片刻,继续问她:“你收集灵力之时,可有意外发生?”
“有。”雪凰用力点头,当年的事她至今记忆犹新,“我在收集灵力碎片时,曾遇到过巫族的大司命。不知为何她也在收集灵力,我一看她就来气,便与她争夺了起来。她敌不过我,就将自己收集的灵力悉数都交了出来。”
对雪凰如此一说,梨山圣母已经心中有数。她取了自己一缕神魂,进入到昆仑的丹虚内,果真发现在他丹虚内藏有一道阵法。此阵正日以继日的偷偷吸食着昆仑的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