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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中毒

  这样清闲的日子又过了半月,梵芩每日里就是看看书、赏赏花,再练练剑,免得许久不动生疏了。岑昱自是忙的,每日都要进宫去当启轩的先生,教习他为君为政之道。

  毕竟原本能在皇位上坐几十年的启楠看破红尘了,这祁国,岑昱也是要再教一个出来的,以保人界大势不会有很大的变动。所以说这人界的规则变幻,还是不要随意打破的好。

  幸而启轩天资聪颖,岑昱说的再晦涩难懂都能很快明悟,倒是也不枉岑昱当初一眼便挑中了他,而他对岑昱,自是从以前的敬畏又多了一份对老师的尊崇。

  可旁人就不这么看了,以前不常进宫的摄政王最近频繁的出入宫中,日日都是去那承政殿内,日日都是在朝会之后去......这中间,可不得不让人深思。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暗自揣度,这祁国的朝政大权,是不是真的落到了岑昱的手中,那皇位上的年轻帝王已是傀儡,担心这样下去祁国迟早异姓为王。

  没等他们猜测几日,也没等御史参奏,启轩就在朝会上宣布了一项旨意——摄政王将于一月后离京,不再干涉祁国政事,但摄政王的封号俸禄依旧不变,且一世享此尊荣任何人不得剥夺。

  旨意颁布之时岑昱并不在朝堂上,而这旨意,自是说给那些朝臣们听的。

  对于岑昱要放权离京一事,朝臣们都是诧异居多,这与之前猜想的大相径庭,也实在不敢相信这么大的权握在手中,竟还有人愿意放下,换做他们,定是不愿的!但总的来说,还是不用再担心这祁国真被一个外人拿走了,也是件好事。

  这件事掀起来的波澜并不大,毕竟无人敢去私下议论,也无人去招惹连两朝帝王都恭敬待着的岑昱。

  七月的日头,已是毒辣了许多,梵芩虽不畏惧炎热,但也不想出门晒着,也不忍将自己的一星一月给带出去热着了。于是白日里梵芩最多只到了院中,早间晚间日头小些倒是去花园走走,或是去凉亭那坐着吹吹风,也惬意得很。

  今日也是,梵芩用完晚膳后照例到了凉亭中,只不过往日都有岑昱作陪,今日他被启轩喊去了,该是又碰着了什么难解之事要请教。梵芩倒也不在意,自己一个人在安了轻软纱帘的亭中,半倚在那小榻上看着池中往来游动的锦鲤。

  许是太过安逸,梵芩竟渐渐闭上眼睛睡了过去,琅月瞧了一眼便拿起一旁的薄毯上前去给自家主子盖上了,又悄悄地退至一边,示意琅星去将纱帘放下挡些风,自己则去了另一边放。

  不过一会儿,两人就全然放好,后在石桌旁坐下,琅星有一搭没一搭的给自己扇着风,琅月拿着丝线晶珠在串,是之前答应梵芩要做的。

  亭中安静得很,偶尔闻及琅星扇着的风声,和琅月手中拨弄晶珠的细微声响,本是极有规律的,却突然多了一声女子不适的嘤咛。

  石桌旁的两人瞬时转头看向小榻,就见自家主子秀眉紧蹙,神情痛苦,嘴唇都有些微微泛白。琅月急忙抛下手中物事,起身快步走到了小榻边唤了一声“主子”,却未得回应。一时也知事态不对,便掀开了梵芩手腕处的薄毯,伸手搭上去把脉,琅星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去唤迟苏,再去我院中取解毒丸来。”琅月松开手腕,对琅星沉声而道。

  琅星闻言也未多问,当即就出了凉亭去药房唤迟苏了。琅月则将薄毯整个掀开来,按了梵芩周身好几处穴道后又把了一次脉,神情却依旧是不见松快。

  而榻上的梵芩现在已经是周身气息不均,时而冷如冰块时而热如烫水,额上已覆上了一层细汗,双眸却紧闭着不曾睁开一分,本是红润的唇现在也是惨白,就如垂死之际的人一样。

  而此时在承政殿的岑昱,心口处也猛然抽疼,额上沁出了汗,启轩吓得慌忙传太医,却被岑昱拒绝了,随后就眼见着岑昱从自己眼前快步走了出去。

  幸而摄政王府的药房离凉亭并不远,琅星不多时便领了迟苏前来,但手中却是没拿琅月嘱咐过的解毒丸。

  “解毒丸为何没去拿?”琅月看着琅星空空如也的手,皱眉相问。

  哪知琅星还未来得及作答,迟苏就抢过了话头:“这不是普通的毒,你那解毒丸无用。”说完便走到小榻前拉了梵芩手腕把脉,片刻后放下,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给梵芩服了下去。

