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
天还未放亮,婉祎的房门就被敲响。
不用说,来者定是云蘅。
婉祎打开房门,一张温润如水的眼眸正映入她的眼帘。
云蘅温情脉脉地望着晚祎,柔声叮嘱:“今日,就不要出门了。”
“我知道,今日是初一嘛。”
婉祎一口轻松地答道,向云蘅示意了自己手中的书卷,“有了它,我绝不乱跑,定会好生守在案台边的!”
“嗯。”
云蘅点点头,并未言语什么,欲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方又停下了脚步,“内厅昏暗,仔细伤了眼睛。”嘱咐了这句,这才放心离去。
内厅昏暗?
是了,婉祎这才想起来,昨日自己房里凡是透光之处,尽都贴上了一层黑色的布,整个屋子被包裹得密不透光。
六月初一,天气甚是晴朗。
正午的天儿也格外蔚蓝,空中飘着几片薄薄的白云,像是被阳光晒得更加温柔了些,随着风儿缓缓地浮游着。
婉祎用过侍女送来的午饭后,莫名觉得心绪烦闷,燥热无比。
“呼——”
正值婉祎心绪难忍之际,一股凉爽之意轻轻拂过她的头顶方才得以缓解。
不知怎的,婉祎的身体越发凉爽,接着伴随她的便是一阵又一阵的头晕目眩。
婉祎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她用力地睁开眼,便被一道无比耀眼的光亮灼痛了双眼。
她断不会看错,自己内厅的屋顶,不知何时破了一个大洞,而刚刚灼痛自己双眼的光,正是由这个破洞而照射进来。
婉祎心中惊恐,她极力站起身来,想要躲开因这个破洞而照射进来的光亮。因为她知道,今日是云蘅告知自己的“躲星”之日,万不能被光亮所照,否则后患无尽。可不论婉祎怎么躲都甩不掉那抹光亮,这抹光亮就像是盯上了自己一样,婉祎躲闪砸何处都会被那抹光亮所跟随、照射。
冷。
婉祎觉得身体越发的冷。
冷得她不由得打了好几个冷颤。
“何方神圣?为何苦苦纠缠于我?”
婉祎不过自顾自地问自己,竟没想到真的有仙人显现。
婉祎尽量睁开眼仔细端详着那人:金色眼眸、金色头发,身穿金色软服……
“妖孽!若不灭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你涂炭三界生灵吗?”
婉祎见来者目的不善,便质问道:“涂炭生灵?我只是一平凡女子,如何涂炭三界?阁下如此急切想要除掉我,难道不是涂炭生灵吗?”
“哼!狡辩妖孽,巧舌如簧!不外乎此!”
帝辉星君抬起手掌,眼看一道更加刺眼的光芒便要刺向婉祎。
千钧一发之际,“叮——”伴随着清脆之音,玉魂之剑瞬间破门而入,护在了婉祎身前,挡住了帝辉掌中之光,似笑非笑:“哼!云某竟不知,这人间的事已是帝辉星君做主了!”
“云蘅......”
婉祎吃力地想站起来,一把便被云蘅扶住:“别怕,有我在。”说着便将婉祎护在自己身后。
“云蘅上神?早年听闻云蘅上神于诛仙台为了一女子毁了仙骨。”帝辉说着,目光移向婉祎,复又开口道,“如今看来,传言并非虚假。”
“多谢帝辉星君夸奖!”
帝辉星君诧异地看了一眼云蘅,叹道:“云蘅,你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
“哈哈!变?不知在帝辉星君眼里,云某应该什么样呢?”
帝辉星君不屑于云蘅在言语上这般纠缠:“这人间的事虽不归我管,但阴魄现世,必定引起三界血雨腥风,帝辉身为神子,受人间香火供奉,自当有权问责一二。”
“哼!这般大义凛然!”云蘅说着,平静的眼眸霎时间布满了寒光,“今日你若敢伤她半分,我必毁你半幕星宿作赔。”
“上神若执意如此,那帝辉便得罪了!”
剑拔弩张间,气愤紧张到了极点。
“罢了!我打不过你!”
帝辉望了望云蘅身边的婉祎,默然道,“云蘅,天族还需要你!”
“她更需要我。”
“云蘅......”
“不送!”
帝辉见云蘅如此,便什么也没有说离开了。
“婉祎,你怎么样?”
婉祎摇摇头:“我无碍,只是头略发涨痛。”
“来。”
云蘅扶婉祎坐到榻上,“手怎么这样冷?”说着,云蘅又抚了抚婉祎的手臂,怎知触碰到的是比手还要冷得冰凉,不由得心下大惊,“怎么会这样?”
“公,公子别担心,不过是那星太过灼热,我休息一下便好。”
“都是我大意了,来,我这便替你疗伤。”
说着,云蘅便运作灵力,将灵力灌输于婉祎体内。
良久,见婉祎的气色好了一些,云蘅这才作罢。他扶婉祎平躺好,点了婉祎的睡穴,婉祎便沉沉地睡去了。
云蘅紧紧地握着婉祎的手:“睡吧,有我在呢。”
云蘅望了望屋顶的破洞,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盛夏时节,各式的花儿争芳斗艳,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丝丝的香甜。
秦婉祎深呼吸,嗅了一嗅,抻了个大大的懒腰:“真好!舒服极了!”
眼前的杏花飞舞着,颇像漫天飘洒的雪花。如墨的青丝随风摇曳着,瓣瓣杏花点缀于秦婉祎的青丝,在和煦的春光下,显得那样俊俏,那样可爱......
“嗖——”
不知是何处的小兽,拾了小石子正朝着婉祎的脑袋上投掷,这小兽一边瞄准着婉祎竟还一边开心地大笑。
婉祎的后脑勺一阵微痛,她猛地回头——狗?
是一只小狗!通体雪白雪白的,不!简直比雪还要白!两只眼睛就像是一汪蔚蓝的湖水,仿佛能装得下星辰大海。
“喂!”
婉祎叫了她一声,那只小兽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欲起身逃跑,只见那小兽一动身,若长出羽翼一般,瞬间大风四起。
“喂?你别跑啊!我不会伤害你的!”说罢,婉祎便追着小兽一路狂跑。
奈何那小兽的动作甚是敏捷,自己越是穷追不舍,那小兽便越是拼命地跑。
云蘅正靠在不远处的一颗桃花树上喝着酒,正好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追着一只白色的小兽。
那两缕白色像两股风一般徐徐向自己靠近,甚是有趣。
“哎呦!”
不知何时,那小兽在前路上扔下了一段干枯的木枝,婉祎一心想要追到小兽,一时间并未察觉到路上的异样,没想到一个趔趄便被绊倒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膝盖和掌心一阵火热。
那小兽坐在树杈上,见婉祎被绊倒在地,正指着地面上滑稽的婉祎开心地大笑着。
婉祎气鼓鼓地瞧着树枝上的小兽:“你竟还幸灾乐祸!”
云蘅见此,未来得及多想便从树上一跃而下,落至婉祎面前递给了她一只手。
“来。”
婉祎缓缓抬起头,和煦的阳光刚好照在婉祎仍显病态白皙的小脸上,这光使得婉祎有些睁不开眼。
随着云蘅的飞落而下,几瓣桃花瓣飘飘洒洒地落在了云蘅的墨发和肩膀之上,婉祎吃痛地揉了揉手肘,再定睛一看,暖阳中一张轮廓分明脸映入了自己的眼中,风姿绰约,玉树临风。
婉祎不禁感叹:便是檀奴叔宝,也不过如此吧!
