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观礼
日子往前走,迟苏在几日后的一个吉日就来下了聘,婚期就定在了年后。梵芩也算是又了了一桩心事,心情愉悦的开始准备琅星的嫁妆。
事也都凑的近,十一月中旬的封后大典不知不觉就到了。梵芩身为皇室中人,若说已经远嫁那倒不必特意赶回来,可现在人就在京都,自也是要去观礼的。
虽然梵擎早也说过,她身子不好可以免了,毕竟这冬日里的天在那站上一个来时辰,对她是极为难熬的。但梵芩拒了,说是身子无事,到时若有不适自己先走便是,左右影响不到帝后运数,梵擎也只得作罢。
因着要赶吉时,梵芩自是又不能懒床,今日倒是精神好些,不像往常那般起早就垮脸不耐,对此,她也只能谢那尊魔饶命之恩了......
封后大典是国喜,自也不能随意穿着,看着梵芩身上那层层叠叠繁复的宫裙,坐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岑昱也是蹙了蹙眉。想他堂堂魔帝,这么久了竟连一身女子的裙衫都搞不定,着实有些让人恼火了!
“时辰不早了,快些来给我挽发。”梵芩提了裙边在妆台前坐下,嘴边催促。
琅星琅月丝毫不觉奇怪,习惯的退出去准备那些出门要带的物件,反正她们主子自从嫁了人,那个发她俩还未曾挽过几次。两人总有一种错觉,不久之后她俩的主子都不需要她们了。
不多时,琅星琅月就瞧着自家主子拢在披风里被牵着出来了,两人习惯性的往梵芩的发上看,果然没让人失望!
试问见过哪个男子的手如此巧?十几日来不管是轻便的还是庄重的,亦或是俏皮的端庄的发髻,岑昱都信手拈来,琅星琅月都快要甘拜下风了,她们可是从小就练的,也实在是想不明白岑昱一个男子是怎么将这件事做到如此顺手的。
但这事儿连梵芩都问不明白,她们又怎会知晓呢。某人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梵芩,他曾连续一个月观察过琅星琅月每日给她挽的发。但总不可能事事都能做的最好,就例如他不能将女子穿的裙衫给熟悉了......
虽是不懒床了,但也没起的大早,于是乎早膳又只能在马车上用了,也亏得岑昱了解梵芩,若是她自己一个人,怕是就得饿着肚子去观礼了。
冬日里梵芩都惫懒的很,秉持着没事绝不出门的原则,这十几日除了归宁那日,就没踏出过岑府的门,今日还算是梵芩头一次了。
马车到宫门口时,只能说是恰好,既不会误了时辰,却也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多在那站一个时辰。
两人到时,诚德殿外面两侧观礼之处的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一路前行至最前方,朝臣们皆是向两人行礼。待到了大长公主的面前,梵芩才同岑昱行了小辈的礼,道了一声“姑母安好”。
大长公主和笑着虚扶了两人,见着两人的状态,也是不禁调笑:“你们夫妻俩倒还真是新婚燕尔,连门都不曾出一回,今日若不是这大典,怕也是要除夕宴才能见着了!”
“姑母就别取笑侄女了!”梵芩讪讪笑了笑:“姑母又不是不知侄女的身子,在这冬日里连滴凉水都沾不得,出门不是添麻烦么!”
