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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况值阑珊春色暮

暗香零落尽归尘 小岩公子 21322 2024-07-07 08:59

  顾璃川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份,他自小便知道自己比常人优秀,比常人更加适合修仙道,但他真的没有想过,自己竟会是天族之子。

  “可是,为什么?九重天上我便是一个人,无母疼,无父爱。为何在凡间你还要这般待我?”顾璃川质问天帝。

  “好孩子,你这便错怪陛下了不是?”晓玄真人解释道,“你乃是天族殿下,这凡人即便命格再硬,岂能大过天??凡人怎可称得起殿下的一句‘父王母妃’呢?再说,你那人间的父亲也是愿意以这一世的短短命数来抵七世,换取早日入仙道的机会的,孩子,这一切皆是缘法!”

  顾璃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晓玄真人微笑着:“刚刚你已进入浮华阵,前世今生你可都明白了?”

  顾璃川作揖:“徒儿都明白了,通渊天上师父曾说过,徒儿与青璇虽是生于阴阳两盘,不过皆是有缘无分,是徒儿自己执念太深了。”

  晓玄真人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三世已了,你对她当年的恩也已报完,跟你父君回九重天吧!”

  “九重天?”顾璃川大惊,而后又是惧怕,“父君,你可还是想要以青璇练就……”

  “傻孩子,说什么呢?”玄坤笑笑,“万年前父君已经因此失去了毕生挚交和两个爱子,如今,孤的身体也越发弱了,孤想明白了,等我们回到九重天,便放朗儿出来,嗣儿,你日后是要一统三界的,孤早已将自己的仙骨剔除,等你命劫一过,便立你为九重天太子。”

  顾璃川震惊不已:“什么?”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那个冷酷无情的父亲,竟肯为了自己剔除仙骨。

  “不错的。”晓玄真人补充道,“此事,为师也是知道的。早年雪瑶元灵威力无比,三界内人人都想得之。你与玄朗皆为妖神,自古妖神便没有善终的,你父君也是没有办法,这才想要以雪瑶元灵来医治你兄弟二人。后来诛仙之变,雪瑶魂魄残缺,众英殒于诛仙……”晓玄叹了口气,仿佛事情就发生在昨日,“当日将玄朗封印于冰棺之中,也是为师告诉你父君的。”

  顾璃川听到此处,更加震惊且疑惑了,这其中,究竟有多隐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彼时玄朗已被毁了仙骨神根,那么妖神之劫对他来说可能便不会发作了。若除了他的仙骨放任他不管的话,依玄朗的性格,必是要大闹天族的,莫不如先将其封印,待陛下得到雪瑶元灵,此事便有解了。我在因果盘中,知道了青璇第三世为人的事,便同你父君商议,若堵你为人,若你们能在一起,只要能解了你凡间的天命,那么妖神之劫,便也解了。”

  “什么是妖神之劫,若不解会怎样?”

  “千禧之年,肉身消弭,魂归锁妖塔,永世不轮回。”

  玄坤微笑着:“诶,晓玄,别吓唬孩子了。”他转头望着玄嗣,“嗣儿,父君已经错过一次了,不会再错第二次了,你放心,父君不会让你有事的。”

  顾璃川眼眶泛红:“所以,你便剔了自己的仙骨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当初什么都不告诉我和五哥便弃了我们,如今又只字不提便想要我们都回去,你说,这天下,哪有你这样做爹的?”

  天帝低头苦叹:“是,是爹不好……爹不求你能原谅我,爹只希望……”

  顾璃川一下冲到玄坤面前紧紧抱住了他:“爹……”

  顾璃川虽忆起前尘,但他并未立即随玄坤回九重天。他还是前往了辽国,将和亲之事和最近发生的一切都严明。回到古月,顾璃川找到顾允铮,将一切都说清楚了,与二皇叔冰释前嫌。元嵩皇帝病逝后,顾允铮与辽国联姻,顺利即皇帝位。而后古月在辽国的帮助下,一举灭了南梨。至此,古月与辽国分水而治,再无战事。

  这人间之事,也算是圆满了。

  自那日无常被云蘅所伤,西海已经很久没这么安静过了。

  玄劭端着一个食盒,扣了扣白疏染的房门:“你已经把自己关了七日了,多少吃点东西吧?”见白疏染没有任何回应,玄劭不禁有些生气,“你究竟这样不吃不喝的要到什么时候?我把你带回来可不是要你糟蹋自己的!”

  “吱嘎——”白疏染行尸走肉般打开了房门。

  见她打开了房门,玄劭一颗悬着的心这才平静些许:“先吃点东西吧!都是你喜欢的!”

  玄劭刚刚把食盒里的吃食摆好,白疏染便狼吞虎咽起来,前一个糕饼还未嚼碎咽下,下一个便急着塞入口中。

  “疏……疏染,你慢点,别噎着。”

  可白疏染像是着了魔一样停不下来。

  玄劭赶忙制止住她:“疏染!你不要这样!自打你回来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句话也不说,你这样我很害怕你知道吗?”

  白疏染瞬间瘫坐在地上:“我错了,我错了……我错的太离谱了,我……我原以为,只要秦婉祎不在了,云蘅迟早会忘了她的……可是,当我开始害她的时候,我却一点也不开心,一点也不……”说着说着,不知什么时候,白疏染的脸上竟全是泪水。

  玄劭忙替白疏染擦去眼泪:“我知道,我都明白,疏染,你不必自责,最后不还是你提醒我秦婉祎有危险吗?”

  “但云蘅不会原谅我了,永远不会……”白疏染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惶恐道,“玄劭,我不要回猼扡,我哪都不想去,拜托你,让我多住一些时日好吗?”她自责,害怕,怕云蘅会迁怒自己,怕自己无言面对云蘅。她蜷缩在一个角落了,身子瑟缩着。

  玄劭心疼:“好好好!我答应你,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你不要怕,不要怕……”

  自浮华阵归来之后,秦婉祎与云蘅昏睡了两日,第三日清晨,秦婉祎先醒来了。玏佟道人见此,便将云蘅封印在秦婉祎身上的玉魂吸出,再重新输送到云蘅体内,玏佟道人见秦婉祎体内灵气岔了位,便重新替她运灵,调息她体内的灵力。

  事后,玏佟道人将云蘅此前在穹山修复玉魂,融骨续命之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秦婉祎。

  许是玉魂回体的缘故,傍晚时分,云蘅便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发现秦婉祎正守在他床边,头杵在支起的手臂上睡着了。这一幕不禁让云蘅想起了在昆仑山经天火之劫的日子。

  云蘅嘴角微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经历了这么多波折,我们总算是重逢了。”

  秦婉祎睁开眼惊喜着:“云蘅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口中虽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却不小心红了眼眶。