只一瞬,婉祎仿佛觉得,这一幕好生熟悉。似是梦中见过,亦似是真的见过。
“不过是只小芔兽,何故这般拼命?你若喜欢,我叫人捉来几只送你便好。身子本就未恢复好,这般顽皮若赶巧落下什么病根儿可有得受了。”
明明责备的语气,却偏偏尽显温柔。
“云公子,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云蘅听后心下一惊:“你说什么?”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自己和公子以前是认识的。”
云蘅从不曾想过婉祎会如此问自己,心下慌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装作厉斥:“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
婉祎低眸,尴尬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我,我听见了。多谢云公子关心,我……那我这便回去了。”
婉祎见面前的人转瞬便一副冷清孤傲,不由自己分说的模样,也只能就此作罢,转身向府中走去。
走了几步,婉祎轻轻回过头,见云蘅仍旧矗立在一片暖阳氤氲之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惠风和煦,气朗天清。
云蘅嘴角的笑意未减,他抬头望去,阳光恰好直击着他的眼瞳,但云蘅并未闪躲,他竟从未发现,原来阳光还可以这样迷人。
竖日傍晚,云蘅不知从何处捉来了一只通体雪白,蓝眼折耳的小芔兽。与那日婉祎在后山所见的小兽几乎一模一样。
他手提着兽笼眉宇间尽是笑意,正朝着婉祎的房间走去。
“当当——”
随着两声扣门声,一袭蓝色的衣提着一个小笼子来到了婉祎的房间门口。
“婉祎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吱嘎——”
房门轻轻开启,婉祎满是笑意来到了门口望着云蘅。
谁知那芔兽看见婉祎宛如受了巨大的惊吓般嚎叫起来,通体毛发尽都挓挲了起来,连眼睛肿都布满了惊恐。
云蘅发觉了芔兽的异样,眉心探了探面前婉祎的气脉,的确不对。
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
“公子,你终于来看我了!”
这声音,透骨的妩媚。
说着,婉祎便一把将云蘅拉近了房间,双手勾住了云蘅的脖子。
“没想到秦姑娘如此有兴致,在下怎可拂了姑娘的一番美意?”云蘅嘴角微微上扬,一把便抱起了秦婉祎。
只留下芔兽蜷缩在笼中瑟瑟发抖。
被云蘅揽在怀里的秦婉祎咯咯笑着便把头埋在了云蘅的肩上。
云蘅把秦婉祎抱到床上,双手肆无忌惮地在秦婉祎身上游走,由笔直的双腿到光滑的小腹再到粉嫩的脖颈......
就在云蘅要一亲芳泽之际,秦婉祎突然双手合十,瞬间一股灵气从指尖幻化而出,直直地指向云蘅的心口。
云蘅早有防备,只见他双手两指合拢,重重地戳向了秦婉祎的眉心穴——
“啊!”
秦婉祎顿时发出一声惊恐凄厉的惨叫。
霎时,秦婉祎倒在了床榻上。
而秦婉祎的身上,飘散出一股股轻盈的绿色幻灵,顷刻间,那些幻灵全部显现,将秦婉祎团团围住。
“妖孽!还不现身!”云蘅冷冷地说。
“小妖知错,求公子饶了小妖吧!”只见那些轻盈的绿色的幻灵点点幻化,竟成了一个八九岁般大的小女孩。
“今日若饶了你,他日怕是那花妖树妖便都要爬到我头上来了!”
“小妖真的知错了公子!娘亲病了数日一直不见好转,小妖听山谷里的猫妖姐姐们说公子的玉魂能治百病,但小妖功力尚浅,怕是还未近公子之身就被公子发觉了,所以小妖今日才敢附在这位带有些许阴气的姐姐身上,小妖发誓只想借公子的玉魂一用,绝无害人之心!”这小蛇妖绿楹害怕得瑟瑟发抖,眼里满是惊恐。
“一派胡言!”云蘅说着,便抬起收来欲杀掉绿楹。
“公子且慢!”绿楹惊慌中脱口而出,“公子若今日杀了小妖,那便.......那便永远见不到婉祎姐姐了!”
“你敢威胁我?”云蘅眼里寒光凛凛,不禁攥紧了拳头。
这蛇妖生性狡诈,若她所言非虚......云蘅不敢想象,提起秦婉祎的一只手腕诊其脉象。呼吸平稳无异,倒是这脉象......甚是奇怪,体内脉象似已全部移位,手腕处已无跳动,手心处却跳动不止。
云蘅震怒:“说!她到底怎么了?
“公子,小妖知错!小妖不该听信猫妖们的怂恿,将婉祎姐姐的魂魄暂时关押在了妖猫蛊之中!”
“妖猫蛊?”云蘅心中大惊,“你可知,她只是一介凡人?那妖猫蛊险恶无比,除了邪灵恶鬼便是被猫妖们吞噬过的残灵碎尸!”
“啊?小妖不知道妖猫蛊如此危险!小妖从未想过要害婉祎姐姐性命!”小蛇妖绿楹带着哭腔不住地乞求着。
上次躲星的差池,怕是婉祎的阴灵之气已经外泄了。
这可是阴灵之气,四方妖魔尽都视若珍宝,今日这番,怎得只是引来一个小小的蛇妖?莫非,是有人故意引她前来?
云蘅稍作犹豫,开口道:“我即刻去寻她,此刻起你需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若我回来后,她气息不在,我便要你陪葬!”云蘅说着便幻化成灵,赶去了妖猫蛊。
秦婉祎在一片混沌黑暗中醒来,她的记忆仍停留在披上披风那一刻。
“这是哪?”秦婉祎什么也看不见,胆怯地裹了裹自己的身子,空气中弥漫的丝丝血腥味,令秦婉祎开始惶恐不安起来。
秦婉祎忽地发现很远很远的前面,有丝丝亮光,秦婉祎如遇救命稻草般,拼命向那丝光亮走去,可是走了许久许久,依然走不到边,秦婉祎实在是走不动了,只好停下来歇息喘口气。
婉祎双手杵地坐下来,突然感觉手掌湿漉漉黏糊糊的,她抬起手一看,自己双手沾满了血迹!
“啊——”
再放眼四周,自己竟身处一片幽暗又诡异的坟茔地,周围不时传出几声诡异的猫叫,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阵阵腐臭,再加之眼前飘动的灵头旛......
婉祎不知何时惊恐地掉下了眼泪,可她并不敢大声哭诉,她害怕自己在这是非之地,自己的哭声会引来邪灵恶鬼,婉祎就这样一边忍住哭泣,一边拼了命地向前跑去。
“咚咚咚——”
秦婉祎的心如鼓点般震动。
被风吹干的泪痕还挂在脸颊两侧......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当秦婉祎停下脚步的时候,自己已经置身在一片枯树林中了,浓厚的迷雾,越积越深......
很快,天色便暗了下来……
“滋—滋—滋—”秦婉祎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慢慢地接近她……
秦婉祎只觉大事不妙,下意识地回头——
一直庞大的绿瞳白足黑猫正在步步向婉祎逼近......
