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好感
夜色蒙蒙,本该紧闭的宫门却是打开了,从里打马出来一人,直往京都最华贵宅院地带而去,马蹄声惊起沿路一阵犬吠,一人一马直到护国长公主府的大门前才急急停下,那人下马就去扣响了公主府的大门。
里头守门的护卫开了门,见到来人也是恭敬的很,唤了一个小丫鬟说了几句,带了人就往正堂去了,那小丫鬟也匆匆走向了主院。
主院内梵芩早已被服侍躺到了床榻上,琅星琅月也已回了房内,刚准备熄了烛火歇下,就听外面的门敲响,随后一声怯生生的“两位姐姐”隔着门传进了两个人的耳里。
屋内两人相视一眼,也不知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会有小丫鬟来敲门,琅月披上了外裳去开了门,就看见门口小丫鬟恭恭敬敬的站着,不禁疑惑:“这么晚了是有何事?”
“回琅月姐姐的话,陛下派了一位大人前来寻殿下,现正在堂上候着,”小丫鬟恭顺的答了。
这会儿连琅星都披上了外裳到了门边来了,知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琅月让那小丫鬟先退下,自己同琅星穿好了衣物后去了梵芩的主屋。
“主子,陛下派人来寻主子,想是有什么要事,”琅月先点亮了外室的灯,随后站在内室的门口朗声而道。
床榻上的梵芩此时还并未入睡,听见琅月的话也是眉心微蹙,坐起身就掀开床帘将人唤了进来,琅星琅月进了内室点了烛灯,又服侍着梵芩简单穿好了衣物,梵芩随意拿了根簪子半挽了发,几人就往正堂而去。
在路上时梵芩神色就未放松过,毕竟梵擎有什么事从未派人来寻过她,何况还是这都宫门都落了锁的时辰。
再者说之前自己虽未和自己母妃和两个哥哥一同回宫,但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出了什么事也不应该到现在才来说,实在奇怪。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梵芩几人到了正堂,就瞧见了在堂中站的笔直的来人,那人听及声响也回过头来,看见梵芩后行了礼:“打扰殿下安寝,属下有罪”。
梵芩看见这人是谁之后也奇怪:“免礼,褚侍卫深夜来此有何事?”来人正是梵擎的贴身侍卫褚召,连贴身侍卫都派出来了,这事情怕是非同小可,可这褚召又不见着急之色,更加奇怪了。
褚召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回殿下,陛下着属下来请殿下与迟大夫进宫一趟”。
“宫中何人病了,竟还要寻迟苏?”
这话实在让梵芩费脑子,宫里什么人一下子病的连御医都治不好?若是自己母妃褚召不会如此淡然的站在这里,可若是其他人......又有什么人能让梵擎下令连夜让自己和迟苏一同进宫?
“回殿下,是右相家的小姐,”褚召和开始一样的语气再平淡不过,一板一眼像个没感情的但是会说话的木头。
闻言梵芩主仆几人眼里都出现了诧异之色,都没想到会是右相府的小姐。
自钱瀚文倒台后右相之位一直空着,直至两个月前才提了原内阁学士的章瑄平为右相,而他膝下也只有一女一子,现在褚召说的那就只能是右相府年方十六的嫡小姐章若灵了。
要想知道右相家的小姐为何会出现在了宫里,和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梵芩也知只能去问自己的哥哥了。
褚召在梵芩这回完了话,又得了梵芩吩咐去岐星楼唤迟苏了,梵芩主仆几人也是在浓黑夜色中乘上了马车进了宫。
梵芩之前也听褚召说了梵擎在她的沁鸢宫,梵芩又是一阵无奈,宫中那么多宫殿非得将人放在她的沁鸢宫,她好像知晓自家哥哥要做什么了。
待几人终于到了沁鸢宫外,就发现正殿并未燃灯,偏殿倒是灯火通明,宫门口还站了个迎自己的宫人,梵芩眉心微动,就抬脚走到了偏殿。
门是大开着的,几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外殿主位上的揉着额角的梵擎,旁边辛瑜也站在一旁,而内殿的门虚掩着,但隐隐有宫人在其间走动,门口也立了几个御医。
“这是出了何事?”梵芩环视一圈后抬步走进了殿内,站定后看着内殿的方向询问。
这一声可救了不少人,那些御医接连转身行了礼,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而座上的梵擎也抬头看向了梵芩,神色也缓和了一些。
“救人要紧,先让琅月进去看看,”语气里竟是前所未有的带了一些急促。
这一瞧就是那章小姐受了伤,还不轻,这些御医又碍着男女之防不能进去,只能在殿外指使那些女卫署的小医女做一些简单的处理。
这下也瞧的清楚,梵芩心内也知晓了喊自己来的用处,除了那桩事,就是要琅月这个医术高明的女子去为那章小姐治伤了。
梵芩对琅月使了个眼色,琅月就点了点头往内殿里头去了,那些御医也退到了殿外头去候着了,梵芩这才在椅子上坐下来开口询问:“章小姐怎会在此?”