  “傻瓜!”云蘅擦了擦秦婉祎眼下的泪珠,“不要哭,你一哭,我心都乱了。”云蘅拉住秦婉祎的胳膊,一个用力,便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你可知,见到你,我有多高兴。只要你安然,其他的一切,我便都不再计较了。”

  秦婉祎擦了擦眼泪,停止了抽泣:“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从现在起,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好!”云蘅摸了摸秦婉祎的脑袋,“云蘅,永远都不会和婉祎再分开了!你想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你若不想拘于一处,我便与你四海为家!初春,我们一同摘桃花,品桃露;盛夏,我们一同游江南,看烟雨朦胧;秋天,我们可以去大荒山看枫叶,打野兔;冬日,我们一起回昆仑堆雪人,看雾凇。”

  婉祎便这样靠着云蘅的胸膛,听着头顶传来的温声细语,不知不觉又睡了。

  待秦婉祎睡熟后,云蘅去寻了玏佟道人。

  “道人,我虽寻回了婉祎,她的元灵之力也在开始慢慢复苏,可她为阴灵之事,还是无解。”

  “是啊,还是无解。当初你把她送到顾璃川身边,可曾想过还有今日?”

  “那时实属无奈,我早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怎会想到还有今日?”

  “所以小子啊,珍惜当下吧!”

  云蘅听了道人的话,心中骤然生出一阵不甘,为何,命运偏偏这般捉弄他二人。过往的种种不忆也罢,可如今仍旧……罢了罢了,何故如此!不管万事如何改变,也不管来日之路多么险峻,哪怕时光仅剩几载,他都会守在她身边,再不分开了。

  第二日,云蘅与秦婉祎辞别了玏佟道人,离开了穹山,回到了昆仑。

  “云蘅,我们一起种一棵树吧!”秦婉祎从袖口处拿出一块手帕,里面包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种子。

  云蘅好奇:“这是?”

  “这是玏佟道人送给我的种子,他说昆仑山常年酷寒,寸草不生。但我身上有雪瑶元灵,能生万植的,若我能以元灵之力栽种这颗种子,说不定真能长成一棵树呢!”

  云蘅宠溺地望着面前的人:“好!我帮你!”

  埋下种子后,秦婉祎蹲在地上眼也不眨地盯着它,内心里期盼着它快快发芽长大。

  突然,云蘅郑重其事道:“婉祎,虽然你体内的元灵之力开始慢慢复苏了,但你万万不可随意运作灵力,这一世你是真真切切的人,我怕你不能完全操控它,你若是感觉身体不舒服,或是任何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我,知道吗?”

  “好,我知道了!”秦婉祎笑得心满意足,“云蘅,我们去山下吧!我想回古月看看绿楹、瑾凡,还有赵姐姐!”

  “好!”

  云蘅御剑,他二人很快便回到了云府。

  婉祎推开门,过往如轻烟般于眼前浮现,一幕幕,一帧帧,不禁让婉祎有些触景伤情。

  “婉祎姐姐——”只见前方一个豆蔻的少女,着一袭绿长裙,脸上满挂笑意飞奔而来,扑到了秦婉祎怀里,“婉祎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绿楹!”秦婉祎紧紧拥着绿楹,满面欢喜,“绿楹长大了!出落得这般美丽,是个大姑娘了!”

  “公子,婉祎姑娘!”瑾凡端着一盆刚换下来的床单走了出来,“你们回来了!”

  别看这几年云府空着,但瑾凡却是个勤劳的人,每日都将这屋里屋外打扫得一尘不染。

  “公子,你的伤,可痊愈了?”

  “多谢挂怀,我一切都好。”

  “你和婉祎姑娘,你们……”

  云蘅嘴角上扬:“不错,我们已经约定好,再也不分开了!”

  瑾凡眼中尽是抑制不住的喜悦:“真是太好了!我真是替公子高兴!您也总算没有白等,终于等到这一天啦!对了公子,您知道清遥的下落吗?”

  秦婉祎见云蘅的脸色变了,便赶紧走道瑾凡身边,关心着:“瑾凡,几年不见,你还好吗?”

  瑾凡知道这是秦婉祎有意为之,便不再提清遥之事,笑答:“我一切都好,想吃什么?今晚我下厨,为你和公子接风洗尘!”

  绿楹一溜烟跑开了:“那我去菩提庵接净尘师太来——”

  待绿楹跑了秦婉祎这才知道她作甚去了,笑笑:“这孩子,还真是一点都有没变。”

  晚间,绿楹从菩提庵接来了净尘师太和她的两个儿子,大儿子阿风差不多十几岁,与绿楹年纪相仿,小儿子也快五岁了,正是小孩子可爱顽皮的时候。

  “婉祎妹妹,一别数年,你可还好?”

  “姐姐,我都好,倒是你,带着阿风和小石头,难为你了。”

  “好了好了,婉祎姐姐好不容易才回来呢!我们莫再提以往的事了!”绿楹爽快地举起杯,“来,我们共饮此杯,庆祝我们的久别重逢!”

  “干杯!”

  “来!干杯!”

  “我们今夜不醉不归!”

  ……

  “唉,一群酒鬼!”云蘅眼看着一个个都醉摇头晃脑,昏睡在酒桌上了,只有婉祎还在坚守阵地,不过她早已醉了,嘴里听不清在念叨着什么。

  就在秦婉祎摇摇欲坠,欲与酒桌来个“亲密接触”时,云蘅一手托住了她的脑袋,他忍不住笑了:“真是胡闹!”言罢,一把打横抱起秦婉祎,将她送回了房间。

  昨夜,在净尘师太口中得知,近来山下的村子中的村民们有不少染上怪病的,得了那病的人,整日不言不语,不吃不喝,除了仅存的气息,跟死人是一模一样的。于是,云蘅便与婉祎商量好,要一同下山,医治那些病了的村民们。

  山下的村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云蘅便与婉祎选择了与一个依山傍水的岔路口,建了一间“杏林坊”,免费给生病的村们看诊,煎药。渐渐地,他二人的名气在各村镇间越发大了,便开始有人将得了怪病的家人送到他们这里来了。

  云蘅照例为伤患者诊脉,婉祎在一旁烧水煎药,他二人的小日子过得虽清苦了些,但能够陪伴在彼此左右,也是甘之如饴。

  云蘅诊着一男子脉象,却看不出一丝丝问题,他将伤患者扶到床边,仔细查验着,这不像是普通的病症,倒像是……灵识被抽走了一样。云蘅不解,这好好的人,怎么灵识说没就没了?而且人的灵识的力量微乎其微,莫不是有妖邪作祟?经过一番询问云蘅才知,这几位患有怪病的壮士,皆是天目山上的采石工,而那天目山,正是万年前自己与晓玄真人封印犼的魂魄之地。

  云蘅惊诧,又诊了其他几个人的脉象,几人的脉象皆是如此,云蘅猜测:难道是犼在作怪?莫非……是它快要冲破封印了?