  这才一边收好瓷瓶一边嘀咕:“早就跟她讲过不可食青果,偏偏不长记性,这下好了,又受一回罪,活该!”

  琅月却是一脸不解,看着自家主子渐渐好转的脸色,才问道:“为何不可食青果?以前食过也无事啊......”

  这下迟苏眼睛就瞟向了别处,一脸讳莫如深,琅月更是不解,又看向身后的琅星,哪知她也是一幅不想作答的样子,直到琅月对她沉了脸色,琅星才支支吾吾的开口:“我也是才知晓的,主子......服了避子的药,那......那药里有一味含术。”

  话音落下,琅月惊了一下,又转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沉沉一叹:“何须将我们也瞒着......不然我今日也不会给主子端上那盏青果百合羹了。”

  至此亭中再无声响,心中只道这摄政王府,那琹予院,怕是要有一些动静了......

  后从迟苏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梵芩在成婚之前就独自见了迟苏一面,向他要避子药。梵芩知他能耐,这在他眼中算是小事,可迟苏一开始是不愿的,后来梵芩与他说了心中所思虑的事,迟苏才拗不过她去制了药。

  这药只需三日一服,对身体也无甚伤害,反而还有补气血的作用,但唯一的禁忌之处便是服药后三个时辰之内不可食用青果,是与药中的含术相克的。

  两者同服,就会出现刚刚这般惊险的情形,若是今日迟苏不在府内而是在岐星楼,只怕就是九死一生了,也幸好迟苏闲着无聊便将这解药制了出来,也不过是十几日之前的事,没成想今日就用上了,也只能道一句天之有数。

  解药服下却也不是立刻就能醒过来的,这每隔一个时辰还得泡一刻钟的药浴,要泡三次,之后再服一次解药,才能彻底将毒解开。

  这人都成这样了,自是再也瞒不过岑昱,琅月派了人去宫中禀报,哪知那家丁才出府门就碰到了岑昱回府的车架,当即就将梵芩中毒之事禀报了。

  而岑昱早有所感,不等那家丁说完就急忙走去了凉亭,要不是心现在疼的并无之前的猛烈,早就不会管那些闲杂人等直接到梵芩的身边了。

  岑昱到凉亭时,也不过就是琅月吩咐那家丁去寻后的一刻钟,亭中琅星琅月正欲将自家主子带回主院内泡药浴,两人虽算不上弱女子,但要抱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程还是有些困难的,于是就只能让迟苏搭把手了。

  哪知迟苏还未碰到梵芩,就被一声“退下”给唬在了原地,那声音赫然是煦衍的。

  几人转头一瞧,便瞧见了岑昱面色沉沉,后头的煦衍对着迟苏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往后退,迟苏呆愣着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了一大块地方。琅星琅月心里也是一舒。

  “边走边说。”岑昱上前几步将小榻上的梵芩抱了起来,扔下一句话后就从几人面前走过,径直往主院方向去。

  后面几人推推搡搡,最后还是将迟苏给推到了最前面,毕竟他可是那个制药的,也该去承担这份后果才对,连琅星都眨巴眨巴眼对迟苏点了点头以示鼓励,自己跑去药房取泡药浴要用的药材了。

  最后还是迟苏大步跟了上去,却也不敢并肩,与煦衍和琅月一起稍稍落后了些,看也不敢看岑昱脸色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

  可越说,身后跟着的三人就越心颤,不是因为迟苏说的渗人,而是前面男子身上的寒意太浓厚,在这夏日里让他们如坠寒冬,还不着寸缕的那种。

  要说几人中最害怕的,莫过于就是迟苏了,他是真怕岑昱将他一剑杀了解恨,待说完最后一句“泡过三次药浴再服一次解药后无事了”,立马将嘴巴闭了个紧实,垂着头战战兢兢的走在后头。