不问还好,疑问梵擎脸上神色又开始变化,竟是有些无奈:“她错入了护驾的阵,侍卫以为是刺客,就伤了她”。
“原来是皇兄手底下的人误伤了,难怪皇兄要将其带进宫里,”这话被梵芩说的颇有些意味深长。
梵擎也实在对这出乌龙感到无可奈何:“唤你来一是为了让琅月给章小姐治伤,二是让你周旋一二,好歹人家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不能坏了名声,请迟大夫来也是想让他开个药方,让章小姐好的快一点”。
闻言梵芩轻笑一声,她猜的可是丝毫不差,右相家的小姐不见了,总会走漏些风声让有心之人利用坏了名声,故而就得寻个人将此事明了化,而宫中与章若灵年纪相仿又常进出皇宫的只有自己,让自己届时对外澄清一番也合乎常理。
不多时迟苏也到了沁鸢宫,待琅月处理完伤之后就去给章若灵把了脉,随后又开了方子,章若灵因为受了惊吓暂时还未醒来,但幸而伤不深,加上迟苏的方子调理,不过四五日就能痊愈,梵擎听到琅月和迟苏回禀的情况也是舒了一口气。
出了这个事梵芩肯定是不能回公主府了,得等到章若灵完全好了,再将人送回去之后才能回府。
答应的事也得办,梵芩当下就唤了人去右相府,安抚那寻闺女寻得焦头烂额的右相夫妇,只说自己在祈缘街会上与章若灵相遇,便同游一路,觉得两人颇为投缘,便将人带到了宫中小住几日。
右相夫妇这才放下心来,虽然不知道自己女儿为什么会这么巧遇到长公主,两人又突然投了缘,但还是对梵芩放心不过,要知道能被长公主当成好友的可没几个,更遑论将人接到宫中这份荣宠了。
一夜转瞬即逝,第二日一早梵芩刚整理妥当,就听在偏殿看护章若灵的琅晴来禀,说章家小姐醒了,梵芩吩咐了宫人去端安神的汤,自己也朝偏殿去了。
进了偏殿后往内殿看去,就见一个容貌清秀,端庄妍丽的女子半躺在床榻上,虽因受了伤面色有些苍白,但还是掩不住眼里的灵气。
宫人见着梵芩都行了礼,章若灵闻声也转头看了过来,见到已经快到自己面前的梵芩,就欲掀开被褥起身行礼。
见状梵芩急走几步就将人扶住,像怕吓着章若灵一般温着声音道:“章小姐有伤在身不必多礼,躺着就好”。
许是未曾如此近距离的与梵芩接触过,也许是未曾听过梵芩如此说话,章若灵现在觉得眼前的长公主,似乎与之前见过的那个,不太一样。
但章若灵毕竟是大家小姐,也不会因此就怯了,只听她淡笑着珠玉般软语:“多谢殿下,若灵在此多有叨扰,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昨日受了惊一直未醒,今晨醒来时看见陌生的地方章若灵也是惊慌了一下,但后来琅晴与她大概说了昨夜发生的事情,章若灵看着自己身上的伤,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昨天经历了些什么,而自己现在也是在皇宫内,还是在不轻易与人交好的长公主的宫殿内。
依章若灵所想,梵芩的确不是会轻易与人交好的性子,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来就只有赵令仪一个好友,可自梵芩刚刚看见章若灵开始,心内就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今日见到的章若灵也确实与之前见到的感觉不太相同。
而她,又是与自家大哥哥头一个有了关联的女子,基于此,梵芩对章若灵是更加和颜悦色:“章小姐在此安心养伤便是,缺什么就与琅晴说,府中和外面也不用担心,本殿都处理妥当了,等你伤好了本殿再送你回府”。
一旁站着的琅星琅月看着自家主子脸上那温柔的不行的笑,觉得不可思议,但同时又出于自己那么多年对自家主子的了解,自家主子怕是在谋着什么事呢!