婉祎何时见过此等庞大的猫,显然被这步步紧逼的猫妖吓傻了。
她的脚像绑上了千斤巨石,想要拔腿逃跑偏就不听使唤,身体不住颤抖的她死死咬住下唇。
妖猫越靠越近......
终于,它来到了婉祎的身边。
妖猫低头嗅了嗅婉祎,婉祎吓得屏住呼吸,但妖猫的头一直凑在婉祎的身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婉祎拼命地保持,尽量不呼出气息,她涨的脸通红,终是没忍住,一大口粗气呼了出来。
妖猫嗅到了婉祎的呼吸先是“喵喵”地叫了一声,随后便又更近一步凑近婉祎,仔细嗅着婉祎的气味。
此时婉祎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心如鼓点般剧烈跳动着。
“你要......吃掉我吗?”婉祎害怕地开口。
“喵——喵——”妖猫不知何故用鼻尖蹭了蹭的胳膊。
妖猫此举着实让婉祎大吃一惊:“你......不吃我了吗?”
话音一落,妖猫立即幻化,成一般猫儿大小一般,当即跳进了婉祎的怀里,紧紧靠着婉祎的胸口。
婉祎怀里抱着猫妖犹如怀抱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抱也不是。
丢了吧——怕它性情大变再来伤害自己。
抱着吧——又总觉得心里十分不要踏实,万一哪时它又变幻张口吃了自己,岂不是自寻死路?这厢,可叫婉祎如何是好?
见婉祎愣在原地,怀里的猫儿急了,急忙跳下来边朝着婉祎摇着尾巴边“喵——喵——”地叫个不停。
婉祎彻底糊涂了,这妖猫究竟要作何?
突然,妖猫惊恐地叫了一声,咬着婉祎的裙摆示意她向前面的羊肠小路走去,婉祎现下进退两难,只得跟着这妖猫疾步向前走。
穿过羊肠小道,终于摆脱了那迷雾枯林。
婉祎这才明白,这猫在指引自己离开此处。
“谢谢你,猫儿。”
妖猫本想一走了之,听到婉祎此番言语不禁心下动容,再次跳回婉祎怀里,鼻尖不住地蹭婉祎的脸。
“喵——喵——喵——”妖猫不住地叫着,仿佛在催促婉祎赶紧离开。
“我知道是你帮了我,我很感激你,可惜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你虽为妖,但我只你本性不坏,让我带你一同出去,可好?”
妖猫听了,神情沮丧地摇了摇头,眼里尽是伤感。
“喵——喵——”妖猫用鼻尖催促着婉祎赶快向前走,“咕噜噜——”随着妖猫一声叫唤,黑色的幻影下,此时婉祎面前果然出现了一条若隐若现的小石子路。妖猫看石子路已现,便转身朝那片枯林走去。
婉祎见妖猫远去,便踏上了面前的石子路。
前方黑暗空洞无比,只见若隐若无的小石子。仿佛走错一步,便会跌入万丈深渊之中。
她每走一步,身后的小路与石子均消失一截。婉祎不敢掉以轻心,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心惊胆战,终于,在婉祎的冷汗涔涔渗出时,石子消失了。
秦婉祎抚着自己狂乱不止的心,停下自己的脚步,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刚刚,是妖猫帮助了我?它为何要帮我?自己又是如何到此处来的?”秦婉祎的脑子飞速的运转,自己身处何地暂且不知,仅仅是刚刚所到的两处是非之地,便可断定,自己可能身处某个妖魔的阵法之中,要赶快想个法子离开此地。
“嗷呜呜呜——”
“嗷呜呜呜——”
身边如怨如诉的哭泣声依旧阵阵回荡着......
“这是非之地,定要赶紧离开得好......”
秦婉祎想着想着便加快了脚步......
突然,一只冰凉刺骨的手袭上了秦婉祎的脚踝,秦婉祎心下大惊,直直地立在了那里,一动不敢动。
“帮帮我。”
一个空旷沧桑且凄苦的男人的声音从自己的脚下传来。
婉祎小心地低头,竟发现声音的来处是一具没有脸,仅仅是被妖怪们吞噬后剩下的骷髅。
那骷髅的眼骨和唇骨周围尽是一些蛆虫,正在贪婪地啃噬他的残骨,唯有手臂的肉还没有完全被啃噬净,唇骨一张一合翕动着,竟还可以说出话来,实在诡异得很。
秦婉祎不知此人是善是恶,自己如今身处险境,要谨小慎微,切不可激怒了他,秦婉祎强忍着脚下传来的腐烂的尸体臭和心中的恐惧:“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请转告我的老母妻儿,我已死,勿要再日夜为我牵挂,祈福。”
“好,请问先生何许人也?”
“古月城澜泊大街鼎香居赵瀛。”
“好,赵掌柜,若我今日能活着出去,我定替你转告,望你安心瞑目。”
“姑娘,此处乃万劫之地,名曰妖猫蛊,姑娘定要赶在天亮以前回去,若天亮时还未出去,那便出不去了。姑娘只需沿此路一路向前,跳下断崖,那崖下冰湖便是出口,不过,还从未有任何活物在此活着出去过......”
赵掌柜的话让婉祎心里再次划过一丝冰凉。
“多谢您赵掌柜。”
秦婉祎按着赵瀛的指引,一路攀上了断崖,秦婉祎挪步向前望去。
“呼——呼——”
强大的风感肆意地侵袭着秦婉祎的脸颊,断崖一眼望不到边,根本看不到崖下是否有片冰湖。
“他已是残灵,意识早已模糊也尚有可能,如若崖下并无冰湖,那么自己此身一纵,非死即伤。”
“如若意识早已模糊,又如何记得家中之事?可此刻若不信他,还能如何?”
秦婉祎眉头紧锁,内心不断挣扎着......
“罢了!”
秦婉祎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我本是已死之人,若不是云蘅公子舍命相救,还哪有重返人间的机会?这几日的红尘美景,自己早已满足,死又何妨?”
秦婉祎想着,向前大跨了两步,攥紧了拳头,深呼一口气,纵身,跳下了妖猫蛊断崖。
“呼——呼——”只听耳畔的风呼呼作响。
不知跳了多久,崖上哀怨惊悚的哭泣声还时不时回荡在耳边......
“扑通——”
秦婉祎果真跳入了冰湖。
她期盼着......努力寻找出口……
冰湖中酷寒无比,刺骨之凉直往身体里钻。
突然,冰湖里的水草如一只只大手,死死地缠住秦婉祎,拼命地往下拉她,秦婉祎挣扎着,口中倒吸了几口湖水,手不住地拨动挥舞着......
显然,她的挣扎是那么的无力......
“冰湖就是出口。”
“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
“秦婉祎,你千万不要放弃。”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若是放弃,便是半点儿希望也没有了。”
秦婉祎思绪万千,她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冰湖那刺骨的寒凉非一般湖水可比,吸了几口湖水的婉祎只感觉耳朵越发的胀痛,似乎这湖水就快要刺穿双耳般生疼。
很快,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体力消耗殆尽的婉祎慢慢地向下沉......