  云蘅暂且将那些失了灵识的人安顿好,自己只身前往了天目山,探查究竟。

  云蘅站在云端并未发觉这天目山有何异样,他御剑向下,冲破了山顶的云层。“果然。”云蘅心中暗叹,“好强的妖气!”云蘅抬头望了望头顶的白云,“这云有问题,能将妖气笼罩在云雾之中且不外泄,绝不是犼自己能够做到的,一定还有什么东西帮助了它。”

  其实天目山不止一座,这座山旁边还有一座山,这两座山才是真正的天目山,因凡间人子看这两座山就像是天的一双眼目一样,因此得名“天目”。且看那一座天目山,远远望去便是一片翠绿,其上多树木,一年四季总是绿得这般纯净恬雅。而云蘅面前这座天目山,虽是香雾迷蒙,祥云遮掩,但此山与那边的山迥乎不同,此山终年寸草不生,倒是生出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来,凡界人子亦酷爱玉石,于是乎,采石工便一股脑皆涌上了天目山采石。

  云蘅正欲封印此山,却看山下一个个采石工正背着箩筐赶了上来。云蘅见此幻出玉魂,一面封印了此山,一面变幻出一头野兽,向山下冲去。

  见来人纷纷逃命,云蘅便向九重天赶去。

  “老君在否?”云蘅闯进太上老君殿大呼小叫道。

  太上老君见是云蘅来此,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了,两手使劲揉了揉眼睛:“战……战神?”

  “诶,老君仙上莫要以此称呼在下,云某实在担不起这句‘战神’!”

  太上老君何尝不知面前这位早已和帝座分道扬镳,言语间着实不敢逆了云蘅的意,只见太上老君擦了擦汗道:“不知……上……上神此番前来,所为,所为何事?”

  云蘅笑笑:“仙上不必紧张,云某只是有一事不解,想请教老君。”

  “小仙不敢,还请上神,但,但说无妨。”

  “凡间人子若失了灵识,会当如何?”

  “人子若失了灵识,便感受不到天地日月精华,渐渐行尸走肉,肢体渐萎,最后,消瘦而亡。”

  “那此病,老君这里可有解药?”

  太上老君连忙点头:“有有有!”他一个眼色,身边的小仙童便从身后的仙屉中取了一瓶丹药来,递给了云蘅。

  “这原是给天族受了惩罚的仙娥准备的,既,既然上神需要,便都拿去吧!不过,此丹药灵气甚足,凡人之躯怕是消受不得,上神可将其与水同时煎熬,千余人用上一颗足以,再以亲人的泪水作引,服下即刻重获灵识。”

  云蘅接过丹药,拱手作揖:“如此,便多谢老君了!我会在天目山脚下修一座老君庙,让村民叩拜老君的救命之恩。”云蘅说完,便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上老君见云蘅已走,重重呼了一口气,险些摔倒在地。

  “师父,您怎么了?”小仙童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颤颤巍巍的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快,快扶我去九霄云殿!”

  云蘅躲在门外,见太上老君果然去了九霄云殿,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笑,这厢运作灵力,飞回了杏林坊。

  夜,很静很静。

  月亮像是个织纱的巧娘,将朦胧如雾一般的光亮披挂在软沙细石上。那一刻,月光是那样庄严,那样圣洁。

  海也静静睡了,玄劭与白疏染并坐在沙滩上,听那轻柔的浪花拍在沙滩上的微语。

  见白疏染一言不发,只顾低头摆弄手中的贝壳,玄劭还是很不放心,再三询问:“疏染,你确定不知会家人吗?若他们不知道你在我这,可是会担心的。”

  “我自小便野惯了,爹娘最是明白我,殿下不必担心。”白疏染头也不抬,凌乱的头发随着海风张牙舞爪着。那样子,像是歌不施粉黛的村姑,竟是半点儿大公主的气势也没有了。哗啦啦——又一阵浪花打了过来,白疏染拾起一枚晶莹剔透的小贝壳,托在掌心看了许久,“殿下,你看!”

  玄劭瞥了一眼:“梨花贝,他们经常被海浪带到这里来的!”

  “是啊!”白疏染淡淡开口道,“她是被海浪带到这里来的,没有人问过她想不想,亦或愿不愿意,她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玄劭心疼道:“疏染……这么久了,你该学会放下了。”

  白疏染端详着手中的梨花贝:“殿下说得不错,如今我才明白自己,原来我对云蘅的感情,就像这贝壳与海浪。不是贝壳有多么心悦于海浪,而是贝壳一直以来太过依恋与海浪同历风雨的感觉。我并不是多么喜欢云蘅,只是千年来习惯了陪在他身边,几次的出生入死与惊心动魄,我早已习惯了那种陪伴,却误以为那便是喜爱。想想过去,我曾几次出手伤害婉祎,我以为我会很痛快,可是我错了,我非但没有欢畅淋漓,反而越发痛苦、自责,甚至是,对自己很失望。”

  玄劭见白疏染这般痛心,忍不住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我明白,我全都明白,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相信我,云蘅和秦婉祎也会明白的。”

  白疏染自嘲:“罢了罢了,原来这些年来,我竟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小丑,是不是很可笑?”

  玄劭正色道:“胡说,我可不曾见过这么美的小丑!不过,此番你也看明白了自己的心,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白疏染转头看了眼一旁的玄劭,复低下头:“玄劭,谢谢你!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陪伴在我身边,真的谢谢!”

  玄劭笑笑:“我们是……朋友嘛,朋友之间,这是应该的。”

  “疏染!”一爽朗洪亮的声音随着一缕灵力落地传来,“原来你在这,真是让本公子好找啊!”

  白疏染与玄劭一齐回头。

  白疏染大惊:“书墨?”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几个月都不回家!”书墨看了一眼白疏染身边的玄劭,立刻醋意蒙心,“你莫不是,看上身边这位公子了吧?”书墨气呼呼地说道。

  白疏染腾地站起身:“书墨,你需慎言!”

  玄劭缓缓起身:“这位是?”

  白疏染介绍道:“这是青丘白书墨!书墨,这位是天族的三殿下!”

  玄劭拱手道:“原来是青丘大公子!”

  书墨亦行礼作揖:“三殿下有礼了!”

  “书墨,你是怎么找到这的?”白疏染不解。

  “疏染,你都好几个月没回猼扡了!”

  白疏染想到因自己的冲动酿成大祸,便心虚道:“我回不回去,和你有什么关系?”

  书墨一脸堆笑:“谁说没有关系啊,我想你嘛!”

