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月圆之夜。
灿灿的烛火朦胧了婉祎的视线,窗外阵阵子规的啼叫,更显房间温暖而宁静。
秦婉祎正靠在榻上读着书卷,不一会,烛花“嘭”的一声爆了一下,人人都说“烛花爆,喜事到”莫不是自己喜事将近?想着,秦婉祎不禁含羞地笑了......
“秦婉祎!”清遥推门而入,吓得秦婉祎险些丢掉手中的那册书卷。
清遥没好气道:“云公子找你!”
秦婉祎有些诧异:“现在吗?”
“没错,就是现在。”
“可我明明记得......”
“公子说,今夜把你安置在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他就在西侧偏门等你。”清遥见婉祎仍有疑虑,复又开口,“罢了,你不去就算了,我这便回禀了公子去。”
“清遥姐姐且慢,我去便是,多谢姐姐相告。”
清遥平日里对秦婉祎一直都是冷冷的,所以她今日此番举动,并未引起秦婉祎的任何怀疑。她并未多想,放下手中的书卷,熄了蜡烛,推开门便奔向西侧偏门。
“呼——呼——”
一路上冷风四起,明明不远的距离秦婉祎却走了好久好久。
“哈——哈——”秦婉祎冻得快僵住了,不得不拼命地向手中哈气......
“怎么走了这么久还不到呢?”秦婉祎不禁疑惑起来,她下意识地回过头——
刚刚熟悉的景致瞬间消失,这哪里还是云府,阴森空荡的街上除了自己别无他人!
“这是何处?我不是在云府吗?”秦婉祎紧张地望向四周,这里,这里不是山下的义庄吗?她心中鼓点不断,企图找到回去的路,不知不觉脚步又加快了些......
“呼——呼——”
内心惴惴不安的婉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里不是刚刚来过吗?怎么又回来了?”找了许久,秦婉祎依旧在原地打转,恐惧感一点点蔓延上了她的心房......秦婉祎不禁颤抖起来......
“云蘅,你在哪里......”秦婉祎死死咬住嘴唇,丝丝血迹于唇间渗了出来......
“哈哈哈哈,我在这里呀!”云蘅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云蘅?”婉祎惊喜,“是你吗云蘅?”
来人并未回答她,只是幽幽道着:“婉祎,过来吧!婉祎,快过来!婉祎,过来……”面前的“云蘅”像是施了什么咒,婉祎见了他如同被下了蛊一样乖巧顺从,一步步靠近他,“云蘅”衣袖轻挥,婉祎便幻化为一缕灵气,轻盈摊落于男人掌中。
良久,婉祎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四周皆是藤条彼此缠绕着,让人看了心乱如麻。
“小姑娘,醒了?”
说话的是一个脸色惨白得极为不自然的男子,就像……就像是被吸干了血一样的……鬼……
婉祎得目光对着男人说脸,有些害怕:“你是何人?云蘅?云蘅呢?”
男人差异:“云蘅?你是说这副皮囊吗?”说着,他便摇身一变,幻作了云蘅的模样。
婉祎恼怒,想来自己便是如此被这个不人不不鬼的的怪胎虏来的吧。
“你,你到底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你不认得本王了吗?”男人望了一眼婉祎,徐徐开口道,“这里自然是本王的寝宫。”男人一步步逼近婉祎,嘴角扯出一个邪魅的笑,这让婉祎不寒而栗,赶紧闭上了双眼。
“哈哈哈!”男人诡异第笑了起来。
当笑声停止,秦婉祎缓缓睁开双眼,这才看清楚面前之人。
她惊道:“是你?”
原来,这鬼王是顾氏皇族、当今古月皇帝的三儿子。是已逝太子的嫡亲弟弟。当年太子薨逝后,曾有传闻,元嵩皇帝有意立三殿下为储君,可不知为何,这三殿下没过多久便也薨了。
其实在婉祎还未封公主之时,就已被顾氏三殿下求过亲,不过当年被宰辅以年纪尚小难堪大责之由拒绝了。
“嗯,不错,还记得本王。”
“殿下,殿下不是......”
“哈哈哈哈,不错,本王当年确实被奸人所害。秦婉祎啊秦婉祎,亏你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如此愚钝,见到我又有何惧呢?”
“你......你要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哈哈,谁让你当年不允了本王的?不过没关系,如今,我们“冥配”一样可以做一对快意夫妻啊!