秦婉祎不再挣扎了。
她闭上双眼,任由水草疯狂地撕扯她的身体……
娇弱的身躯在冰湖中渐渐无力……
渐渐下坠......
......
......
“扑通——”
这声音,像是什么人也跳进了冰湖之中。
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慢慢靠近勾住了秦婉祎的手,将下坠的人儿用力地拉扯到自己温暖的怀里,好熟悉的气息......
一片比冰湖还要冰冷的唇覆上了秦婉祎的唇......
......
好温暖。
秦婉祎缓缓睁眼。
“云蘅......”
“我在。”
永远都是冷冷地开口,冷冷的只言片语。
而此刻短短的“我在”二字,已完全温暖了婉祎惊恐不安的心,让秦婉祎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害怕、委屈......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别怕,我一直在。”
云蘅轻抚着婉祎的后背,不住地安慰着她,眼里尽是心疼,“都过去了......”
云府。
云蘅小心翼翼地张开手掌,秦婉祎的魂魄立即附在躯体之上,等待着她的苏醒。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那小蛇妖绿楹微弱的啜泣声。
良久……
秦婉祎终于吃力地睁开了眼。
“婉祎姐姐,你终于醒了!”
那小蛇妖绿楹破涕为笑,一下子扑到了秦婉祎的怀里,“婉祎姐姐,小妖知错了,小妖再也不敢了!”
婉祎寻声望去,一个八九岁般大的小女孩,身着绿色小斗篷,鹅黄色的发带束在头上,两只眼睛如星辰般闪烁,可爱极了。
“绿楹?你为何在此?”秦婉祎还有些懵。
“婉祎姐姐,绿楹知错了,绿楹只是想偷云公子的玉魂来之娘亲的病,绿楹绝无害姐姐之心!”
“所幸婉祎无大碍,若他日我知晓你再害她,我定不饶你。”
云蘅顿了顿,“如此,便好生歇息吧!”云蘅踏出门口,脑中突然闪过刚刚冰湖中那个吻,心跳不禁加速,云蘅的眼神躲闪着,疾步回了房间。
“姐姐不怪我吗?其实我......”
“你都说了绝无害我之心,我又怎会如此小气呢?”
“婉祎姐姐......”
“好了,绿楹不哭了,你看姐姐不是好好的吗?”秦婉祎摸了摸绿楹的头,她刚刚从猫蛊回来,体力虚弱得很,很快便睡着了。
原来,这绿楹是婉祎第二天寻访小芔兽未果,在后山认识的一个一小女孩,二人相谈甚欢。不过,婉祎没想到的是,那个小女孩竟是一只小蛇妖。
竖日,后山。
“婉祎姐姐,你说,娘亲会好起来吗?”绿楹指着山后问。
“你娘亲有你这么关心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是......可是绿楹好没用,绿楹还是没有借到云公子的玉魂......”
秦婉祎看着即将失去母亲的绿楹,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你爹爹呢?”秦婉祎关切地问着。
从这小蛇妖绿楹口中得知,原来这绿楹娘亲是这后山的绿蟒蛇妖,凭水依山而生,修行三百年却动了凡心。与一人间男子相知相爱,自古人与妖相恋,奚有善终?这绿蟒蛇妖修行尚浅,不知会害人害己,致使男子沾染了臆症,整日疯癫魔怔,几次险些丧命。
绿蟒蛇虽为妖类,但其心性纯良,得知如此,便忍痛割爱,拒绝再见男子。没有妖气所侵,男子渐渐好转,男子念其情义,不愿离开,终日徘徊在山口,最终还是气绝而亡。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秦婉祎心下叹道。
“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娘亲吧!只有你能帮我了!”
绿楹眼中布满泪痕,话语中带着孩子般的哭腔,“只要姐姐求求云公子借玉魂一用,娘亲便有救了!绿楹看得出,云公子是很在意姐姐的!”
“我?”
“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娘亲吧!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绿楹擦了擦泪痕,“云公子昨日看姐姐的眼神,就如当年的娘亲望着病中的爹爹一样,姐姐,求你求求云公子吧!求你求求云公子!”绿楹不住地摇晃秦婉祎手臂的衣袖,那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禁另婉祎心生怜悯。
性命攸关,要不......试一试?
秦婉祎心下动摇,她实在不忍绿楹孤身一人,自己也是曾死过一次的人,亲人对自己来说是何等重要,自己何曾对这样的撕心裂肺感同身受呢?”
“好!我尽力帮你一试!”
“太好了!谢谢你婉祎姐姐!”
云蘅既能冒死解救自己,便不是冷血无情之人,或许,可以一试!秦婉祎自我安慰到。
云府。
“云蘅,你在吗?”婉祎敲着云蘅的房门。
“当——当——”
婉祎敲响了云蘅的房门。
“云蘅,我,我想同你商议一事。”
可是,并没有人回应她。
“秦姑娘!”
是负责采药茶的婢女瑾凡,她怀抱着刚刚晾晒好的金丝雪鼎茶钵子走了过来,“秦姑娘,你找公子有事吗?公子一大早便出门了!”
一大早便出门了?他这是料到我会因绿楹之母来找他,故此这般躲我?
“不过,公子临行前特意嘱咐我,若你来找公子,便把此物交与你!”
说着便从袖口处拿出一块精致的玉,“公子说他知道姑娘心善,但是世间万物终有其定法,有些事即便做了也于事无补,姑娘可还会坚持?”
“自然会坚持。”
婉祎脱口而出,“若不试上一试,怎知会有不同的结局?”
庭院旁,桃花树的一枝粗壮的老枝上正躺着一位翩翩公子,手握青玉长颈酒盏,正在闲听两位女子的谈话。
云蘅听婉祎如此说,顿时嘴角上扬,那琥珀的的眼眸,在片片桃花瓣的映衬下,显得那样温柔。
“自然会坚持!若不试上一试,怎知会有不同的结局?”
“自然会坚持!若不试上一试,怎知会有不同的结局?”
云蘅的心,仿佛被这句话所填满,他是那样欢喜,那样满足。
他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如此,便多谢你了!”婉祎感激道。
“谢我作何?待公子回来何不亲自谢他呢?好啦婉祎姑娘,赶紧去救人吧!”
婉祎紧紧握着玉魂,将玉魂亲自交与绿楹之手,方才放心离去。
回府路上,秦婉祎这才回忆起那日在妖猫蛊中答应赵掌柜的事,便匆匆赶往了鼎香居。
马蹄声错落有致地敲响了青石板小路。
这是小厮正驾着马车载着秦婉祎向鼎香居驶去。
“姑娘,前面刚建好寺庙,路边可能会有些滚石块子很陡,姑娘坐稳了些!咱这就上坡了!”
“好,有劳了。”
一路果然颠簸,坐在马车里的秦婉祎上颠下摆,被摇得头痛欲裂,好在终于踏上大路了。
“吁——!”小厮急促停马,“姑娘,前面好像有个人倒在路中央!”
秦婉祎闻声急忙掀起马车帘子:“好像是位女子,快去瞧瞧!”