  “好了书墨,这样的玩笑以后休要再说!”

  书墨见白疏染这般严肃,忽然止住了笑声:“疏染,你怎么了嘛?”

  白疏染如今这般模样,实在不想让更多的人瞧见,于是,便对书墨下了逐客令:“书墨,你若无其他事,便赶快走吧!”

  书墨急了:“别呀疏染,我这好不容易嗅到你的气味才追到这西海来的,我,我不走!”见白疏染不为所动,索性便坐到了地上,任凭你怎样都不起来。

  “书墨,这里不是青丘,你不要再胡闹了!”

  “那,那此处也不是猼扡啊,你怎就替三殿下作了决定呢?”

  “你!”白疏染一时语塞,她如今这副样子,最怕被青丘知晓,这么多年端着大公主的架子,从未有过这般想哭便哭,想笑便笑的肆意,她不想见任何人,只想安安静静地躲在西海。

  “我与三殿下有婚约在身,我自是可以作决定!你给我走,马上走!”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便都愣住了。

  白疏染说完自己也很是后悔,似恼羞成怒般嗔念了几句便只身回了西海宫殿。

  “哎,疏染,你别走啊!我来找你是真的有事!”书墨这才道出来到西海的原因。

  玄劭上前一步:“既然大公子是有事来寻疏染,不妨先在西海住下,待她不这般心烦了,再说与她听吧!”

  “那就多谢殿下了!”书墨说着,便追了上去。

  银白色的月光下,玄劭的眼眸微垂:婚约,她竟然还记得这桩婚事,她,真的会嫁与自己吗?

  回到宫殿后,想着疏染还未吃东西,便带了些吃食向白疏染的房间走去,欲抬手敲门之际,恰好听好屋内人的谈话。

  “疏染,你刚才那番话是何意?你当真以为那天后会承认你们那一纸婚约吗?”

  “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想让你赶快离开,所以我才口不择言的!青丘有我姑姑已经够可怜了,你知道的,我是绝不会嫁到天族的!”

  书墨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喜欢上那个三殿下了!”

  疏染显然有些心烦:“快说,你此番找我究竟何事?”

  “你弟弟,好像快不行了!”

  “我弟弟?”白疏染一时间不明所以。

  书墨想了想,脱口而出:“就是下凡历劫那个!”

  白疏染大惊:“玄嗣?他怎么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总之是受了很重的伤。我着实是没了主意,这才来寻你。”

  白疏染忧心忡忡:“朗儿已被天族封印,姑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我不能让嗣儿再出意外了!书墨,我们这便回去!”

  “嗯!”

  门外的玄劭闻声便慌忙躲了起来,他内心不舍:疏染,你这便,走了吗?

  忽然,白疏染停下了脚步:“还是跟玄劭说一下吧,若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

  “这么晚了,三殿下肯定睡了吧,还是先走吧,日后你们见面再细说也无妨。”

  也好,叨扰了他这么久,突然要告别,自己还真不知道该与他说什么,谢谢吗?这句话似乎每日都要讲上几次的,也罢也罢。

  白疏染心底竟生出这一丝不舍来。

  言罢,二人便幻灵远去了。

  玄劭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日后?多久才是日后?我们何时才会再见上一面?

  忽然,一股强大的灵力向西海这便飞来,只听一阵又一阵的刺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玄劭以为又是魔族前来挑衅,刚要迎门作战,便见白疏染和书墨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疏染!”玄劭赶忙扶起白疏染和书墨,“这是怎么了?”

  书墨冷漠道:“哼!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玄劭满眼心疼:“疏染,你怎么样?”转而低声怒吼,“是谁!是谁打伤你的?”

  “劭儿!”

  玄劭猛地抬头,看自己的母后正屹立在西海上空。

  天后得知白疏染近日一直住在西海不禁怒上心头,一看到白疏染的那副面孔,她便会想到白楚岚,由此便更是怒火难消。

  “猼扡一族果然都是一群不知廉耻之徒,白疏染,你这般纠缠劭儿,莫不是还痴心妄想着万年前那一纸婚约吧?”

  玄劭眼中怒气未消:“母后!您为这般真是疏染?”

  “这个妖女几次三番勾引你,既然你下不去手,为娘便来帮帮你!”

  “够了母后!疏染她没有!她真的没……”

  “你给我住嘴!守了这么久的西海,怎么还没有变乖啊?今日,我定要好好惩戒这两个小妖!”

  “母后不要!”玄劭瞬间冲到了白疏染面前,手中幻出一把利刃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若母后今日定要一意孤行,那孩儿这条命也不要了!”

  白疏染看着轩劭,虚弱地摇了摇头:“殿下,你不必如此。”

  “疏染,我说过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不管那个人是谁!”

  天后震怒:“劭儿,你如今为了这两个妖孽,连母后都要顶撞了吗?”

  “母后,既然我与疏染有婚约在身,那么疏染便是孩儿的未婚妻,孩儿是不会让您伤害她一丝一毫的!”

  “好!好啊!这小妖这般会魅惑你,看来今日,是留她不得了!”

  “母后!”玄劭将手中的利刃贴近脖颈,丝丝血迹正顺着利刃向外渗透,“你不要逼孩儿!”

  天后见玄劭如此决绝,只能服软:“劭儿!你快放下利刃!”

  “若母后答应孩儿不再为难他们,我便依母后之言!”

  天后无奈,只好答应了:“好!母后答应你!”天后怒目呵斥,“白疏染,今日是看在劭儿的面子上暂且放过你,当初白楚岚那个妖女魅惑陛下,天族没有追加猼扡之责已是仁至义尽!若让本神知晓,你再与劭儿纠缠不清,本神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灭了猼扡!”

  “不劳天后提醒,我白疏染永生永世都不会嫁入九重天!我姑母的仇,我也定会报的!”说完,白疏染便与书墨幻灵飞走了。

  白疏染说的话,对于玄劭而言,字字带刃,句句诛心。

  “啊……”一瞬间,玄劭的心痛到无以复加,他很想追上白疏染,想要亲自问问她,刚刚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她是不是真的特别讨厌自己……可是他双腿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

  天后见此情景也乱了阵脚:“劭儿!快,快把殿下扶到殿中!”

  “啊……噗——”

  玄劭刚刚被扶起来便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晕了过去。

  “劭儿——劭儿——快!快去寻御医来!”