  好不容易熬到了主院,又好不容易的得了赦,一路小跑着去主屋内的另一侧的浴屋教琅星弄药浴了。

  药浴要看水温放药材,两人分了三次才将药材全部放完,也恰好是可以泡的温度,两人又去内室小心翼翼的禀报。

  随后屋内几人俱只听着一声“出去”,就见岑昱已经抱了梵芩走去了浴屋,那门也被“砰”的一声关上了。几人面面相觑,连一开始准备服侍自家主子泡浴的琅星琅月都傻了眼,但也不敢多言语,都退到主屋外头候着去了。

  浴屋内现在氤氲着水汽,宛若仙境中的雾一般,梵芩靠坐在泛着苦味的浴桶中,衣裳尽褪,双目紧闭,岑昱眼中不含一丝杂情,立在一旁像是在缓和着自己心里的不适。

  片刻之后骨节分明的手微抬,再缓缓从梵芩白皙的肩头略过直至胸腹处,却是不触上去,指尖有轻淡的月蓝色光萦绕,再一丝一丝的钻入了梵芩的身体。

  不过才收手,靠坐着的梵芩面色相较之前就好了许多,除了那唇依旧没恢复红润,其余跟熟睡时没什么两样。

  又过了一会儿,岑昱看着时间差不多,便将浴桶中的梵芩抱了出来,带起水珠成串滴落,岑昱身上却是不沾分毫,连梵芩也是干爽如未进过浴桶一般,身上也是霎时有了齐整的寝衣。

  说是答应了梵芩不用术法,今日却连连破了好几例。直至将人又抱到了床榻上盖好被子,岑昱才在榻边坐下,看着榻上的女子眼中是心疼,却也有一丝落寞与茫然。

  这样的岑昱梵芩若是见了,必定是诧异的,因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此时此刻的主屋中,没有往常或欢声笑语或温情袭人,又或是甜味腻人,再或者是那馨香满室......有的,只是昏睡不醒的女子,和那不发一言却看着就让人揪心的男子。

  虽是动了术法,但岑昱还是有度,这药浴要还是要泡,那解药也还是要喂,只不过明日醒来的梵芩不会是大病初愈的虚弱,而是如同往常一样罢了。

  屋外惴惴不安候着的几人在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得了传唤,进得屋来也只听那忽然看起来有些无力的男子几句吩咐,就都散去了。

  夜已深,这儿也再没迟苏什么事,岑昱就让他回自己的院子去了,琅星琅月到时辰来将剩下的两次药浴置好就是。煦衍自是还没迟苏事多,也被赶走了,却是也没回自己的院子,一直在外头候着,他可是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帝主,更是担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如何能安心走开?

  一夜总共就那么长,三次药浴间隔的时间也短,琅星琅月基本上是不曾休息,何况她们也无心安歇,煦衍也在廊下呆了一夜。

  而主屋内的岑昱,自是也守了一夜,直到将最后一次药给梵芩服下,又拢好了被子,吩咐了琅月几句,才起身走出了主屋,径直去了书房,煦衍见状也对琅月使了个眼色后跟了上去。

  自那两人走后,琅星琅月瞧了内室一眼,皆是一叹,相视无奈。随后琅月就推着琅星让她先去歇一会儿,琅星好一番推搡,最后无奈,说一会儿就回来替琅月,就先去侧屋内歇着了。

  琅月看了看已经微亮的天,关上门进了内室,又去床榻边替榻上的梵芩将被又掖了掖,就在榻边席地而坐,手撑着脑袋等着自家主子醒来。许是一夜精神太过紧绷,竟是坐着坐着就睡了过去。

  天光开始大亮,府内日常采买和洒扫的家丁们也都开始忙活了起来,好似昨夜的事不曾发生过一样,依旧是那么井然有序,看不出丝毫府内女主人中了毒的迹象。

  本该明亮的书房中,却是像看不见光一样,只因这内里的气氛,实在低迷,让人都忽略了那从窗跑进来的阳光,却是忽视不了坐在书案之后紧闭双眸的男子,还有立在一旁不敢出声的另一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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