小厮忙扶着秦婉祎下了马车走了过去,只见那名女子身着孝衣,面色惨白,嘴角已干裂出血。见状,秦婉祎猜想:这女子许是家中出了变数所致。
“左右要去鼎香居,我们捎她一程吧,到了澜泊大街也好找个郎中给瞧瞧!”秦婉祎和小厮便将那女子扶上了马车。
马车里,秦婉祎扶那女子躺下,拿起水壶喂了些水给她,许是喝了水的缘故,那女子很快便醒来了。
女子半眯着眼,指尖扶额道:“这是......何处?”
“你醒了!”秦婉祎高兴道,“可感觉好些了?你在路边晕倒了,我们刚好要去澜泊大街,便将你扶进了马车,姐姐家住何处?我看姐姐身子不便,送你回去吧!”
女子笑笑道:“多谢姑娘好意,家中服丧,丧中不详,不便叨扰姑娘!”
“姑娘,鼎香居到了!”小厮停下马车,缓缓开口。
“不知姑娘到访鼎香居所为何事?”女子眼中满是惊慌。
秦婉祎似有所察觉,掀开帘子望了望外边,缓缓开口:“姐姐可否认得鼎香居掌柜赵瀛?”
见女子眼中闪过的不安令秦婉祎更加肯定,面前的这位女子与赵瀛和鼎香居有着莫大的关系。
“哎!”女子长叹一口气,“姑娘,不瞒您说,这鼎香居能当的,我已全部当出,能抵债的我也全都抵光了,实在没有办法再还您了......”女子说着,不禁湿了眼眶。
原来这女子便是赵瀛的妻子,赵氏为了赵瀛能早日回家日夜前往寺庙诵经祈福,体力不支方才昏倒在路边。看来这赵瀛生前是给她妻子留了不少烂摊子,难怪,他到死也没能瞑目。
“姐姐莫急,我不是来寻债的!”秦婉祎安慰道,“想必这段时间姐姐吃了不少苦!”
“是了,赵瀛欠了不少赌债,谁知他一走便是两三个月,债主一个接一个地寻上门来,生意也越发惨淡,家婆急火攻心,一夜间便去了......”
赵氏声泪俱下,这不禁令秦婉祎想到了自己的爷爷,若不是当初被赐婚辽国殿下,爷爷又怎会......秦婉祎不禁酸了鼻尖。
“姐姐莫怕,赵掌柜曾有恩于我,我今日前来,是为报恩,不为其他。”
女子擦擦眼泪,疑惑地问:“他人呢?为何迟迟不肯回家?”
“他......”秦婉祎不忍告知赵氏实情,但赵瀛已死,生前也并非是有责任担当之人,断了她的念想也好。
“赵掌柜,他,不在了。”秦婉祎艰难地开口。
赵氏的神情恍惚了:“不在了,呵呵,不在了......可怜我那懵懂小儿和腹中之子,这便没了爹......”赵氏抚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痛心疾首,最终泣不成声。
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便赵瀛生前如何,他都是女人的天。
秦婉祎陪着赵氏为赵瀛立好了墓碑,说了好些话,便离开了。
“如今鼎香居已当,姐姐在此也多有不便,澜泊大街虽也繁华,但你之身一人还要照顾孩子,婉祎实属放心不下,不如随婉祎入古月城,日后也好有个照应。”
“婉祎妹妹,好意姐姐心领了。家中变故实属无奈,我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今日之恩没齿难忘,深知泉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如今赵瀛已死,我对这红尘之事也已无挂怀,今日惟愿常伴青灯古佛,了无牵挂。”
见赵氏如此决绝,秦婉祎也不便载多说什么。
“也好,山脚菩提寺离古月城咫尺之遥,姐姐可随时到云府寻我。”
“好,婉祎妹妹多加保重。”
告别了赵氏,秦婉祎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言的滋味漫上心头。
“嗒嗒——嗒嗒——”汗血宝马的速度果然异于常马,不出一个时辰便回到了云府。
府外一个小小的淡绿身影不断徘徊着,小手焦急地摆弄着衣角。
“绿楹?”
“婉祎姐姐!”绿楹立刻扑在了秦婉祎怀里轻轻抽泣,“娘亲,娘亲她......”
“你娘亲如何?”
“呜——呜——”
绿楹呜咽着,“娘亲她......姐姐,绿楹没有娘亲了,绿楹再也没有亲人了!”绿楹瘫坐在地上,泪滴滚滚而落。
“怎么会这样?玉魂?你可有借用玉魂之力?”
“绿楹试过了,奈何娘亲自毁内丹......是娘亲自己......婉祎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闻此,婉祎的内心大大惊颤。
难怪,难怪当日云蘅借瑾凡之口告诉自己,世间万物终有其定法,若是明知坚持也于事无补,自己是否还会坚持初心。
原来,他一早便知道了这结局。
“以后,姐姐便是你的亲人!”秦婉祎抚摸着绿楹的头安慰道。
“姐姐......”绿楹扑到秦婉祎怀里嚎啕大哭。
“绿楹以后要勇敢地活着,把你娘亲心中的那份美好也活出来。”
那天雪白的杏花漫天飞舞,就如绿楹的娘亲,终于可以不被束缚,去寻找她心爱之人了。
这几日小雨下得愈发勤了,秋的韵味亦在不知不觉间越发浓了。
婉祎蜷缩在榻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辗转反侧,终于挨过黑暗,迎来了东方的鱼肚白。
婉祎好几日前便想酿几罐桂花醉了,此物是她爷爷在世时素常最喜之物,下月初便是秦怀忠的五七,婉祎正想以此物祭奠她爷爷。
婉祎知道,云府的后山大则大矣,却独独没有自己想要的桂花,倒是山下,寺庙道旁多金桂,所以她必须早早出门,被雨水滋润过的桂花是最新鲜不过了。
婉祎正摘得起劲儿,听见耳畔传来阵阵的敲钟声,猛地抬头,方才发觉已然来到了菩提寺大门口。
秦婉祎并没有注意到,一个黑色身影从府中一直尾随着她,直到见她与赵氏相见,方才若有所思地离去。
“婉祎施主!”刚一踏进菩提寺,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赵姐姐!”秦婉祎欣喜着。
“贫尼法号净尘。”
赵氏身着淡灰素色尼服,头戴一顶四方淡青色的裹帽,一手虔诚地端在胸前。看来,这寺中之人对赵氏还不错,眼看着她渐渐隆起的腹部,秦婉祎的心情似乎也不再那么烦躁了。
净尘,净尘,踏入这菩提寺,便可了净一切尘缘。
“净尘师太一切安好。”秦婉祎回礼作揖。
寺庙之地总是繁文缛节,片刻之后,总算可以歇会了,净尘挺着肚子走了过来,亲切地拉起秦婉祎的手,话起了家常。
赵氏身子渐沉,近日也越发嗜睡,才说了几句便睡着了。秦婉祎将她扶上床榻,便轻声退出门厅,走向了祈福门,刚一踏进祈福门,秦婉祎便问到了阵阵檀香的气味,向里走去,便看到了祈福大鼎,鼎后几尊神像庄严地屹立在石墙边。
秦婉祎点燃了三根祈福檀香,拜了几拜,插在了祈福鼎中。
“小女幸免于难,死里逃生,此间经历的种种皆为云蘅搭救,太祖之庇佑,故此今日前来感拜。”秦婉祎闭上双眼,双膝跪于鼎前,“神明在上,最能洞察人心,妖魔亦有善恶之分,我虽与那绿蟒蛇妖虽不曾相识,但小女却知,她有情有义,对丈夫和孩子的爱并不输于人间女子,望神明祈我所愿,早日渡她轮回,转世为人,方得一心,白首不离。”说完,秦婉祎叩首离去。
说来也巧,秦婉祎刚一踏出祈福门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几日的雨下得本就勤,所以此刻下得这场雨,并没有让秦婉祎产生任何怀疑。
“轰隆隆——”
几个闷雷滚滚而来,祈福门里的神像在雷声过来,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
可见,这场大雨并没有停歇之意。
“奇怪,今日这雨怎么下得这样急?就像是老天在挽留什么人似的。”一个小僧人手拿着长长的扫把,跑进屋里边一面擦着面一边说道。
一位小师太看了看窗外的大雨,走了过来:“施主,这雨不知何时会停下,山路本就难行,无论施主上山或是下山,恐怕此行要耽搁了,施主若不介意便留宿本寺吧。”
秦婉祎本不想麻烦寺中之人,自己出来之时并未告知云蘅,若他不见自己回去,会不会担心自己……
“那便麻烦贵寺了!”