  一瞬间,西海乱成了一团。

  云蘅回到杏林坊后,便将解药分给了众人,果不其然,没出一个时辰,被吸走灵识的人们,都渐渐恢复了灵识。云蘅从村民口中得知,他们是在背上石头之后才开始意识模糊的,有几个人还说,那筐石头原本没有多少斤,可是不知为何,却越来越重,最后使不出力气,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云蘅心下猜测:那石头上定有古怪。

  晚间,云蘅与婉祎来到了那几家专门收购天目山玉石的店铺,以灵力探查那些玉石,的确有问题。一不做二不休,云蘅一夜之间毁了所有天目山的玉石,并且散布天目山有妖兽吃人的谣言,人们都觉得天目山上的玉石太过古怪,接连几家天目山玉石店铺都无故失了火,而且原先天目山的采石工也说他们曾亲眼见过妖兽,渐渐地,天目山的玉石便被村们视为不祥之兆,由此采石工便也越来越少,十几天的功夫,便再也没人去天目山了。

  天目山的云雾中,犼的魂魄不甘如此,它愤恨着:云蘅!你三番五次坏我好事,究竟与我有何深仇大恨!等我能出去,我定要千倍万倍讨回来!

  怪病一事已了结,云蘅与秦婉祎决定回昆仑山。

  “来了山下这么久,还没好好看看身边的景色呢,这便要走了!”秦婉祎与云蘅走在路上,欣赏着热闹的街市。她突然笑了起来,“听说村民为了感谢我们,一会要放烟花呢!”

  云蘅看着秦婉祎,满眼的宠溺:“是啊,所以在离开之前,我们是该好好地游玩一番!”

  “好香啊!”秦婉祎使劲嗅了嗅,原来是不远处刚刚出锅的桂花糕的香味钻进了她的鼻子里,秦婉祎装作忍不住,叹了一口大大的气,“闻到这个我都饿了!”可怜兮兮的目光祈求着云蘅。

  “小馋猫!”云蘅刮了刮秦婉祎的鼻子,柔声道,“你坐在这等我,我去给你买!”

  云蘅走后,身后一位翩翩公子走了过来,男子见婉祎身着一袭淡粉色长裙,手中抱着一个暖炉,只身一人坐在长廊上,便误以为秦婉祎是家中长辈安排与他相媒之人。

  男子走到秦婉祎身边,行礼问候:“姑娘,久等了。在下出门之前家母忽感不适,于是请了郎中这才赶来,还望姑娘海涵。”

  秦婉祎一愣,看了看四周,不解道:“公子可是在同我说话?”

  “正是。”

  “公子,你可能认错人了,我,我并不认识你。”

  男子淡淡一笑:“姑娘不必害羞,男婚女嫁,我们这个年纪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秦婉祎更懵了:“男婚女嫁?不不不,公子,你定是认错人了,我……”

  “夫人!”云蘅怀里抱着刚买好的桂花糕,一步步向婉祎走过来,见有陌生男子正在与婉祎搭讪,醋意瞬间涌上心头。他缓步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夫人,你要的桂花糕我买回来了,我们走吧!”

  男子见状立即道歉:“原来是在下弄错了,还请公子见谅,在下唐突了!”

  云蘅没有搭理他,紧紧牵着秦婉祎的手,故作生气道:“我就离开这么一小会儿,就有男子来与夫人搭讪,看来以后绝不能再让你抛头露面了,不然,不知又有多少男子为夫人的美貌所倾倒,辗转难眠了!”云蘅突然停下,将秦婉祎逼到墙角处,用双手撑住墙面,将婉祎环在自己的臂弯里。

  秦婉祎的心,此刻跳得极快,她从未见过云蘅像今日这般模样,她有些害羞,不知不觉间红了脸颊:“云,云蘅,你怎么了?”

  云蘅见婉祎如此,他的心就像是被猫爪子轻轻挠了几下似的,他的脸慢慢靠近秦婉祎,眼中尽是笑意,“今日之事,看来确实是为夫思虑不周了!”云蘅的语气极其魅惑,缓缓的鼻息打在婉祎的脸上,这让她感觉痒痒的,心跳愈发快了!

  “我……我……”秦婉祎稍稍颔了一下下巴,眼睛再也不敢看向云蘅。

  云蘅继续靠近婉祎的脸,好半天才耳语了一句:“小丫头,怎么这么会折磨人呢?”

  “爹爹!”一个小男孩停在云蘅身边。

  “你这小孩儿是谁家的?怎么随便叫人爹啊?”

  小男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极其认真道:“我没有随便叫,你就是我爹爹!”

  云蘅婉祎皆目瞪口呆。

  “你,你这小孩儿别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小男孩走近云蘅,自己体内玉魂的气息越发强了,他笑着:“没错啊!这就是玉魂的感觉!”

  “玉魂?”秦婉祎大吃一惊,“他连玉魂都知道?”

  云蘅慌了:“你听我解释婉祎,我没有,我真的没……”

  “娘亲!”小男孩跑到秦婉祎身边,“是元灵之力,你就是我娘亲!”

  “你说什么?我,是你娘亲?”

  云蘅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你就是浮华阵里,靠着元灵之力和玉魂之气而生的那个灵识?”

  小男孩不住点头:“是我是我!爹爹,娘亲,孩儿机缘巧合化成了人形,便一路靠着元灵之力和玉魂之气的指引,才寻到了这里。爹爹,娘亲,你们不会不要孩儿吧?”

  秦婉祎看小男孩竟委屈得要哭了,便赶紧走到他身边安慰他:“不会的,爹爹和娘亲怎么会不要你呢?你既是依雪瑶和玉魂所幻化而生,我们又怎会弃你于不顾呢?”

  男孩破涕为笑:“娘亲,你真好!”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名字?孩儿还没有名字,娘亲你给孩儿取个名字吧!”

  “嗯……”秦婉祎思虑片刻,“男子汉应顶天立地,无愧苍天,不如,你便叫‘擎苍’如何?”

  “擎苍,擎苍……”小男孩反复念了好多遍,欣喜若狂,“我有名字了,谢谢娘亲!”小擎苍一把扑到秦婉祎的怀里,紧紧搂住了秦婉祎的脖颈。

  “你下俩!”云蘅有点不高兴。

  “爹爹,孩儿累了……”

  “你多大了还要娘亲抱?就你累,你娘亲难道不累吗?下来,我背你!”

  小擎苍一听云蘅要背他,立刻从秦婉祎的身上下来,蹿到了云蘅的背上,笑嘻嘻着:“爹爹你最好了!木马~”说着向前蹿了蹿亲了一口云蘅的脸颊。

  “嘭嘭嘭——”一簇簇烟花在空中绽放,此起彼伏,璀璨了整个天际。

  秦婉祎笑着昂起头:“云蘅!村民们放烟花了!你看那边——好美呀!”目光不经意瞥到擎苍,发现他正趴在云蘅的背上,睡得沉了。秦婉祎有些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

  云蘅回头看了一眼背上熟睡的小人儿,轻笑:“他只是灵识而已,即便幻化成人形,也使不出灵力来,更何况这孩子一路寻找我们,是真的累垮了。”

  秦婉祎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今晚先让他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启程回昆仑吧!”

