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答案
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是单靠一方示弱就能解决的,而且情这个东西,你来我往才能长久,梵芩早就从自己父皇母后身上明白了这个道理,可还是不知道怎么去把那个想法从脑中灭掉,因为在她的心里,她和岑昱不是一类人,而那个“女神仙”是,况且他遇到那个“女神仙”比她早了不知道多少。
岑昱又一次用自己证明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好的没事跟她讲什么“女神仙”,平白惹出这件不多嘴就不会发生的事。
神界缘生镜前那一男一女还在持续关注着人界这两个祖宗的事情,这两人自然是昀澜和月神了。
“魔帝这招虽然能感动到帝主,但没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啊!”昀澜抱着手有些不认同的说道,幸灾乐祸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明显。
月神摇了摇头,一幅感叹的样子接过了话:“这事,可不好办了。”
两人接连摇头,就感觉看戏的人反而比镜中人还担忧......
再看岑昱梵芩,书房内依旧不闻两人说话声,静的只能听见外头煦衍靠在门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拿着刚折下的梅枝敲在门上细微的声音,岑昱看着书上的那行字很久没动过了,而梵芩,摸着手中同心结上那处解不开的地方,也很久了。
身后传来了岑昱将书放下的声音,梵芩手也停住了,该来的总会来,该解决的也总是要解决的。
“不骂?”岑昱先开了口,他倒还宁愿梵芩对他闹一闹,如今一言不发的反而让人心里不安。
能让岑昱心慌不安的,天上地下也就只有梵芩一人了,可偏偏这人,打翻了醋坛子就算了,可翻的是自己的啊!
“我有何资格骂你?”梵芩看着案几上的一堆东西,反问一句,何尝不是也在问自己:“本就是我欠了你,又有何颜面指责你呢?”
这话让岑昱心里不太舒坦了,因为梵芩,本就是凤鸣九霄的人,无论在哪,她都永远自信,永远傲气,哪怕是输,也不会不认可自己,还将自己放在这种低人一等的境地,可现在,这句听在耳里缥缈无边的话,不是开始否决她自己又是什么?
“阿芩,你不必这样,”岑昱对这样的梵芩有些无可奈何,但思来想去又不知从何处安抚。
梵芩放下手中的同心结,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起身拾起了地上的碎玉,走到了书案前,面对着岑昱神色坚定:“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她的替身?你若说不是,我信你,此事就此揭过,那袭云烟裙你收回去,我就当从未看见过,若说是,就如我之前说的那般,不管这次的战胜或不胜,我的命,都会留着用来赔给你”。
对梵芩来说,这就是她的答案,她是没办法完全不介意那个“女神仙”的存在,但若是今日岑昱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她会义无反顾的去相信,去接受,反正人活在世上,冒这么一次险又算得了什么。
岑昱心中本还在苦恼,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安抚好梵芩,哪知她过来郑重其事的给了自己一个台阶,这要是不下,难不成真要自己媳妇给自己赔命吗?
“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依旧是那一句,因为是你,不论在哪,都只能是你,”某人认真下了台阶。
“好,”梵芩心中一松,神色也轻松了许多,伸出手将那碎玉递到了岑昱面前,语调轻快:“你摔坏的玉,你负责修好吧。”看,没良心的长公主又回来了。
岑昱闻言挑了挑眉,又如之前那般将手覆了上去,片刻后抬起了手,梵芩手心里的玉,已然是完整了,而梵芩的手心,多了一只黑墨乌龟,跟梵芩刚刚看过的自己画的那只,一模一样......
梵芩盯着手心,脑袋一阵犯疼,自己从小到大丢的脸,都被岑昱一个不落捡到了,自己这长公主的威严,在他面前一丝也无,这以后,她岂不是会隔三差五的被岑昱笑话?
想到这儿,梵芩觉得自己得拾起一点颜面来,轻咳一声后煞有介事的说道:“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可我自初次见你时你就这样,对我来说与些许的不公平,所以以后,你不能拿我以前的事取笑于我!”
