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云若织梦,夏如风5
吃完饭,夜色已至,街上的小商小贩皆用日明术点起了灯,灯影摇曳,别有一番异乡风情。影汐拉着卉笙来来回回于各个小摊前。涵栎跟在他们后面,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们开心地讨论着灵界的发簪如何和其它地方不一样。
子邦和子彦并肩惬意地走着。
子彦开口问道:“哥,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咱们季连家当初到底为何被灭,你又是如何去水晶宫的呢?”
子邦顿了一下,眼中似有些回避,想了想说:“那一夜,突然来了许多杀手闯入家中,不留活口地见一个杀一个。爹和娘为了护我们兄弟二人离开,只得与杀手殊死搏斗。乱斗之中我忽然被人打晕了,后面的事也无从知晓了。待我醒来之时,已经不在府中了。我冲回府上,才发现满地横尸,而你也不知所踪。为了寻你,我便开始四处流浪。流浪中,又巧遇了一位来自祯祥族的灵师,他教了我许多高阶灵术,最终我飞仙去了水晶宫。”
子彦又问:“那,那一夜我发生了何事?”
“我也不知。”子邦眼睛看向了别处。
“不知?”
“关于那一夜的记忆太过痛苦,所以我总逼着自己忘记,如今记得也不真切了。”说着,子邦双手搭着子彦的肩膀道,“最重要的,是我又找到了你,不是吗?只要你我二人好好活下去,爹娘在天之灵也会得以慰藉的。”
子彦没有点头,也没有吱声。
子邦又说:“子彦,有些事,既然你已经忘了便不必再想起,要向前看。”
织云一个人跟在大家后面,望着这满城陌生无比的热闹,觉得自己就像个游离于世间的孤魂,这一切都与她无关。看着眼前这一行六人,她多希望自己也可以和地牢里的那些孩子们一起,这样无忧无虑地在大街上漫步。可如今,她只剩娜姆了。娜姆比她小五岁,是织云十四岁那一年被带入地牢的。娜姆是个话很多的孩子,最初来到地牢时,每日不停地和大家讲述外面的世界,听得大家十分入迷。可是慢慢地,她开始越来越不说话了。身边的人一个个变少,她和娜姆终日生活在恐惧之中,她害怕不知道哪一日,自己就再也回不来了。织云看着街边的小商贩们,心里不甘道,就为了这些人能多活一点,就为了四季常春,就要他们这些孩子日复一日地去忍受这些非人般的折磨吗?凭什么?孩子们的付出,这些人又知道吗,他们心中可曾对那些逝去的孩子有过一刻感激?
突然,一个上面粘着一个糖人的竹签递到了她眼前。她先是一愣,然后扭头一看,是星耀递过来的。
“这是干嘛?”她诧异地问。
“你不是说,吃糖是你觉得最有趣之事吗,喏,给你吃。”
织云没有接过糖人,而是警惕地又问:“没事儿给我个糖人干嘛?我知道的线索已经告诉你们了,你这样也套不出我什么话了。”
星耀叹了口气,说:“只是一个糖人而已,你想太多了。”然后一把将糖人塞进她手里,又说:“虽然大家的目的都是隐仙草,但眼下我们还算是同伴,你不必把我们都当成敌人。”说完,他转身便离去了。
织云留在原地,望着手中的糖人。同伴?我曾经也有过同伴,但是他们都死了。如果他们都还活着和我一起吃这个糖人,他们该多开心啊。
正在发呆,忽闻有人呼喊她。回过神来,发现是正站在一个小贩面前的卉笙。她一边朝自己招手一边喊道:“织云,你快过来,看看这只珠钗好不好看。”
织云出于礼貌地走了过去。只见小摊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五颜六色,花样繁多。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到这么多种多样的首饰是什么时候了,更别提戴这样的首饰了。记忆里娘就只有几个简陋的木钗,好看的首饰从来都是戴在别人身上。
正想的出神,卉笙突然将一个珠钗插到了她的头上。她的头发只是很简单的扎了起来,根本没有盘成发髻,不用猜都知道这珠钗在她头上一定不好看。她非常不好意思地看着卉笙,准备把珠钗取下来,没想到一旁的影汐却赞许道:“织云姐姐,你戴着这个珠钗真好看。”
卖首饰的小商贩赶紧推销了起来:“这珠钗清雅脱俗,正配姑娘的气质啊。”
卉笙也点头道:“真的挺好看的。”
织云被说得更加不好意思了,低着头说:“真的好看吗?哎呀,算了算了,我一大粗人要什么珠钗啊。”说罢就抬起手准备将珠钗取下来。
“别取了,这珠钗真的很配你。”身后传来了星耀的声音。她转身望去,只见星耀走了过来。他走到摊前,问小贩:“这珠钗多少钱?我买了。”
还没来得及阻拦,星耀已经把钱给了小贩。然后星耀凑到她身旁说:“就当是你提供线索的回礼吧。”
织云不禁一怔,她以线索换与他们同行,何须还要回报?