“施主客气了,那今晚施主便睡在东厢客房,净尘师太的房间就在施主旁边。”
“有劳师太。”
云府。
“启禀公子,并未找到秦姑娘。”
“公子,街中没有发现秦姑娘。”
“公子,整个府中都找遍了,就是没有看到婉祎姑娘。”瑾凡跑进府厅,不停地喘着大气。
“小妖也在后山寻个遍,连婉祎姐姐的影子也没有看到。”一阵绿烟幻化,蛇妖绿楹也来到了云府。
云蘅一听不禁担忧起来,胸腔里抑制不住的咳嗽直向上窜。
云蘅本以为是她贪玩,却没想到是真的失踪了。今日是十五,强劲的噬阴之魔怕是早已按耐不住要吸食这至阴之躯了,这……怎教人放心得下?
“公子,小厮报有要事禀告!”瑾凡走了进来轻道。
“改日吧!”云蘅两指抵在眉间,踌躇莫展,他也曾试着用玉魂寻找她,可上次自己踏进妖猫蛊,致使已经龟裂的玉魂再次受损,一时间还未修复好......
“公子,小的日前曾见过秦姑娘!”外头的小厮喊道。
云蘅一听是关于婉祎的,便急忙将人叫了进来。
“几日前秦姑娘曾去过一次澜泊大街的鼎香居,那日正值小人驾车,过后秦姑娘又带着鼎香居掌柜的妻子和小儿去了山下的菩提寺。”
清遥见众人都已回话,只好例行公事般开口答道:“可是我已经问了府里半数守卫,并没有人看见婉祎姑娘出府。而且临近十五,按照公子的吩咐,门口的守卫我都是增添了平日的一半,不敢有丝毫懈怠的!”
“怕是有人从中作梗吧!”一沉稳空灵之音从天而降。
只见一名女子缓缓而落,她淡蓝色的衣衫飘动,身法轻盈,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梨涡浅现,容色极美。
白疏染,猼扡族大公主。
白楚岚是其亲姑姑。
与云蘅乃是千载之交。
“云蘅,你所寻之人已在菩提寺,我瞧今夜这雨来的突然,恐生祸端!”
云蘅很是诧异:“菩提寺?”
山下的寺庙云蘅倒是不陌生,只是……若她在菩提寺,自己怎得丝毫感觉不到她的方向,难道玉魂真的要再次碎裂吗?
“不错。”白疏染轻轻道来,“不如......我与你——”
“不,我自己便可。疏染,多谢你!”
“可你的伤......”未等白疏染开口,云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菩提寺。
大雨倾泻如注,声声的阵雷和刺眼的闪电折磨着秦婉祎,无论怎么也睡不着,转转反侧之际,秦婉祎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幕幕景象。
“咔嚓—”
一个惊天动地的响雷在没有丝毫预兆的情况下突然来临。
这雷声着实太大了,婉祎吓得一惊,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模模糊糊的画面。
冰湖里,男子跳入水中勾起了女子的手,接着男子的双唇便覆上了女子的……
婉祎大惊,她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那日在冰湖挣扎之际,云蘅......难道......吻了自己?可为什么这些事情自己从不记得?这会是......真,真的?”
话语间,尚且听得出婉祎难以掩盖的一丝丝喜悦。
此话此景,恰巧被以隐身之术来到寺中的云蘅听到、看到。
已做了万年上神的云蘅,面对着昔日的青璇,如今的婉祎,见此情景,不免还是会红了耳根。
云蘅心底一缕愁绪划过:婉祎,你叫我如何舍得将你送到顾璃川身边呢?你可知,他阳灵的身份,令我嫉妒得发狂!
秦婉祎再也睡不着了,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云蘅!云蘅!云蘅!为何我近日满脑子都是他?”
她伏在窗前,静听雨落,想来上一次这样的大雨,自己还在爷爷身边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那时候的爷爷身体也还硬朗着,心不由得也随着雨声回到了许多年前与爷爷朝夕相处的日子......
“爷爷,婉祎好想您,孙儿不孝,未能让您享上天伦之乐,反而害您花甲之年还要时时替我挂怀,若不是我......呜呜呜......”婉祎说着说着便不再做声,肩膀连连颤抖着......
看这身边哭得梨花带雨的婉祎,云蘅心疼不已,这也是她接回婉祎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不知所措。原来,爷爷便是婉祎心中那块痛心入骨的伤疤。
“呼——”
一阵异样的阴风从门缝袭进秦婉祎的房间,云蘅心下大惊,慌乱之中不得已便在婉祎面前显现。
“云——”
未等惊讶的秦婉祎开口,云蘅的一只大手便温柔地捂住了她的嘴。
“嘘——”
云蘅示意秦婉祎不要讲话,玉魂被紧握在掌心,闪烁着白光,云蘅双指戳向玉魂,一道透明的结界将他二人团团包围。
“婉祎,等下你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今夜你被困于此,伏地魔早已识得你身躯,那魔贯会万形之变,所以,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不要去管,相信我,我定会护你平安离开,好吗?”
此刻的云蘅不知要比平时的他温柔多少倍,只见秦婉祎拼命咬着下唇,乖巧地点点头。
果然,屋内的一股阴风渐渐化作一团白烟,无骨无形。
相传是伏羲大帝羽化之前降服的最后一魔,形骨尽都被毁,它无处可去,最终伏卧在地,魔性涣散,如今这魔,便是当时涣散的魔灵聚集体,聚集了掘地千尺的魔兽鬼神之恶,异常凶狠狡猾,此魔便唤伏地魔。
只见伏地魔伏于地面,仔细嗅着,步步奔向窗前,秦婉祎害怕地闭上了双眼,手死死地抓着棉被,头埋在里面......她仿佛听见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屏息太久,就快要窒息了......
眼看伏地魔就要触碰结界,云蘅心叹不妙,来不及多想,云蘅一个用力便挣开了结界,护好了结界内的婉祎。
霎时,地魔闻声扑向云蘅,云蘅一个闪躲,那伏地魔扑了个空!