  云蘅笑笑:“都依你!”

  走了差不多三里路,便寻到一家客栈,二人这才落脚休憩。

  店家引着二人走上二楼,婉祎刚一踏进客房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红褐色的雕花窗桕中映入了几缕月光,给雅致的小屋更增添了几分温馨闲逸之感。

  夜晚,安置好擎苍后,婉祎与云蘅并排睡卧在床上。半梦半醒间,婉祎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被身后之人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

  云蘅呓语着:“婉祎……”

  婉祎转头侧过身,小声安抚:“我在,我在呢,睡吧……”

  九重天,诛仙台旁,沉睡了万年的冰棺正在一点点冲破封印。此刻的玄朗能明显地感知到身边的冰棺了,冰冰的,凉凉的,只是他的眼前仍是一片漆黑,身体半分也动弹不得,思绪如乱麻一般这波着他的心。

  “啊……”

  眼前,母妃被逼跳下诛仙台,青璇被天帝所伤……一幕幕都浮现于玄朗眼前。

  “母妃……青璇……”玄朗的泪毫无预兆地落下,一滴又一滴,那泪滴瞬间化成一把把利刃,刺入冰棺!冰棺就这样被一把把小小的利刃所刺碎,玄朗破棺而出。

  玄朗没有惊起天族的警觉,便一路向下,欲回魔族。见天目山妖气重重,便飞落到天目山上,见是犼的一缕魂魄在作祟,不屑道:“一缕魂魄竟能将整座山寸草不生,犼兽,看来你的怨念颇深啊!”

  犼感知到有异类再此,哀求道:“是谁?是谁在这?放我出来!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魔尊,是你吗魔尊?”

  “本座想要什么,自会去拿!”

  “魔尊,魔尊,你帮帮我,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玄朗忽然计上心来:“或许,有一个人,你确实可以帮到本座!”本座要你,去蛊惑天后的心,慢慢折磨她,让她痛不欲生,求生无门,求死不能!

  “这有何难,我做便是,只是,事成之后,魔尊可否帮我寻到其他魂魄被封印在何处?”

  “若能办成,我必会若你所愿。”

  “好!我做!不过,我现在被云蘅的封印打得动弹不得,还望魔尊帮我解了这封印!”

  玄朗运灵,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

  犼觉得不对劲:“魔尊,你的戾气怎么越发弱了?就像刚刚你来之时,我不曾感受到魔尊的戾气。”

  玄朗恍然大悟:难怪自己冲破封印都未曾引起天族的丝毫怀疑,原来是自己身上的魔气和戾气都大大减弱了!

  “无妨,我虽不能完全解除封印,但足够你入她的梦境了!”

  “多谢魔尊,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玄朗运灵,向魔界的方向飞去,许是刚冲破封印耗费太多的灵力,又许是助犼解封耗费了些许的灵力,玄朗突然觉得心力交瘁,眼前一黑,从云端跌落了下去。

  自玄嗣恢复记忆以来,便一直住在猼扡,等待着他的天劫。凡间匆匆数十载是何等之快,眼下,玄嗣在人间的第二十四个年头越发近了。天帝算着时日,匆匆赶往了猼扡族,日日守在玄嗣的身边。这日,天帝亲自将封印着自己仙骨的琉璃盏交给了猼扡帝。

  猼扡帝望着琉璃盏,面露愁容:“这,陛下,此物太过贵重,猼扡实在不敢收啊!”

  “怀望兄不必过谦,孤实在是没有人能托付此物了!天后善妒,若她知晓此事,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是嗣儿的亲舅舅,交于你保管最为稳妥,这夜算是我对楚岚的一点补偿吧!”

  “嗣儿此劫若得圆满,不知陛下……”

  “朗儿还在冰棺中,劭儿从小便心思过重,尤其是诛仙之变后,性子越发别扭,这储君之位,自是要传与嗣儿的!还望怀望兄届时助嗣儿一臂之力。”

  花界。

  在溯安的悉心照料下,无常的命总算是保住了。近日溯安将自己的灵力又渡给了无常一些,无常可以稍稍运灵了,不过,他一身的修为和法术全失,如今,连花界最末微的精灵也比不上了。

  这夜,无常发现了花丛之中的宿根星,小小的,纯白色的,点缀于众花海中,那样子倒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无常采了一大束宿根星,想要送给溯安。行至溯安的门前,却听到了花神与溯安的谈话。

  只听屋内的花神气愤道:“溯安,你清醒点!那无常命数已尽!若不是你从寿元帝君处求得续命丸,他早就魂飞魄散了!如今他还好好活着,你又何必这般执拗?”

  溯安不住祈求着:“花神姐姐,算我求你了,无常哥哥,他那么骄傲一个人,肯定不甘心就这样了此一生,他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去做呢!我不想看他整日郁郁寡欢的样子!”

  花神无奈:“你便是求我我也没有法子了,那续命丸本就是你搏命换来的,岂有再寻一颗的道理?你可知,你将自己的寿元硬换到无常的身上可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的,一生同生,一死同死,为了无常哥哥,我愿意的!可是我实在没有法子了!还未到极寒之时,猼扡的灵芝草还未长出来,我实在不知还有谁可以救他了……”溯安说着说着,便抽噎起来,“花神姐姐,求你帮帮我,让我再试一次,哪怕是将我的命渡给他,我也心甘情愿!”

  “溯安,此事我真的帮不了你!”花神撂下这句话,便走了出来。见无常正愣在门外,问道,“你都听到了?”

  “是。”

  花神不屑:“你究竟还有什么样的大事未做?溯安竟疯魔得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最好想清楚,到底是你的事情重要还是溯安的命重要?”

  无常慢慢走近屋子,见溯安正瘫坐在地上无助地啜泣,心中愧疚与心疼不断交织:终是自己连累了她。花神说得对,究竟是安儿的命重要还是自己的事情重要?这些,他又何尝没想过?不过自己已经如同废人了,还能奢望什么呢?唯一所愿便是不要太早死去,免得那个小丫头日日流泪,让他魂飞魄散都于心不安。

  “溯安!”无常轻唤着她的名字。

  “无常哥哥!”溯安见无常走了过来赶忙站起身来,擦去了脸上的泪痕,“无常哥哥,你怎么来了?今天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无常缓缓坐下,微微开口:“没有,我很好,没有不舒服。安儿,痛吗?”

  “什么?”溯安不明白。

  无常一脸的心疼:“你将自己的寿元硬换到我的身上,一定很痛吧?”

