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破晓
亦如在躲乱石的同时,抬眼细细观察乱石的走向,最左侧乱石位于左前方位,最右侧乱石位于右后方。两处相连,正中的位置有一亮光若隐若现。亦如疾速飞去,稳稳落在亮光处。站在此处抬眼再看,景象已完全不同了,此时从天而降的巨石已不在杂乱,而是沿着两个反向首尾相连的半圆,在极为有章法下落。亦如平视望去,只见方才四仙力汇聚处便在她的正前方。
两个半圆首尾相连,便成了古书上记载的八卦,而四仙力汇聚处便是此八卦的阳鱼所在地。万物分阴阳,阳中有阴,阴中有阳。既有阳鱼,自是有阴鱼。如此看来,这阵眼便是这阴鱼所在处。
亦如在原地转过身,依旧平视向前望去,正前方所在地便是她要找的阵眼。
亦如露出一恬淡的微笑,顿时手中多了一柄剑,她紧紧握住剑,纵身一跃,提剑直直向紧盯处刺去。剑尖刚靠近阵眼处,只觉着一股强大的仙力向她袭来。
亦如双手握剑,奋力往前靠近。离阵眼越近,这股仙力越强。亦如咬牙支撑住自己的不往后退,右手紧握剑柄,左手化掌,闭目将所有仙力汇聚于左掌心,睁眼的那一刹那间,右手一松,左手疾速向剑身出掌。
受了她仙力的冲击,剑身飞速向阵眼而去。剑完全没入其间,忽然眼前明亮得刺眼,亦如闭上眼,赶紧用手挡住双目。
静待了阵,察觉到周围无异样后,亦如才将挡目的手放下,缓缓睁开了双眸。此刻亦如已不在原来的地方,如今她所站之地便是长梯的尽头,她要的东西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
亦如刚想抬脚来着,就发现前方的路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溪。与平日里见到溪水不同,这里的溪水是金色的,莫非这就是奈河之水?
无论是神仙,还是凡人,皆有七情六欲,既有情,自是会情伤。传说这奈河,便是由情伤之人的眼泪汇聚而成。情伤之苦,人人皆知,这奈河水便如情伤一般,只要踏足,定然撕心裂肺,痛苦万分。
古书有言:奈河水所流之处,仙法尽失,只得赤脚踏足。
亦如低眸看了眼自己的脚,心绪万千,对她这双脚,亦如是有愧的,旧伤未愈,新伤将至,几次三番折磨它,她实在是于心不忍,奈何每回都必须得往前走。
亦如心下一沉,抬眼凝视着远处的头冠、衣袍,过了许久,才抬脚打算向前走去。
第一步还未踏出,亦如就被人给拉住了。她微微转身,便见到了笔直静立的少桑。
“你怎么来了?”在此处见到少桑,亦如是恍惚的,他是何时进来的,为何她一直未察觉。
少桑展颜一笑,十分轻松地言语:“师弟自是同师姐一起进来的。”少桑眉眼虽是笑着的,目光深处却尽是心疼。
“师弟可是在说笑?这石阵只许一人进来,我踏入后,便会生成一结界,师弟是无法同我一起进来的。”那少桑究竟是如何进来的,这还真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看亦如身上略微有些凌乱,少桑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肩,柔声说:“再怎么说我也继承了别人上万年的修为,区区一个结界,自是有法子进来。”
亦如嗯了一声,想起还有最后一关要过,便淡然言语:“师弟,你在此等我片刻,我去前方将东西取了,就与你一起出去。”
亦如叮嘱完少桑后,缓缓转身,打算往前迈。奇怪的事发生了,她竟然动不了了?亦如用仙力试了数次皆无法动弹半分,转念一想,恍然大悟:“师弟,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快放开我,我还有正事要做呢。”
话音刚落,亦如只觉着背后一暖,一双细长的手绕过她的腰肢,而后紧紧将她抱入怀里,顿时少桑的呼气声在她耳边响起。
见少桑迟迟未开口言语,亦如忍不住问道:“师弟,你这是做什么,快将我放开。”她试着挣开他,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见亦如很是不情愿,少桑嘴角微微上扬,淡然言语:“师姐莫怕,师弟并无恶意,只是见方才师姐闯关太过辛苦了,最后这一关就交给师弟吧,师姐只管在此好好歇歇就成。”
话音刚落,少桑就放开了亦如,独自踏入了奈河水中。
脚刚入水,一股刺骨的冰寒之意从脚底,由下往上蔓延开来,从脚到腿,再到上身,最后是脖颈和头,似是连灵台也不放过,全身无一处幸免,皆冻僵了。
还未来得及颤抖,少桑整个人就被冻得麻木了,即便如此,他依旧站得笔直,远远看着像一座总不会倒的塑像。
“师弟,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你为何要替我受这份苦?”见少桑被冻僵了,如今他已然寸步难行,只得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亦如心里很是担心。
听她如此说,少桑强压住哽咽,温声说:“与师姐曾为我受的那些苦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她永远就是这般良善,即便是为人所负,无论被伤得多深,依旧还是狠不下心来,见不得别人为她受苦。从始至终,她都不愿亏欠别人半分。