“什么人?竟敢坏本座的好事!”伏地魔阴森的声音徐徐响起。
云蘅嘴角勾起嘴角,不屑道:“哼!伏羲大帝的手下败将,苟活的滋味如何?”
“既然来送死,本座就成全你!”
玉魂瞬间幻化成青玉剑:“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伏地魔何等狡诈,既然有人出来对抗它,那么自然这屋内有自己要寻得的宝贝,伏地魔招招致命,云蘅旧伤未愈,险些再次受伤。
云蘅心知这伏地魔乃上古魔兽,魔力并不亚于犼。几招之内自己并未占据有利之势,如果再这样下去,怕是迟早会耗尽体力,不能再这样被动了。
瞬间,云蘅不禁计上心来。
假意招招尽输,让伏地魔轻敌大意,终于在伏地魔最得意忘形之时,借玉魂之力一举攻之,果然,那伏地魔受到重重之创!
“你——”
伏地魔自知吃亏,发出恨恨的响声。
“嗡”的一声,房间内顿时烟雾四起。
此时的秦婉祎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五指紧握着,脉搏在掌中的涌动异常明显。
突然,婉祎眼前的伏地魔的白烟扼住了云蘅,在伏地魔的折磨下,云蘅喘着粗气,嘴角挂着鲜血,那样子,着实狼狈不堪。
“云蘅!”秦婉祎大惊,一下子便冲了过去。结界便也随之消散。
“云蘅!你受伤了!”
“婉祎!不是叫你藏好吗?”
云蘅一声怒喝,吓得秦婉祎打了一个冷颤。
云蘅的那声怒喝,瞬间令她清醒了许多,再定睛一看,眼前哪里有受伤的云蘅,分明是一团白烟。
“我,我以为......”
秦婉祎的出现,正中伏地魔下怀。
伏地魔闻声迅速张开魔爪扑向秦婉祎,云蘅慌乱不已,快要体力不支的他,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子气力,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伏地魔扑来没有碰到秦婉祎,却一把虏住了慌了神的云蘅,慌乱之中伤了右臂,云蘅左掌用力击向伏地魔的头部,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伏地魔再次重创倒地。只是自己的左手臂,由于太过用力也险些折断。彻骨的疼云蘅硬是一声没吭,左手抱起秦婉祎冲出了菩提寺。
受伤的右臂不忘在寺门旁划上一道结界,如此,算是又逃过一劫。
“云蘅,你受伤了!”
秦婉祎拉过云蘅的右臂,血淋淋的大口子鲜艳无比,连他平日的一袭白衫也沾染了血迹。
“都是为了我......差点又一次害你.......”
“好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云蘅张开双臂以示平安。
婉祎看着混身是血,伤痕遍布的云蘅心疼道:“这也算好吗?”
秦婉祎抽泣着,撕下自己的裙角,小心翼翼一圈一圈缠绕在云蘅受伤的右臂。
看着秦婉祎梨花带雨又认真的模样,云蘅恍惚之间真的好希望这个伤口永远包不完......若自己多受几处伤......会不会......一瞬间,云蘅望着秦婉祎出了神......
“好些了吗?”
云蘅没有反应......
“云蘅?还痛吗?”
云蘅依旧没有反应……
婉祎略加大了声音:“云蘅,可感觉好一点?”
“嗯?”
被秦婉祎这样一叫突然心神不宁,脸颊刷地红到了耳根,仿佛被人猜中心思的豆蔻少女一般。为了避免尴尬,云蘅故作镇定。
“婉祎,刚刚为什么冲过来?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云蘅的语气严厉中带着些许关心和自责。
“我,我看到你被伏地魔伤了,差点就没命了,我怎么可以......弃你于不顾......”秦婉祎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只有自己听得清。
未等秦婉祎说完,云蘅立刻将她揽入怀中。
“我本将计就计预计会有六分胜算,却未曾料到你会冲过来”。
云蘅的下巴抵在秦婉祎头上,甚是珍惜。
“你所见之情,不过是伏地魔的困兽之争罢了,它不甘心就此作罢,所以制造了幻想看看是否能把你引诱出来,没想到你这么好骗,一下就被骗出来了!”
婉祎听了才知,原来自己当时的冲动险些害了云蘅,此刻的婉祎后悔不已:“我......”
秦婉祎努力想挣出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云蘅的有力的手臂和大掌牢牢围住,动也动弹不得。
云蘅再也不想逃避了,何故将她送于顾璃川身边,没有他,自己一样可以护她周全。
“关心则乱,我又怎会怪你?”
云蘅语气温柔如水,连那轮圆月皎洁的月色都要逊色几分。
“咚咚咚——”秦婉祎抵在云蘅胸前,听着他鼓点般的心跳,顿时慌乱了分寸,不过,就这样在被云蘅拥在怀里的感觉真的很好,她真的好贪恋这般感觉,如若这是梦,希望这个梦能停留得久一些......
远处一个黑影望着这一幕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眼中怒火肆意,气愤地甩了下披风便消失在月色中。
秦婉祎的一绺青丝被风儿吹起,微微飞舞,夜色如魅,照的一双眼眸流盼妩媚,玉腮泛红。
云蘅抬眸望向那满天繁星的夜空:“今夜子时一过,便是十五了,明日老老实实地呆在府中,哪儿也不准去,可记住了?”
“嗯,婉祎记下了!”四目相对,秦婉祎调皮地眨了眨眼。
又是这样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云蘅与婉祎并肩前行着,这不禁令云蘅勾起了当年,婉祎还是小青璇的时候那般光景......
“哇哇——哇哇——”
远处似有婴孩儿般的啼哭声传来。
婉祎惊叹道:“是小婴孩儿的哭声!”
云蘅眯着眼想了想:“不错,是婴孩儿的哭声。不过......婉祎,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不对劲?”婉祎的脑子飞速地运转,想了许久道,“不错,这大半夜的,在这荒郊野岭之地,怎么会有婴孩儿呢?”
云蘅点了点头示意赞同婉祎的看法。
刚刚经过伏地魔的一战,婉祎到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这突如其来的婴孩儿般的哭声,让原本就漆黑的夜增加了几分恐怖,这由此也更让婉祎不寒而栗。
“云蘅,我们赶快回去吧!”
云蘅攥紧了婉祎的手:“别怕,有我在。”
二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哇哇——哇哇——”
谁知那婴孩儿般的哭声却越发地近了。
云蘅心下叹道:看来今晚是躲不过去了。
“婉祎,过会儿若有突发状况,记得抓紧我,务必寸步不离。”
“好,我记住了。”
婉祎似乎也预料到了今晚或许又会有什么妖兽出没,颤抖的手中竟渗出了一层冷汗。
“哇哇——哇哇——”
啼哭声伴随着杂草丛中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近在咫尺。
这声音,似乎有着极强的迷惑性。
“云蘅,我,我头好痛……”
“婉祎,保持清醒!这畜生佯装婴孩儿的啼哭声,为的就是勾起我们的好奇,降低我们的防备心理。想必从菩提寺出来它便开始跟着我们了,见我们不为所动,这才主动靠近我们。这哭声太邪门了,你千万不要被它所迷惑,想想开心的事分散一下精力,当心迷失心智。”
“好......我知道了,你也是,千万......千万当心。”
“吼——”
婉祎刚刚定神,便被眼前突然窜出的状似野猪的东西吓了一跳,刚刚的头痛目眩一下子便清醒了许多。
“云蘅,是野猪!”