说到身体,大长公主又问了问梵芩最近的状况,得知好了许多,也是放下了些心,又同梵芩说了几句闲话。岑昱与梵彦和小郡王站在一处,也是客气的聊了几句,但那眼神却是不时的往梵芩那边瞧。
不过一会儿,礼乐钟鸣之声响起,封后大典已然开始。
梵擎立于诚德殿正中面向众人,华公公一声高唱,众人皆向其行三跪三拜之礼,梵芩在先帝时就有特权在身,这等封后大典可以免去礼仪,岑昱不是大乾人士,自也不用行礼。
两人并肩而立,梵芩看着眼前已经是帝王风仪渗入骨髓的梵擎,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岑昱侧头瞧见,借着宽大的袖摆不动声色的将梵芩的手裹入了自己的大手。
察觉到这番动作,梵芩嘴边的笑更是愉悦。人生这般,大概就是圆满了吧。
礼毕乐止,华公公请示是否开始册封大典,梵擎点了点头,看着正前方在日光照耀下绵延不尽的大红锦毯,心中不由紧了紧。
得了帝王准允,华公公唱礼,册封的正副使各自端了册封文书与皇后宝玺,礼乐再次奏响,皇后仪仗从诚德殿出发,到了章若灵暂歇的永毓宫,章若灵从永毓宫着了凤袍册冠登车。仪仗再行,沿着锦毯到了诚德殿前。
仪仗停下,章若灵被两位女官扶着下了车,一步一步前行,上了百步阶梯直至梵擎面前,四目相对间,俱是释然。
华公公再唱礼,正副使宣读册封文书,章若灵跪下接旨,观礼众人一同再跪,直至章若灵接下文书册宝起身后交予了女官之手立于梵擎身旁,礼乐闭,众人向帝后高呼行礼,册礼成。
接下来的礼,就是帝后共同乘车从皇宫西门出,从正乾门入,行至宗庙完成祖礼,再去向太后行礼,再就是帝后椒房之礼,这就不是众人能看的了。
册礼过后,梵擎携手章若灵登车,帝后仪仗同行而去,皇室朝臣皆退了去,梵芩倒是没回府,拉了岑昱去永福宫了,毕竟这难得出门一趟,自是要去看看赵怀岚的,再者言还能瞧瞧自己的兄嫂,别人看不得,她却是看得的。
帝后仪仗行进自然不会快,还要去宗庙,又是一段时辰,梵芩到永福宫坐了半个多时辰,就拉着岑昱回了自己的沁鸢宫。毕竟等会儿帝后到这还有礼行,永福宫上下都是正色以待,梵芩过了十几日的没正形的日子,又怎能呆得住。
赵怀岚哪瞧不出,只说让他们先去歇着,待会儿到永福宫来用午膳就是,这会儿梵芩倒是拒绝了,说自己和岑昱在沁鸢宫用就好。
毕竟她惦记的可不是宫里的御膳,而是岑昱的手艺,她的沁鸢宫,是有小厨房的。
梵芩虽有府邸,如今嫁了人也有夫家,但沁鸢宫的宫人依旧是那些人,不管她在不在这住,每日都有人洒扫,连殿内的花,都是每日更换着的,就跟一直有人住着一样。
嫁了人立了府还保留自己宫殿的公主,倒还真只有梵芩一个,她,总是能得这许多特例的。
两人到得沁鸢宫,梵芩也没急着将自己的心思讲出来,只是那略带讨好的行径,无一不昭示了她有事。
“夫人想做何?”岑昱瞧着一直赖在自己身上不走,还时不时打量他一番的梵芩,眉心微动,顺着长公主的意愿问出了口。
梵芩心下一喜,但面上不漏,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唉声叹气的道:“这几日我总觉得胃口少了些,是不是又病了?”
装的还挺像样!岑昱煞有介事的握了梵芩的手腕探了探脉,片刻后道:“脉象无事”。
啧!怎么如此不上道!梵芩心下无奈,再接再厉:“没病?那是为何感觉吃什么都没什么胃口了呢?”
“今日早膳夫人还比平日多用了小半碗粥。”
某人早已看穿,但就是起了份同长公主一样的恶趣味,长公主诚心不够,还得努力才是。
“......”长公主一时无言,怎么也没料到某人将她每顿膳食用了多少都记得如此清楚,这还要如何?
见她低着头不言,岑昱心下暗笑,继续道:“昨日睡前夫人还用了一盏银耳莲子羹,午间喝了整一碗的汤,早间......”
“停!”
没等岑昱继续将话说完,梵芩忙出了声,眼中幽幽怨怨,她再不叫停,怕是某人要把她这几日的饭量都说出来了!
“夫人可是厌了府中的厨子,所以今日才想到宫中来用膳?”某人依旧不说梵芩的心中所想,那副神色还真如疑惑不解般。
长公主心下一叹,只道自己又败了。捧了岑昱的脸凑上前轻啄一口,抬眸星眼道:“夫君可否为夫人我驾临一下小厨房?”