“一切皆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他人无关。师弟无需将所有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且师弟说的那些往事,我也已然忘记,既如此,那便让它随风散去吧。师弟也不必一直耿耿于怀。”那些事,亦如早已放下,往事如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无论师姐是记得也好,还是忘记也罢,师弟都不应当忘记才是,这些本就是师弟欠师姐,师弟我两袖清风,只能缠着师姐,用一生来偿还了。”即便是双脚在奈河水中,少桑依旧能言语得那般云淡风轻,虽是说笑之言,亦如却觉着心里发酸。
不知过了多久,少桑只觉着从心口处生出一股暖意,慢慢地,整个心口逐渐复苏过来,此刻,他才算真切地感受到了这极致的寒凉之意,与那昆仑之巅的万年寒冰相差不了几许。
他凤凰一族属火,最怕冷,可以说这相克之物便是寒冰了,谁又会想到这奈河水还能知晓,入水之人最惧何物。明了此事后,少桑竟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的却是,还好不是亦如下水。
以前,她为他受了太多苦,从此后,他会一直护着她,再也不会让她受一点伤害。
刺骨的寒意逐渐散去,取而代之是深入骨髓的疼痛。此痛由心口而生,到全身各处为止,当得上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原来,这便是情伤之痛,亦如知道他与其他女子定亲时,该就是这般痛苦吧,或许更甚。想到此,少桑只觉着眼眸酸涩,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已从眼角悄然滑落。
他伸手按着自己的心口,强忍住剧痛,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眼前这片奈河看着虽不长,却怎么也走不到头,少桑细思,究竟是错觉还是他走得太慢了?许是此关是想磨炼闯阵者的耐心。如此甚好,他少桑最不缺的就是这耐心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跨过了这河,到了彼岸。少桑微微躬身,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眼前的王冠与锦袍捧了起来,转身凝视着静静站在对岸的亦如。
忽然横在二人中间的奈河之水变成了一座石桥,桥面处处长满青苔,似是在诉说着千年的寂寞。
亦如盯着少桑的双眸,缓缓走过桥,在他跟前停了下来,低眸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脚,柔声问:“师弟,你没事吧?”
亦如说话之声虽小,少桑却听到了她话音间的颤抖,他淡然一笑:“我没事,师姐无需担心。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拿到了此物。”说完,少桑便将手微微举高,像捧珍宝一般将东西放在她面前。
亦如总觉着,似是不管什么难事,皆能在少桑的淡然一笑间悉数解决,他的笑就有这般奇妙。
她略微低眉,便见着银色的王冠与白色锦缎衣袍。亦如伸手,想感受锦缎的光滑细腻,刚触到衣袍,王冠与衣袍便消失了。与此同时,只觉着自己头上,身上沉重了许多。她微微转脸,才发现自己已头戴王冠,身披锦袍。
见惯了亦如素衣的模样,今日见到她身着华丽锦袍的模样,还真是贵气逼人,端庄大气,确是有女君风范。
锦袍绣工细致,一针一线皆妙不可言,再看这头冠,白银之色纯正,辅以精细做工,雕琢数回方成这一巧夺天工之作。
少桑本想夸赞亦如几句,还未开口,只听一阵叮当之声,下一刻,亦如已然伸手环抱住了他。一个略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师弟是何时发现我并未失忆的?”
犹记得那日,讹帝将无忧丸拿给她,让她自己抉择。亦如盯着药丸想了一晚上,才决定吞下此药,了却前尘。怎奈将药放入口中,她只觉着心口难受得紧,那些开心的过往再次在她眼前闪过,到了此时此刻,她竟有万分不舍。她不由地痛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只听哇的一声,这药就被她吐了出来。
原来,自始至终,她都不愿忘记他,即便是遍体鳞伤,伤痕累累,也无怨无悔。
至于亦如为何要假装失忆,自是不愿她父君担心。为了解她身上的围篱之毒,讹帝已损耗了太多修为。他本该闭关修习了,奈何却一直为她的事忧心。她只有假装失忆,她父君才能放心闭关了。
未料到亦如会问此言,如今亲耳听到,少桑微微一愣,细思了阵,才谨慎地开口:“是上次在结界之中,我不小心冒犯师姐之时。”若是已忘记了,少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不相熟之人。被不相熟之人冒犯,谁都会生气不适,她却并未推开他。许是想起了往事,才情不自禁地流泪了。
听少桑如此说,亦如恍然大悟,只记得那一刻来得太过突然,她完全手足无措。少桑的唇齿间,有着她甚是熟悉的味道,她不由地忆起他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