明明心中想的这番话说出来定会极为占理极其威严,可说出来后,怎么听,都像是在......撒娇?连自己听着都像,更何况岑昱了!
果不其然,岑昱嘴角微翘,眉眼间的愉悦明显,随后便见他站起身来双手撑在书案上靠近梵芩,字句软和:“好啊,小乌龟”。
梵芩深吸了一口气:“岑昱你讲不讲理?!”总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过得心里太舒坦呢。
“讲啊,你就是理,是我的理,还有这世间的理”。
也不知道是岑昱的眼神太过温柔,还是自己下了决心后对他又诚欢诚喜了一些,总之现在的岑昱,让梵芩觉得,遇到他,是这辈子的运气换来的。
“若是我赌输了,也心甘情愿,”声音轻而有力,心里又坚定了一分。
“你不会输,理,是永远不会输的,我也不会让你输,”岑昱抬手摸了摸梵芩的脑袋,是跟梵芩一样的坚定不移。
书房内温情脉脉,突然门外“砰”的一声,似是有人摔在了门上,岑昱眉心一敛,站直身子对着门袖袍一挥,门外传来煦衍一声惨痛的“主子我错了”,梵芩意识到了什么,耳垂稍稍红了些许。
“滚进来”。
岑昱这声听起来可充满了危险,煦衍紧接着就捂着胸口推门进来了,委屈巴巴的单膝跪下:“主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就一下没站稳才......才摔了,”声音一下比一下低,明显不过的心虚,还抬眼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梵芩。
被求助的梵芩默默地瞧了一眼,心里暗道抱歉,我也帮不上你,随后......将视线转向了门外,煦衍绝望。
“一百遍,”岑昱拿起桌上自己刚刚看的那本书丢给了煦衍,扔下这句话就牵起梵芩的手消失在了书房内。
煦衍面色痛苦,又充满希冀的捧起那本书至眼前:“你能不能自己抄好?”
显然,是不可能的。
岑昱将梵芩送回了沁鸢宫后,又去了公主府将那袭云烟裙给带走了,免得日后梵芩见到又闹一番,再回到书房中时,煦衍已经开始神情萎靡的坐在那提笔抄书了,见着岑昱回来,又用希冀的眼神看着他,显然,还是无用的。
岑昱看都没看他,走向了书案从一旁拿起一卷新的画轴铺开,拿起笔蘸了墨开始认真作画,煦衍眼中期盼逐渐黯淡,将视线转回了书上,抬起手沉重的下了笔。
不过一刻钟,两人忽然同时抬起头看向了门外,有人在往书房走来,煦衍放下笔撤下了书房周围的结界,很快,门外便有人声响起:“小人冒昧,请见王爷”。
煦衍起身去开了门,就见府里的一个小厮站在门外,那小厮见着煦衍行了个礼:“煦公子安,宫里来了人,现下正在前厅等着”。
“何人何事?”煦衍也奇怪,启楠没事不会来找自家帝主的。
小厮恭敬的答:“是陛下身边的常公公,说是陛下有要事与王爷商议,请王爷进宫一趟”。
煦衍听罢点点头,转身走到了书案前向岑昱说明:“主子,皇帝有事寻您。”
岑昱神色不变,将笔搁下后起身抬步向外走去,煦衍也跟在后面带上了书房的门,手下暗自又将结界加上了,几人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前厅,厅内正站着一个作宫里太监打扮的人,应该就是小厮口中的常公公了。
常公公自瞥见岑昱的身影,就赶忙往外迎了出去,到了岑昱跟前行了礼:“摄政王安,奴才该死,打扰了王爷”。
“有何事?”岑昱语气听不出喜怒,也没有因为是常公公亲自来就显得多在意。
常公公一向知道这位摄政王不把寻常人放在眼里,讪笑道:“陛下派奴才前来请王爷进宫,宫里......出了些事儿,要与王爷商议,”含含糊糊的一句话,像是什么宫廷秘辛不能随意说一样。
岑昱也没再问,走在前头出府上了马车往宫里去了,后头马车里的常公公从跟在岑昱身后开始就冷汗涔涔,上了马车后舒了一口长气,心中瑟瑟,这摄政王,根本就不像凡人,凡人哪有这份迫人的气度啊!说是神仙他也信啊!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到了宫门口,常公公先一步下了马车到岑昱马车前候着,煦衍撩开了车帘,岑昱从容的下了,常公公又在身后紧张兮兮的跟着,一行人走至了承政殿,一路上都有宫人悄悄的瞧着最前头的岑昱,煦衍已经习惯了,只当没看见,岑昱更是不在意了。