“冥配”二字刚一出口,便着实让婉祎毛骨悚然。只见鬼王挥挥衣袖,洞内里里外外霎时间皆变成了红色。红得刺眼、可怕。
“今日是你我大喜的日子,来,娘子——”鬼王说着,将一杯酒递到了婉祎面前,“哈哈,倒是本王忘了,娘子的手不方便,那本王就喂娘子饮下这合卺酒吧!”只见鬼王捏着婉祎的下巴,想把酒灌进婉祎的嘴里。婉祎闭紧了嘴,咬紧了牙,拼命摇着头不让酒倒进自己的口中。
“呸——”婉祎挣扎间还是被灌进了几口酒,她一口全部喷在了鬼王脸上,“你这个疯子!”
鬼王被喷了满脸的酒,不但没有恼怒,嘴角反而伸出舌头舔了舔面上被婉祎喷上的酒珠,嘴角勾起了一个邪魅的笑:“既然娘子不愿意饮下这酒,那不如就直接入洞房吧!”鬼王说着,大手一挥,束缚着婉祎的藤条便瞬间消失,婉祎欲逃,却被鬼王一把推倒在身后幻化出的红床之上。
“你要干什么?”婉祎不住地向后退,双眼警惕地盯着鬼王,蜷缩在床角边浑身打着哆嗦......
“这洞房花烛之夜,本王要做什么,娘子心里还不清楚吗?又何必害羞呢?”
“你......你别过来.....”
“哈哈哈哈——”
鬼王一步步逼近婉祎,只听“嘶”的一声,婉祎的外衣被鬼王撕扯开了一个大口子。
“啊!”婉祎害怕得大叫,“我警告你,云蘅马上就会来救我的,你若再对我无礼,信不信云蘅瞬间便可叫你灰飞烟灭!”
“哈哈——这里是用千年藤树之血部下的结界,除了我,没人会发现这里,即便是天帝来了,也救不了娘子了!娘子竟还指望什么云蘅来救你,真是痴人说梦!待你我成为了真正的夫妻,娘子便可放心地将自己魂魄献于本王了,到时候,本王重返人间,自然会记得你秦家的功劳的!”
婉祎心想:要想活命,必须要找机会拖延时间,哪怕是一刻也是好的。
婉祎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放了我,我帮你报仇!”
“哦?”鬼王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这听起来倒是有点儿意思!”
秦婉祎见鬼王有些想做交易的意愿,便徐徐道来:“三殿下果然是通透的人,既如此,待我安全出去后,我定不会忘记今日承诺。”
鬼王忍不住大笑:“小丫头,你那点小心思还将瞒过我吗?”他抬起手臂,抚摸着秦婉祎早已被冷汗侵占的脸,极尽温柔道,“放眼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比娘子你更珍贵的呢?嗯?”
鬼王冰凉的指节触动到婉祎的脸,不禁让她一阵恶心:“哼!想得美!今日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哈哈哈哈,小丫头,你以为,我会害怕你‘死’吗?本王如今已经化作了厉鬼,还会担心你也变成‘鬼’吗?”
“哼!殿下既然是想得到我的魂魄,竟也不打听清楚些!想必你自然知道,我是万年不遇的阴灵之魄,可一旦我肉身破败,魂魄即刻便会太阴天子收走。”
婉祎见鬼王心生疑虑,便接着道来,“所以,一个死人的魂魄于你而言,毫无用处!”
鬼王笑了笑,邪魅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哈哈!果然牙尖嘴利!可那又如何呢?你以为本王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鬼王的话像是一把刀,字字句句深深地刻在了婉祎的心上。
鬼王见婉祎心生动摇之意,一把便又扯开了婉祎的衣衫,双肩之处胜雪的肌肤瞬间暴露,婉祎下意识地用手遮挡,鬼王趁机便扑了过去,整张脸尽都贴在婉祎的脸上。
婉祎想要挣脱鬼王的束缚,不住地摇着头大喊:“滚开!你这个疯子——”
鬼王见势,便向婉祎的玉颈闻去:“嗯~好香啊!”鬼王说着,嘴巴便紧跟着凑了上去。
那一瞬间,婉祎绝望到了极点。
“轰——”
山崩地裂之声现于耳边,数万条藤枝顷刻间纷纷折落,一道白光显现,顿时刺伤了鬼王的双眼。
“啊——”鬼王吃力地捂着双眼大叫着:“谁!是谁!”
秦婉祎望向白光之处,一白衣翩决的身影如青松般傲然耸立。白衣上不难看出有着新着的片片血迹。
“云蘅!”是他来了!他受伤了!这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总是披荆斩棘赶来救自己的翩翩公子竟然受伤了!