这时影汐说:“织云姐姐,你身上一件首饰都没有,一个女孩子怎能如此亏待自己呢。你看,你戴起钗来多好看。”
卉笙也附和道:“是啊,看你粉黛不施就已经这么好看了,要是打扮一下得多好看啊。”
织云望着影汐和卉笙,二人都真诚地在朝自己微笑。微笑,是这世上她最希望看到的东西。地牢里不缺眼泪,独缺微笑。
“谢谢。”她想,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在微笑。
这时涵栎走了过来,看了眼她头上的珠钗,调侃道:“嘿,没想到你这男人婆,戴起珠钗来也挺好看的嘛。”她怒瞪了一眼涵栎。涵栎没理会,看到她手里的糖人,说:“这糖人看着不错,你怎么不吃啊。”
她将糖人拉至自己胸前,凶狠地怼了涵栎一句:“我爱吃不吃,要你管。”然后怒气冲冲地绕开涵栎走掉了。
涵栎不解道:“她生什么气啊。”
卉笙走上前,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你可真是个呆子。那糖人,她定是十分宝贝才舍不得吃的。”
涵栎恍然大悟过来,说:“原来如此。”
这时影汐说:“像织云姐姐这般不打扮自己的女子,我还从未见过。不知为何,我总感觉她的眼神十分幽怨。”
卉笙说:“从她连一个糖人都如此宝贝就可以看出来,她的人生,一定不轻松。所以我们应该对她更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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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涵栎便拉着子邦出门了。卉笙完全不知道他要干嘛,昨日他说他有办法把南仓子找出来,也不知是个什么办法。巳时三刻的时候,涵栎突然传音给大家,说在无歇城东侧一座茶楼等大家。
大家来到茶楼,只见涵栎不知哪里找来一件奇怪的衣服,还把头发包起来了。子邦解释说,他们安达族的医者就是这样的着装。涵栎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块布幡,写着安达名医南仓子。很明显,他是想要假冒南仓子,好引他出来。
卉笙有些担心地问:“这样真的能把他引出来吗?”
涵栎自信满满地说:“但凡这种年长的名医,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名声。我在这儿招摇撞骗地毁了他的名声,肯定会让他急得跳脚。所以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子彦也担心地说:“你打着他的名号,若真有慕名而来的患者前来,你准备怎么办,总不能耽误了他们看病吧。”
子邦说:“知道你小子实诚,我和涵栎已经想过了,真有人来看病,我们能救的能治的能帮的,都会尽一份力。所以也不算是真的坑蒙拐骗。”
子彦这才放心道:“那就好。”
影汐又说:“可我们怎么知道南仓子来找你了呢?万一他不自己来,派个人来悄悄查探怎么办?”
涵栎说:“这就要靠你们了。我会在这茶楼下开摊问病。你们就坐在这茶楼上观察四周的人,不一定非要是来找我看病的人,也可能是从旁观察之人。这茶楼视野好,楼下之景尽收眼底,你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可别看漏了。”
星耀说:“行,我觉得可以一试。不过,就这么摆摊不一定会被人注意到,如何要短时间内把名号传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涵栎得意地笑了笑:“这我早就想好了。走,子邦,让他们看看我们的本事。”说完他便起身带着子邦下楼了。
剩下的人就坐着茶楼上,想看看涵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涵栎刚下楼,便用灵术易容,又唤出竹桌竹椅,立起了布幡。果然街上没人朝他看来,看来需得想点办法才能让人注意到他。没一会儿,只见易了容的子邦杵着个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了。经过涵栎面前时,突然被涵栎叫住,然后二人上演了一出名医当街救人的老套戏码。卉笙和影汐看着这一幕,尴尬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时子彦感叹道:“没想到,我哥演起戏来这么得心应手啊。”身旁的星耀对着子彦说:“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子彦,你可要吸取教训,以后离涵栎远一点。”
虽然这出戏卉笙他们看着尴尬,但城里的百姓却很吃这一套。这出戏上演后没多久,开始陆陆续续有一些城中的百姓来寻医问药了。涵栎也都来者不拒地替他们把脉开药,一副亲切之态引来不少好评。
一日下来,涵栎也真的是累了,收拾了摊子,向茶楼上方使了个眼神便转身离去了。卉笙他们回到客栈,涵栎便急冲冲地问:“怎么样,今日可有发现可疑人士?”
卉笙摇了摇头:“过往看热闹的人不少,但还没发现有何可疑人士。”
星耀说:“那南仓子并不一定住在城中,今日之事他不一定知道。接下来几日你继续打着他的名号招摇撞骗,等名号打响了,这事儿自然会传到他的耳中。”
涵栎点着头表示同意,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抬起头不满地说:“我怎么就招摇撞骗了!?那些来找我治病的人,我能用灵术的都治了,不能轻易用灵术治的,我也给他们开了药。身为一个大夫我也算是尽职尽责了。”
星耀笑了笑没有说话。
卉笙倒是颇为意外地问:“没想到你还会给人看病。”
涵栎笑着说:“早就告诉过你,我会的东西可多了,以后你慢慢发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