岑昱进宫一向不用讲那些虚礼,可是皇帝亲下的旨,所以这会儿也不用向常人那般要在殿门口等着皇帝传唤,常公公紧走一步在前头亲自开了殿门让岑昱不受阻拦的进了殿。
启楠正站在御案前锁着眉头叹气,听见殿门开的声音急忙转身,看向常公公身边逆光而来的岑昱,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往岑昱走了几步,又想到些什么,看了常公公一眼,常公公会意,退了出去将殿门又关上了。
煦衍一开始就停在门外等着,好歹人家是人界皇帝,功德还是有的,讲不好以后功德修满了轮回到了仙界什么的,到时候指不定还会遇见,这会儿也不见得他会想把自己拜托帝主办事的面孔让别人看了去,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人家的。
常公公面对着煦衍,倒是比面对着岑昱的时候自在一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闲话做了下面子功夫,就都不言语,各自等着自家主子。
启楠确实是有事要拜托岑昱的,却跟常公公之前一样有些难以启齿一样:“请摄政王来,其实......是为了一桩皇室的家事”。
岑昱不打断,等着他继续说。启楠很少求岑昱什么事,甚至可以说基本上没求过,唯一一次还是请他救启瑶,他派煦衍去救了,这一次,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我就跟摄政王直说了吧,其实又是我那不听话的妹妹,”启楠神色有些气愤又有些无奈:“今日一早嬷嬷就说她不见了,应是扮作采买的宫人混出了宫,我派人寻遍了京都,听摄政王府中看门家丁说她曾在摄政王府周围出现过,除此之外就再未寻到一丝踪迹”。
说着停了片刻瞧了瞧岑昱的脸色,看见没什么变化才继续说出心中大胆的猜测:“也不知是不是她惹怒了摄政王,所以将她惩戒了?”
“本王未曾见过她,也不曾听过此事,”岑昱神色淡淡,对启楠说的这事丝毫不在意。
启楠提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只要不是启瑶真的惹恼了岑昱,让人家给她办了,就都还好说,可这人到现在还没找到也是让人心急,思来想去,又开口:“我实在担心,她一个姑娘家的,平日里对宫外也不甚熟悉,所以我想请摄政王帮忙寻一下”,说着竟是撩了龙袍单膝跪下了。
堂堂一国帝王,为了自己宠坏了的妹妹,就这么穿着龙袍,跪了岑昱。这个寻,显然也不是普通的请岑昱派府里那些家丁出去寻,而是想要岑昱动用在他眼里通天的本事。
“本王一开始就说过,不改凡间事,”岑昱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将帝王尊严都抛下了的启楠,无奈开口。
启楠脸色微涩,还是不想放弃:“我知晓的,但只是寻一下,我知道她在哪就好,”也不知哪升起来来的勇气,又接了一句:“何况我妹妹是因为摄政王才这样的,应该已经是乱了她的命数了吧”。
这已经近乎责怪加道德捆绑了,可岑昱一个活了八九万年如今六界为尊的魔帝,会因为这句微不足道的话就觉得自己错了?
岑昱还是未变脸色,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却没有马上接了启楠的话,启楠却丝毫不为刚才说出的那番话感到后悔,承政殿内一跪一立,一个站在那就是天之风仪,一个跪在那仍旧带着抹不掉的铮铮傲骨,但,还是高下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