  “你……你都听到了?大哥哥,我说过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儿知道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都怪我没用……”

  无常见溯安的眼眶再次红了,他忍不住抚着她的头温柔道:“安儿,这一切跟你都没有关系!可能是老天早就注定好了吧!我不想再做什么了,余下的光阴,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报仇什么的,我已经全都放下了。”

  “可是,大哥哥跟我说过,你娘亲还有你的族人,都死于非命,你此生活着的唯一愿望,便是复仇,你真的都放下了吗?”

  “复不复仇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是族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这么多年,我日日活在仇恨中,倦了,也累了。我这一辈子,能遇到安儿,已经是老天对我最大的恩惠了!”

  溯安猛地扑到无常怀里:“大哥哥,以后的每一天,安儿都会陪在你的身边的!”

  无常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一束花:“你看这个,送你了!别哭了!”

  转眼间,寒冬便来了。猼扡族的圣山上,灵芝草正冒着冬雪慢慢生长。

  玄劭已经在猼扡族的结界外徘徊了好久,他很想再见一次白疏染,当日她留下的那番话像是一根根针,日日刺痛着他的心。可是,他又很害怕见到她,想到母后对她的伤害,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几经踌躇,玄劭还是离开了,他并没有回西海,而是飞往了昆仑山。

  “爹爹——爹爹——”小擎苍大声喊着奔回了屋子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有一个人,朝昆仑山飞过来了!”

  “一个人飞来了?”云蘅闻声赶紧飞向山顶,仔细望着四周。

  “云蘅上神!”

  “玄劭?”

  “上神,我知今日来此实在唐突,在下先道声抱歉了。”

  “无妨。殿下此番前来可是有事?”

  “上神,自疏染犯下错后,便一直躲在西海,她最担心的就是,你知道了她做的事以后不肯原谅她。这三个月,她几乎日日以泪洗面,却又不敢面对你,我实在不忍心看她这般。”

  “难道她做的事还值得原谅不成?”

  “上神,她真的已经知错了!而且后来还是疏染提醒在下清遥欲对秦姑娘不利,在下这才截下了清遥的那一箭!”

  “殿下此番是想为她求情吗?”

  “上神,疏染她真的已经悔改了,她几次想要亲自登门谢罪,但终究是没有勇气!她的那些糊涂举措已经让她悔不当初了,还望上神念在在下也曾救过秦姑娘的份上,原谅疏染吧!她不会再那般糊涂了!”

  “罢了,我早就说过,只要婉祎能够安然无恙,我便什么也不计较了!疏染,我也不会怪罪于她,毕竟,我不在古月的那段时日,是疏染一直照顾着婉祎,这份恩情,云某一直铭记于心。”

  玄劭如释重负:“如此,在下便替疏染谢过上神了!告辞!”

  秦婉祎正在火炉旁煮茶,只见小擎苍受了惊一般跑回屋子里:“娘亲,山腰处,有一个人躺在雪地上,一动也不动!”

  “走,我们去瞧瞧!”因是下坡的缘故,秦婉祎和小擎苍一路小跑到了山腰处,见地上果真躺着一个人。

  秦婉祎走近了一看,大吃一惊:“朗哥哥!”

  “娘亲,你认识他?”

  “擎苍,快,我们把他抬回去。”

  “嗯,娘亲,让孩儿试试爹爹昨日教我的瞬移之力吧!”擎苍立在原地,气沉丹田,双手慢慢抬起,手掌间竟真的幻出两股灵力来。

  秦婉祎摸了摸他的头夸赞道:“我们苍儿真厉害!”

  “娘亲,你抓紧孩儿,孩儿要施法了!”

  只见擎苍掌心一用力,三人便回到了火炉旁。

  此刻,云蘅也刚刚走了进来。

  “玄朗?”云蘅大吃一惊,“他不是被封印在冰棺中吗?怎么会在这?”

  “是擎苍是山腰处发现了他,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冻僵了。”

  云蘅摇摇头:“他不是冻僵了!是没有灵力傍身晕死过去了!他在冰棺中近万年,岂会冻僵?”

  “没有灵力?朗哥哥怎会没有灵力?”

  云蘅想了一会:“这个我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苍儿,把他扶到床上,我们一起为他疗伤!”

  “是,爹爹!”

  “先查看他的命门,看看他此身为何?”

  擎苍照着云蘅说的去做,以玉魂之气探查着玄朗的命门:“爹爹,他,他是魔族!”

  云蘅气定神闲道:“不错,有长进!”

  “啊?原来爹爹一早便知道,是在故意考验我呀!”

  “什么?朗哥哥,他堕入魔道了吗?”青璇当年并不知晓此事,如今知道了,不禁唏嘘着。

  “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云蘅不愿婉祎回忆起当年的诛仙之变,含糊其辞便搪塞了过去,只一心给玄朗输送着灵力,“婉祎,幻出元灵之力,玉魂根本进入不了他体内。”

  “我要怎么做?我还不会幻出灵力!”

  “无妨,你只要将手附在苍儿手上即可!”

  秦婉祎将手搭在了擎苍手上,云蘅稍稍一施法,源源不断的雪瑶元灵便向玄朗的身体中涌去。

  良久,玄朗还是像刚才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云蘅牵起秦婉祎的手,柔声道:“我们先走吧!玄朗被封印了万年,身心已经遭受了最大的折磨,让他多睡一会吧!”

  “爹爹,娘亲,你们回去休息吧!这里孩儿守着就好!”

  云蘅点点头。

  “你也别太累了,困了就睡下。”秦婉祎叮嘱着。

  擎苍笑着点点头:“是,孩儿记住了!”

  云蘅与秦婉祎推门而出,见院中有一簇亮晶晶的东西附在地面上,云蘅走了过去,言语中抑制不住的欣喜:“婉祎!你快来看!”

  “什么?”秦婉祎三步并作两步大步走了过来,“是什么呀?”

  云蘅激动地指着地面上那簇亮晶:“婉祎你看!它发芽了!我们一起埋下的那一粒灵种,它发芽了!”

  这日,玄劭再一次只身来到了猼扡族,依旧在结界外徘徊了好久好久,这次他终于有勇气,以灵力传送了一张拜帖进去,奈何玄劭从黄昏等到清晨,再从清晨等到午夜,从阳光明媚等到雪花纷纷,依然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玄劭的期盼落空了:“看来她不会再见我了。”

  无常的身子每况愈下,溯安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此季恰逢极寒之时,想来猼扡的灵芝草也快长出来了。溯安不住告诉自己,为了无常哥哥,她一定,一定要求得灵芝草。

  一连半月,溯安早出晚归,无常几次想要寻她未果,打听了花灵们这才知晓,原来这丫头竟悄悄去了猼扡族。无常知道后,极度担忧溯安,若是白疏染再次为难她,这可怎么是好?她已经一日一夜未归了,是否已经遭遇了不测?无常心惊肉跳,不顾身体的剧痛运作灵力,前往了猼扡族。一路上,无常设想了无数种可能,若是丫头安好,他绝不会再让她为自己涉嫌,从此以后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猼扡族敢伤她分毫,即便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回丫头。无常的身体已经开始渗透出些许虚汗,可纵使这般,他也没有半分动摇的念头,此刻他只想赶紧找到溯安,只要她安然,他便什么都不在乎了。

  九重天,寿元星君殿。花神一直苦苦哀求着:“帝君,求您救救七公主吧!”