“不,不像是野猪。”云蘅定睛仔细瞧着,“倒像是,合窳。”
只见那妖兽状如野猪,却长着人的面孔。通体呈黄色,还有一条红色的长尾。
“合窳?”
“嗯,合窳是专门吃人的妖兽。想必今日,它与伏地魔皆是有备而来。”
“吼——”
合窳大吼一声,向云蘅二人扑去。
云蘅见势拦腰抱起婉祎,左脚腾空,右脚用力顺势踢向合窳的头部。只见合窳低吼一声,身后的长尾瞬间呼啸着朝着云蘅扫去,云蘅大惊,他此时还未来得及做出防御动作,只见合窳那长尾便要向着自己的脑袋砸来,这一尾巴若是砸实了,自己会被它所伤倒是无所谓,估计婉祎的性命便要交待在此了。云蘅只好退步,右臂搂紧婉祎,用左臂去硬接合窳这一尾重击。这一尾不偏不倚,恰好重重地抽在云蘅被伏地魔所伤之处,瞬间,云蘅的右手臂血流不止。
刚刚菩提寺与伏地魔一战,云蘅左臂便已受伤,如今哪里扛得住这妖兽如此重击。
“啊!”婉祎大惊,“云蘅!你怎么样?”
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云蘅眉心紧蹙,不禁痛苦地闷哼了一声。他只觉得自己的左臂此时犹如一座大山压着,丝毫没有力气去抵挡合窳的第二次扫尾重击。
“我无事。”
合窳见势大喜,没有给云蘅丝毫躲避的机会,朝着云蘅环抱着婉祎的右臂重重地出击。
云蘅无奈,双臂只好忍者剧痛环抱着婉祎,朝一边的斜坡滚去。
“抱紧我。”
婉祎的脸紧贴着云蘅的胸口,双臂死死环抱着云蘅。
不知颠滚了多久,云蘅和婉祎在一块巨大的崖石边停了下来。
“啊......”云蘅边喘着粗气,一边吃力地爬起,细细打量着婉祎的全身,“婉祎,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倒是你......”婉祎看着云蘅的千疮百孔的双臂,竟没有一块好肉,不禁鼻子一酸,带着哭腔说道,“都是因为我,云蘅,对不起,若不是我,你又怎会受如此重的伤?”
婉祎这一哭,倒真是让云蘅慌了神:“好啦,别哭啦!”云蘅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宠溺地摸了摸婉祎的头,“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上神何曾惧怕过什么?如今遇到你呀,我当真是输了。”
婉祎抹了抹眼泪,抬起头抽泣着:“什么......什么输了?”
“你的云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这个小花猫哭鼻子呀!”说着云蘅戳了戳婉祎的鼻子,自己便大笑了起来,“好啦小花猫,我们得想想怎么从这里离开。若是合窳此时来击,那我们俩的小命啊,可真就交待在这了!嘶——”
“怎么啦?”
泪眼朦胧的婉祎瞬间停止了抽泣,“是不是又碰到伤口了?”
“哈哈!”谁知云蘅笑了起来,“无事,和你的眼泪比起来,我这点伤根本算不得什么。”云蘅说着,顺势将婉祎扯到了自己怀里,“看到你为我流的眼泪,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呜呜——”
云蘅抚着抵在自己胸口处的头,不住地安慰道:“好啦好啦,乖,不哭啦!”
恍惚间,婉祎见云蘅的左臂不断地渗出血来,这才止住了哭声:“我先替你清理伤口。”
夜深了,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与一群眨着慵懒的眼的星星遥相呼应着。轻纱般的云霭在深邃的夜空里漂浮不定,像是隐藏着殿宇宫阙的缥缈仙境。良久,云蘅稍适疗伤后开口道:“我们不能这样被动下去了,坐以待毙无疑是死路一条。”
“你打算怎么办?”
云蘅抬头望了望头顶巨大的崖石:“我去把它引来。一会儿我把你送到崖石壁边的空隙上,你在上面千万不要乱动,小心藏好之后等我回来。届时我会把那畜生引到这边——最大的这块碎石之上。”云蘅说着幻出玉魂,玉魂在云蘅的手中瞬间幻化成了青色玉剑,“待会儿我会尽量将合窳控制在此处,我把玉魂之剑留给你,你伺机向此处跃下,刺杀它。”
“啊?我......我怕我......”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可是,我真的想不出其他方法了。放心吧,玉魂会保护好你的。”
“可是你......你把玉魂给了我,那你......我担心,我担心合窳会伤到你。不如......不如我去将它引来!”
“不行!我怎会让你去引那凶兽来?听我的,你留下。放心,有你等我,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嗯,那......你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
云蘅说着,便抱起婉祎飞向了崖边凸起的石壁上,只身前去引那妖兽合窳。
云蘅飞落至刚刚争斗过的“战场”,这是回云府的必经之路,果不其然,那凶手合窳正在此处“守株待兔”。合窳间云蘅至此“吼”地一声向他扑了过去,云蘅见此一个快闪,那合窳便扑了个空。合窳不甘便再次扑向云蘅,云蘅见状只能再次躲闪,没了玉魂傍身,只经历了两次躲闪云蘅便开始渗出虚汗了。
云蘅暗想着:一味地躲闪并不是长久之计,很快它就会发现自己已体力不支,一定要尽快发起致命的进攻,才好把它引到崖下去。
只见云蘅喉结上下动了动,双手合十汇聚灵力,出其不意迅速向合窳的头部劈去,合窳遭受致命一击,瞬间无力瘫在了地面上。云蘅趁热打铁,汇聚了灵力的手掌正面来袭,合窳无处可躲,正中云蘅下怀向斜坡底下的崖石滚去。
云蘅顺着斜坡而下,见那合窳在崖下似奄奄一息,一动也不动。云蘅正想探个究竟便走近了些,谁料那合窳瞬间跃起,一条长尾突然扫来,疾而有力。云蘅下意识后退一个翻身,并未伤到实处,不过脸上却是被划出了一道血迹。
“云蘅!”婉祎内心惊呼。
她躲在崖壁之上看到这惊险的一幕不禁心惊肉跳,手心里不断向外冒着冷汗,目不转睛地盯着崖下。
云蘅假意重伤,跌跌撞撞便向碎石处奔去,合窳见状穷追不舍,一路追着云蘅狂奔。云蘅见鱼儿已上钩,便假意体力不支,面对着步步逼近的合窳,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云蘅侧目稍稍量度了一下合窳与最大碎石的距离,心里暗暗数着步数:五、四、三、二、一!
说时迟那时快,云蘅发了疯冲了过去,使出了浑身气力竟将合窳死死地抵在了那块最大的碎石之上。
“吼吼——”
碎石上的合窳面目狰狞正发出着撕心裂肺般的吼叫。
“婉祎,快刺——”
婉祎吞了口口水,手松了松忽而又死死地攥住玉魂之剑:“呀——”婉祎对准了合窳的头大呼着,当即跃下,一剑便刺中了合窳的头部。
许是婉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许是云蘅与合窳打斗时消耗了合窳太多的体力,婉祎那一剑下去不多久,那合窳便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