论耐心,梵芩可比不过岑昱,一个能等她十几年的人,想磨到他败,梵芩怕是回了神界能不能做到都尚未可知。
看着梵芩这幅美娇娘的样子,岑昱却还是岿然不动,移开眼神淡然出声:“夫人的诚意也太少了些”。
长公主能伸能屈,再接再厉,将岑昱的脸又转了回来,这次直奔那淡红的薄唇而去,学着平日里岑昱的吻,生涩的前进。
美人主动在前,哪有坐怀不乱之礼。岑昱倒是先没动,只实在耐不过梵芩的磨蹭,扶了梵芩后颈化被动为主动,尝尽芬芳。
用膳途中,梵芩看着身侧为自己布菜的男子,心下暗想,一吻换一顿膳食,总觉得这有些太划算了,实在不像大魔头的行事作风......
膳食到嘴,长公主却依旧有些忐忑,直至晚间床榻,她才知晓,何为诚意!那时只叹某人的心机太深,只叹自己的嘴为何这么馋。
而坤德宫中,自是一番温馨场景。
帝后合卺,宫人退去,两两相望,皆不知从何言说。
“皇后......”
“陛下......”
两人同时开了口,皆是失笑。
“陛下先说吧。”章若灵红着脸低下了头。
“自今日起,你就是与我共赏这万里锦绣江山之人,我允诺,定会给你皇后的体面与尊荣,让后宫无人可欺你,我,亦不会。”
梵擎郑重异常,不称“朕”,这份体面,已是给足了。章若灵眼中渐渐蓄上了泪,欲落不落,在红烛的映衬下灵动非常。
“谢陛下,往后余生,若灵亦会永远站在陛下身旁,不退分毫!”
帝王的艰险,身居高位的艰难,章若灵虽不知前路还有多少,但她愿意,陪他共度,哪怕刀山火海万箭穿心,只这一刻,便已是足够了。
红烛旺盛,帐帘落下,鸳鸯交颈,自又是羡煞旁人的无限春光。
这日,梵擎与章若灵都梦见了从前。
那个说要嫁的小姑娘,那个为了哄她说娶的少年郎,那枚定下这段情缘的玉坠,那日祈缘节的再遇......
年少的承诺,今日终是兑现,往后的日子,这个少年,终是有了一个知心的人,这个小姑娘,也终是凤鸣九天,展现了她的光芒。
往后几十载,大乾帝后的名声响彻这片大陆,无人不晓这位帝王的盖世雄才,无人不晓这位灵德皇后的贤明与凤仪,当然这是后话了。
总会有事实证明,有些等待,是值得的。
岑昱等了梵芩十几年,终是得了她心,先不论日后如何,总归是抱得了美人归,他自也不会将人放跑了。
但有人依旧还在等,欢喜的等,又或者是煎熬着等,但终归,是有期盼的,那在这世上,就不算白过。
冬至就这么悄悄的来临了,比起往年的如临大敌,今年好似未掀起丝毫波澜。
宫中梵擎和赵怀岚都派了宫人来岑府探看情况,得知无事又放下了这一年的心,琅星琅月心中虽奇怪,但也不会将这好事当做坏事,心中期盼着那劫也一并解了才好。
对于这劫,之前慧能留下的箴言,梵芩一字不忘,但总勘不破,对于那微末的希望,每每独自坐在房中看着手心极小的药丸,心内都有些踌躇,但每次都闭眼将药服下,将坏事想在前头。
对此岑昱一无所知,梵芩掩饰的太好,她自认为是个好计策,却不知岑昱知晓后,会伤心几何。
梵芩这一世,活的太高傲,自认将所有事都想的明白透彻,将所有事都考虑在了别人前头,也自认自己了解所有人。
可对于岑昱放的明明白白的心思和偏纵,她却选择了以自己的思虑为先,不曾考虑过岑昱分毫,不曾让他知晓半分。
直至日后事发,她也还是不知晓自己究竟有何错,自己的思虑为何就会伤了岑昱的心。
在旁人眼中却看得明白,那哪是什么错,只不过是她将岑昱的纵容当成了习惯,不愿再多多去瞧一眼岑昱的心,哪怕岑昱只差把心剖开放在她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