  寿元星君淡淡开口:“我已经将她的寿元迁出,续给了七公主想要帮助之人,如今你却让本君将迁出的寿元收回,本君实在无能为力。”

  花神站起身来:“你就这般不顾昔日情分吗?”

  “不是本君不念昔日情分,只是花神,你须知,本君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寿元乃是通渊天上因果盘早就注定好的,即便本君有心,也是无力啊!”

  花神沉下脸来:“好!小神明白了!打扰了!”

  寿元星君看着花神远去的背影越发气愤:“姣荟!你今日这般是为何?难道,难道不是你先断情绝爱的吗?你……你已斩断情根,便已无情,如今此举究竟是为了哪般啊?”

  当年,他还不是寿元星君,她,也不是花神。他二人是最最潇洒快意的仙侣,但当他们踏进九重天的那一刻起,便全都变了。

  花神苦涩一笑:“君上说得对,我是个断情绝爱的冰冷花神,今日是小神唐突,扰了君上清修,小神这就告退!”

  寿元星君听着花神的话,心里万念交汇,他恨她,恨她当年那般决绝便断了与自己的情意;他气她,明明她才是那个狠心绝情的人,如今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样;但是他,还是爱她,纵使因她之举,他一怒之下也斩断了自己的情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爱了,但当他再一次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你……你回来!”寿元星君甩了甩衣袖,“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只见寿元星君开启了寿数星盘,运作法术,想要将溯安与无常二人的寿元重新迁回,可不承想,他竟发现了他二人的命数根本无需再改,他二人乃是同一日……魂飞魄散。

  花神大惊:“怎么会这样?”

  “来不及了,快去禀告陛下!”寿元星君拉着花神便飞向了九霄云殿。

  猼扡族结界外,一行人浩浩汤汤走了过来。无常此刻刚好运灵到此,见溯安徘徊在结界出,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地了。他刚想走上前去,便被那队人群抢了先。

  “七公主?”

  溯安又惊又喜:“英褚?”

  无常大为震惊:七公主?

  “属下参见七公主!”

  “快快起来,英褚,你怎么来了?”

  “回公主殿下,属下是奉命来递喜帖的!”

  “喜帖?可是有何喜事?”溯安转念一想,“四姐姐生了?男孩还是女孩?生的美不美?”

  英褚不住点头:“太子妃于昨日诞下小王子,太子殿下命属下前往三界送喜帖,喜讯已于昨日承于天地陛下了,怎么,七公主不知道吗?”

  溯安尴尬地笑了:“我……我最近在凡间游历,尚未回天族,因此不知晓此事!英褚,我得空一定去看她!”

  “好!属下一定把话带到!不过七公主,您在在此这是……”

  “我……我的一个朋友,他伤得很重,只有猼扡的灵芝草能救他了,我想,我想借猼扡的灵芝草一用。”

  无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帝陛下,七公主,原来,她竟是天帝的女儿!是自己仇人的女儿,亦是自己的……亲妹妹!

  “啊……”无常的身心上剧痛无比,“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无常无法面对眼前的一切,拼死运灵回了魔族。

  英褚皱了皱眉:“这灵芝草可是猼扡的圣物,一年只结一株。不过,三殿下与大公主有婚约在身,属下认为,此事也并非难事。”

  溯安笑得开心极了:“我也如此想!”

  “那待会儿结界打开了,我们一同进去吧!”

  此番结果可想而知,猼扡族并未将灵芝草借给溯安,她虽是天帝之女,但也同样是天后的女儿,白疏染怎会轻易将本族圣物借给天后的女儿,何况是去救治一个魔族的魔头!

  人人都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有溯安自己不知,她终究是太单纯,太天真了。

  九霄云殿内,天帝得知小女儿命数将近,急忙命花神将溯安带回。花神与寿元星君刚刚离开,另一边帝辉星君神色匆忙奔了进来。

  “陛下。”帝辉星君欲言又止。

  天帝头痛欲裂:“星君有话直言!”

  “陛下,小仙刚刚布星归来,见诛仙台边原本光亮的金星黯然失色,小仙便亲自到诛仙台寻探了一番,发现,发现……”

  天帝听到“诛仙台”几个字早已神色大变,他急切问:“发现什么?”

  “小仙发现,诛仙台边,冰棺粉碎,五殿下,不知,不知所踪。”

  “什么!”天帝猛然站了起来,“还不快去找!”

  “是!小仙这便去寻!”

  天帝坐下,细细思量此事:若没有天族之血作引,那封印便是数十万年也不会解,但看如今这情形,想必是有人故意为之,那此事便是蓄谋已久了。天后,玄劭,溯安,究竟是谁,是谁要这么做……

  “陛下!”

  天帝抬头望去,原来是花神和寿元星君,将溯安带了回了。

  “陛下,我与帝君刚刚踏出南天门便寻到了七公主,现将公主殿下带回,我等告退。”

  天帝挥了挥手,二人便退出了九霄云殿。

  “安儿,父君问你,你五哥可是得到了你的帮助才冲破冰棺的?”

  “我……”溯安欲言又止,但她立马想到了天后曾告诫过她,即便是父君问起,也不能透露出一个字来。

  “回禀父君,孩儿……不知此事。”

  “哼!你不知?”天帝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女儿,你当真以为你们母子三人做了什么,孤半点儿都不知情吗?

  溯安心性单纯,禁不住恐吓。更何况是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父君,何曾对她这般厉声呵斥过,她抵不过父君的雷霆之怒,便将事情的原委全部一五一十告诉了天帝。

  “父君……”溯安跪在大殿中央,像极了一个无助的小猫。她搂住天帝的双腿,“父君,求父君不要迁怒于母后,千错万错都是安儿的错……”

  天帝瞪了溯安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为她求情!”看着溯安委屈的表情,他忽然想到了寿元星君的话,难道安儿此世之劫便无解吗?天帝心绪复杂,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从今天起,你便到通渊天上的玲珑塔中面壁思过!没有孤的允许,不准出来!”

  “什么?玲珑塔?不要啊父君!我不想被关进玲珑塔里……那里又凶又险,我!不!要!”任凭溯安如何撒泼打滚都没能改变天帝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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