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拜师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少桑还没来得及避开霜华的怀抱,就被一把抱了个满怀。
猝不及防,少桑整个人都懵了,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这霜华不会是死断袖吧?
少桑心里顿时升起一丝嫌弃之感,他本能的推开了霜华,抱住自己胸前,一脸的盛怒:“你干嘛!为何抱我!”
方才少桑是真的生气了,所以推开霜华时,使的劲略微有些大。
霜华只觉着肩上一阵剧痛,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少桑,双眸满是受伤和疑惑:“方才不是你要我抱一个的吗?”
少桑往后退了几大步,离霜华远远的。看他那般受伤的模样,刚想说出的重话便咽了回去,只得放低声音,尽力让语调温和些:“我说的报,是报答的报,不是拥抱的抱。”
听少桑解释清楚了,亦如才松了口气,原来此事只是个误会,还好不是她想的那样。
要是姑射学宫出了位断袖,那不得成为仙界的一大笑柄,若是让那些神仙笑掉大牙,到时受伤的定然是她师父苍似昔了。
见霜华报答得如此没有诚意,少桑只得叹息道:“也罢,既是凡尘之事,那过去了便过去了,你我本就两不相欠,也谈不上报答二字,你且回吧,你我各自安好便是了。”
说完此话,少桑便有些萧索的转身离去了。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亦如对他还真是有些同情。
“少桑,我不会放弃的,有情不报非礼也!如此深情,不报答我枉为仙!”霜华朝少桑背影吼的这几句话,犹如将士上战场一般悲壮不已。
这戏也看完了,亦如是时候回皎月阁歇息歇息,准备明日的术法课了。
自那日后,霜华在山门口同少桑纠缠之事便在姑射学宫传开了。
一传十,十传百,传得那叫一个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一个天朗气清的早晨,这日亦如照常起了个早,慢悠悠去了学堂,瞧着似是来早了,还没几人到呢,她便走到自己的位上坐着。
从不远处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很是细微的声音:“师姐,你可知晓前几日发生在山门口之事?”听声音还是位小师妹。
“当然知道啦,听说六师弟在凡间为了得到霜华仙君,竟终生未娶。奈何仙君誓死不从,到死都未如了六师弟的意。”
听到这位师妹之言,亦如嘴角一抽,这传言果然十分可怕。
“在凡间一回事,回到仙界又是另一回事!霜华仙君回到小华山后,似是想起了曾经六师弟待他那般情深,心里终有些动容。此时才算是真正明了了自己的心意,便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然,不远万里来到姑射学宫,想还了这一世情债。”
这位小师妹条理清晰,分析得有理有据,实在是前途无量啊。
“唉,好不容易寻到六师弟,想一解相思之苦,奈何六师弟竟假装不认识霜华仙君!实在是可悲亦可叹啊,不过六师弟嘴上说不认识霜华仙君,却又开口让霜华仙君抱他,以前倒是没看出来,这六师弟竟是心口不一之人。”
这位师姐也很是不错,说得都句句在理,还真是让人不得不信啊。
亦如伸手扶额,微闭了闭眼,这头还真是疼啊。想起方才听到的言语,实在是替少桑捏了一把汗。
“师姐,早啊。”此声音一出,顿时整个学堂便安静了下来。似是连平日里叫得很是欢快地鸟鸣声,也消失不见了。
听到这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亦如只得无奈的睁眼,微微抬头。
便瞧见少桑正俯下身来,看他神色那般专注,应是在细瞧她的脸。
只是他怎么越凑越近,亦如有些警惕的将身子往后挪,一边回了句:“师弟今日也挺早的。”
她只是想说句话让少桑清醒片刻,提醒一下他不要太过分了,师姐也是会打人的!
平日里少桑都是最后一个到的,常常还在烈柔光到之后才匆匆赶来,今日这么早到,的确是第一次。
让亦如震惊的是,听到她的“提醒”之语,少桑竟没有停下来,依旧在向她靠近。
他是耳聋了吗,还是故意假装没听见,想占她的便宜?再靠近她,她真的打算一拳打过去,让他知道不尊重师姐的后果如何。
亦如正打算出手时,少桑竟停了下来,语气略微有些惊讶:“原来师姐鼻尖这里是颗小红痣啊,我还以为是不小心抹上了什么东西呢。”
亦如心里实在是纳闷,少桑的风言风语在姑射学宫闹得人尽皆知,可担得上天翻地覆四字。他现在竟还有心思去管她鼻尖长红痣这点小事,他方才真没听见两位师妹大胆直白之对话?