两人同时抬眼,瞧了一眼床榻上同样温温柔柔的章家小姐,心里只道大乾后宫怕是要有主了。
梵芩又与章若灵说了几句宽慰的话,随后嘱咐琅晴照顾好章若灵,就带着琅星琅月去永福宫了,自然是去问问自己母后昨晚的细致情况。
昨夜太晚,梵擎确定章若灵无事之后就回去了,也没同梵芩细说,时辰太晚自也不能去打扰安寝的赵怀岚。
而这厢的章若灵自梵芩走后,喝了安神汤又喝了药,随后就看着自己手臂上伤的发呆,她的脑中,都是昨晚晕过去之前见到了那张皱了眉的俊秀男子的脸。
昨夜她本是随着家人好好的逛着街会,哪知因为人太多,自己又贪玩没注意,就与家人走散,自己平日里也甚少像今日这般逛如此人多的街会,走着走着就迷了方向。
也不知怎么的,她走着走着就靠近了两辆朴素的马车,再然后自己身边就多了许多人,许多持着刀剑的人,她一时惊慌,以为是歹人,就愈发往马车那儿跑,想着能寻到救援,哪知那些人不由分说就持剑往她身上刺了来。
而她的“救命”也喊出了声,她看见那辆马车窗的帘子被掀开了,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而这个时候,自己已经中了剑,身上有好几处被剑伤到,殷红的血浸湿了月白的裙衫,她自小身娇体弱,更何谈受过如此重的伤,不过片刻就倒在地上被那些剑团团围住。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些剑下了,她听见了一声威严的“住手”,再然后,她看见那人下了马车朝她走了过来,就在他离自己只有一步之时,自己晕了过去,最后看到的,是他忽而皱了的眉,还有那双星目里的些许担忧。
她识得他,从小到大在宫宴上都见过他,他以前是大皇子殿下,现在,是当朝圣上。
可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也识得自己,因为她在最后还听到了一句隐隐约约的“她是右相之女”。
这是缘分吧?
章若灵脸上忽而笑的美好,琅晴进殿之时看见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懂为何会有人受了伤还能笑的如此开心纯粹。
“章小姐是有何开心的事?”
“无事,只是觉得长公主殿下,不像以前见到的那般清冷,倒像是邻家妹妹一般”。
“也就章小姐如此说,其他那些小姐可都不敢如此说”。
可不是吗,京都有哪家小姐会说梵芩跟邻家妹妹一样,不说梵芩清高自傲就算不错了,见着梵芩也是恭恭敬敬的不行,生怕出一点差错惹了梵芩不开心,攀不上交情心里又带着妒意,觉得梵芩不近人情。
可她们就从未想过,若是自己不带着任何目的,而是抱着纯粹的交友之心,说不定还能得到梵芩的另眼相看。
毕竟这些大家小姐们的年纪普遍都不大,自以为将心思藏的很好,殊不知梵芩一眼便瞧得出来,是不是真心的也是一看便知。
对抱着目的接近自己的人,梵芩一向是不予多理会,外界说她不近人情又怎样,她自己的生活都顾不过来,为什么还要挤出时间去应付那些虚情假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