亦如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情愿的微笑,尽力让自己语气温和友善些:“多谢师弟关心。”
少桑身子一歪,像往常一样,就坐于亦如身旁。散漫的将手靠在书桌上,支撑着下巴,双眼微闭,似是在闭目养神。
自烈柔光讲学以来,他整日都是这一姿势,亦如实在是好奇,平日里少桑下学后都在做什么大事,为何只要一到讲学时,就困得不行。
正当亦如百思不得其解时,学堂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一向喜静,不喜闹的她,微皱了皱眉,寻着声音瞧了去。
只见五六个姑射弟子簇拥着一位身着青衣的仙君,朝着学堂的方向过来了,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什么,他们还时不时的往她与少桑这边瞧。
等到他们一行人走到学堂时,亦如才看清了他们围着的青衣男子,模样有些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亦如想了片刻,才记起来了,他不是前几日在山门口遇到的霜华仙君嘛。
他今日没穿那身花枝招展的羽衣,差点就没认出来是他。
其实这霜华仙君长得也不差,算得上清秀二字,今日穿了一身青衣,有种翩翩贵公子之感。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与身着五彩羽衣时简直是判若两人。
霜华小步走到少桑跟前,略微低身,声音极其温柔地叫了声:“少桑师兄。”
师兄?霜华这是已将自己当做姑射学宫弟子了?或是这几日他想到法子让苍似昔收他为徒了?
八荒众仙皆知,她师父苍似昔收徒是出了名的严格,不仅看修习资质,还要看品行,更要看眼缘。
所谓的眼缘,姑射弟子都认为是容颜风姿是否够格。看来这霜华为了让苍似昔收他为徒,可真是豁出去了,连自己习惯了几百年的衣着之风都改变了,他这报恩之心可真是十分迫切,感人肺腑啊。
少桑睡颜惺忪的微微半睁开了眼,从一条极细的眼缝中见着了霜华满是欣喜的脸。
刹那间,迷糊的灵台顿时变得一片清明,他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语气很是激动地问:“你…你…你怎么会来学堂!”少桑竟激动得说话都结巴了。
见少桑眉头紧锁,神色失控,霜华躬身向他行了一礼,语气平缓和蔼:“师父已于昨晚收我为徒了,我现在是姑射学宫弟子,师弟见过少桑师兄。”
在场弟子听到霜华之言,皆倒吸了一口气。弟子间眼神顷刻交流了遍,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是觉着以后姑射学宫修习的日子不会再无趣了。
霜华自称师弟之事,深深刺激到了少桑。他师父近日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收霜华这种断袖为姑射学宫弟子,苍似昔这是要置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少桑此刻心里实在是憋屈得紧,堵得慌。以后在这姑射学宫,他可还有舒坦日子可过?
这上天是玩他呢?还是玩他呢?还是玩他呢?
“少桑师兄,我可以坐在你身旁吗?”霜华凝眸看着少桑,微微露出一抹淡然微笑,那姿态很是谦逊有礼。
看来这霜华也不是位省事的主,表面上看他说话温文尔雅,实则对少桑步步紧逼,这么多弟子在场,他这般问,少桑如何能拒绝!
对少桑来说,事实就是这般残酷!
亦如想着这霜华初来姑射学宫,定然不会这幻化之术,此刻便是展现她姑射师姐体贴入微的关键时刻,她赶紧起身,将桌椅让了出来,朝霜华躬身行礼:“师弟来这里坐吧。”
霜华向她会心一笑,表示感激之意:“多谢师姐。”
霜华既已接受了她的好意,她便往右侧挪了挪,伸手轻轻一挥衣袖,身前又出现了一套桌椅。
知晓从今日起,旁边这两个位置定然不太平,所以她故意往右多挪了一段,防止他们二人之事扰了她的清静。
少桑淡淡扫了眼离得远远的亦如,才神色淡然的坐下,用仅霜华能听见的声音言语:“如若我说不可以,你是不是就不坐在我身旁?”
听了此话,霜华微微一愣,该是缓缓地坐到了亦如方才的位置。
他转身刚想同少桑说什么,却发现少桑人不见了,连着他的桌椅也没了踪迹。
霜华微微站起身,就瞧见少桑与他的座椅竟同是瞬移到了亦如右侧的地方。
这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跑了这么远,这仙力还是不弱嘛。
霜华露出一个浅笑,也不生气,站起身一手抱木桌,一手抱竹椅,很是轻松的朝着少桑的方向去了。
姑射弟子皆双眼直直的看着少桑的神色,实在是佩服这霜华师弟死缠烂打的本领,也不知道在霜华的强烈攻势下,少桑会不会被逼疯。
这委实是件让人万分忧心之事啊。
让人惊讶的是,霜华走到亦如身旁时,就停下了。他不急不慢的将桌椅放下,很是恭敬的朝亦如鞠了一躬:“以后还请师姐多多指点师弟。”
不只是其他人意外,亦如也很是意外,转念细细想来,这霜华还是挺聪明的,欲擒故纵这招倒是用得很好。
亦如只得侧身微微向霜华点了点头,表示应允欢迎之意。不过亦如朝左侧看了眼霜华,又朝右侧瞧了眼闭目养神的少桑,她坐二人中间是否太过尴尬了?
要是以后他们二人冰释前嫌,破镜重圆,那她横在他们中间是不是太过亮眼,实在是有欠妥当。
不过现下他们之间有些隔阂,她在其中,正好起了缓和之用,那就先如此吧,过几日等他们干系缓和些,她再另寻个凉快之地。
对亦如来说,这日的术法讲学,可用不自在三个字来概括。
其实呢,霜华听学倒是极为认真,自己还带了纸笔,这好学之心很是让人欣赏。再看看这少桑,照旧闭目养神,没个正行。
身旁二人也算安静,本来她不该如此不自在的,只是她这心里不知怎么,就觉着如坐针毡。
终于等到下学,她便踏月往皎月阁去了。
“师姐,等等我,一路呗,我有些怕黑。”少桑腿脚麻利的跟在亦如身后,语调透着些许害怕。
亦如觉得吧,说霜华死缠烂,那实在是冤枉他了。这位少桑师弟才真正担得上这四字。
对待少桑一如既往的死皮赖面性情,亦如只得以沉默示之。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从前方不远处传来一细碎的声音:“这霜华怎么就成了我们的师弟呢?”
这话问得极好,亦如也很好奇这其中的缘由,便故意放慢脚步,想听一听这霜华的传奇拜师经历。
亦如走在前方,少桑走在后方,他格外怕黑,所以一直埋着头瞧着地上,就担心不知何时就有蛇什么的冒了出来。
亦如放慢脚步之事,他一直未察觉,直至感知到他胸口有一温热之物时,他才知晓亦如已近在怀里。
她发间的清香飘入鼻中,让人心里一阵舒坦,就像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淡然而芬芳。
“师姐,对不住了,方才冒犯了。”与她离得如此近,委实不妥,他本想退一步。却见她转过身,在浓浓的夜色中,给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他比她高出大半个头,此刻她就在他怀里待着,他还能听到她绵长的呼气声。
她抬头认真看着他,双眸亮晶晶的,像极了天边挂着的那轮圆月。圆月光芒背后是极深的落寞孤寂,那她的眼底深处是否也藏着什么呢?
见少桑没言语,亦如才很是满意的转身,小步向前走去。
“我倒是听一位师弟提起,说是小华山这位霜华师弟为了让师父收他为徒,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这两位皆是师弟,看来这好奇之心,不只是女子有,男子同样也有。
“哦,是吗?霜华是如何吃尽苦头才让师父收他为徒呢?快快道来,越细致越好。”这位师弟还真是急性子,不过当得上真性情三字。
那位师弟沉默了阵,似是在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过了一阵儿,才娓娓道来:“听说霜华师弟在子庄殿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才等到师父开门。我记得那三日尽是刮大风下大雨,风吹雨淋的,他竟跪在殿门口纹丝不动。”
这霜华还真够倒霉的,定是遇到了她师父休眠之时。姑射的无上学尊常常会进入休眠之境,换句通俗易懂的话便是大睡一觉,一般都是几日几夜不转醒,估摸着霜华就是在这期间跪的。
说到关键时刻,他却停了下来,经旁边师弟的多次眼神暗示后,他又继续说:“那日等到师父醒来,没想到师父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你这般光彩夺目,不大适合这低调朴素的姑射学宫。听了此话,霜华竟生生将自己身上的五彩羽毛拔了个精光,只留下纯白色羽毛,他可是锦鸟一族的皇子,只剩下白色羽毛,定会被族人所耻笑。那般好看的羽毛顷刻间就没了,委实可惜了。”
说话之人语气中有些淡淡的惋惜,也不知是惋惜霜华这身好看的羽毛,还是惋惜他的一片痴心,亦或两者皆有之。
“唉,倒是没想到霜华师弟竟这般深情执着,希望少桑师弟能明白他的心意,早日回心转意才是。”亦如怎么从这位师弟的语气中听出了恨铁不成钢之感?
听到前方渐渐远去的声响,亦如瞥了眼跟在她身后的少桑。
只见他神色如常,黑亮的双眸幽深一片,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少桑是不是镇静过头了,寻常人知晓此等事,定会动容,更甚者痛哭流涕,他就像没事人一样,是否太过冷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