未等秦婉祎奔过去,云蘅双眉紧蹙,强忍着体内的剧痛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秦婉祎护在身后:“抱歉婉祎,是我来迟了。”
云蘅侧目,冰冷的目光震慑出阵阵的寒意,“妖孽!我的人你也敢动!”云蘅手中的玉魂瞬间幻化成一柄青色玉剑,剑锋闪烁着刺眼的白光!
“不可能!我设下的结界无人能破,无人能破!”鬼王的双眸瞬间布满血色,不敢相信地抱着头疯了般怒吼。
“哼!今日便叫你灰飞烟灭!”云蘅挥手,利剑直直地刺进了鬼王的心口处的脉门,霎时,鬼王幻化成几缕灰烟,消失殆尽......
“婉祎,你如何了?可有受伤?”
云蘅焦急地打量着秦婉祎,眼中尽是歉意,生怕她受到半点伤害......
“你受伤了!”秦婉祎看着神情疲惫的云蘅心痛不已,触手去擦拭他嘴角的血迹,“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呀……”
云蘅顺势抓住了秦婉祎的手,抵在自己脸上:“我无事。”
“云蘅,幸好你来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秦婉祎什么也不顾了,趴在云蘅怀里大哭起来,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惧与委屈全部宣泄出来。
“别怕,有我在。”云蘅就这样一直环抱着秦婉祎,任由鼻涕泪水打湿衣襟。
良久,怀里的人儿不再抽泣了,云蘅定睛一看,原来婉祎已在自己怀中睡着了。云蘅轻轻拭去婉祎脸上的泪痕,打横抱起她直奔云府。
云府。
刚一踏进府门,清遥便跪在府厅边,看到云蘅抱着秦婉祎归来,更是怒火中烧。
“公子——”
云蘅没有理会她,径直向秦婉祎的房门走去。
安置好婉祎片刻后,云蘅便走了过来:“若不是绿楹告诉我妖猫蛊之事,我万万想不到,屡屡将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的会是你!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竟将主意打到了婉祎身上!”说着,云蘅空手化出玉剑,瞬间逼向清遥,“若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公子,我来到云府这么多年,心中所念,哪一件不是为你?若不是她三番五次陷你于险境,你的玉魂又怎生出碎裂之意?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而你竟为了她要杀我?”
云蘅冷冷地开口道:“我与她之间,外人没有资格指手画脚!你竟敢多次伤她性命,我岂能容你!”
说着云蘅便出手向清遥刺去——
瞬间一阵黑烟幻化,带走了清遥。
那阵烟雾消逝得极快,云蘅望了望他们散去的方向,冷哼了一声,转身回到了秦婉祎房中。
受惊过度的秦婉祎躺在榻上,眼睛半闭半合,苍白的嘴唇呓语不断,冷汗流个不止。一个姑娘家,哪里经受得起此些磨难,云蘅眼里满是自责,他幻出玉魂,手掌不断地在玉魂上运灵,顷刻间,玉魂散发出的光芒便将秦婉祎团团护住......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秦婉祎醒了过来。
“云蘅......”
语气中全是惊恐。
“我在这。”
温柔的声音像是一剂良药抚平了她内心的不安。
云蘅见秦婉祎又合上双眼这才放心,他俯身为秦婉祎盖好了被子,转身欲走。
“别走。”秦婉祎一把拉住了云蘅的手,泪眼婆娑,“我……我怕。”
“我不走。”云蘅手指向一边示意道,“今晚我就在这儿守着你。”
婉祎听了这话,原本闪烁的泪光潸然而落。
云蘅拂了拂婉祎面上的泪柔声道,“好啦!安心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都不去。”
今晚之事太过凶险,就连云蘅回忆起来都有些心有余悸。倘若自己并未发现鬼王的藏匿之所,恐怕......云蘅不敢再猜测下去。他害怕,害怕自己就这样再一次失去她......
云蘅掖了掖婉祎的被子,走向旁边,盘腿坐于青檀木椅之上,双手分别放于两腿之上,运功疗伤。
这夜,秦婉祎睡得甚好。
黎明。骤雨山下。
“清遥,丧家之犬般的滋味好受吧?”黑烟瞬间幻化成人形。
“你是何人?”
“我是谁不重要,但我可以帮你!”
“帮我?”清遥不解。
“我可以帮你杀了秦婉祎,帮你夺回云蘅的心!”无常笑着答道。
“哈哈!真是有趣!清遥虽不才,但却还没沦落到与蝼蚁为伍之境地!”
“不急,不急。”无常暗眸闪烁,不疾不徐地踱着步子。
“你慢慢考虑,我还会再来的!”
无常说着便化为一缕黑烟消失在黎明的黑暗中。
古月国,祁王府。
“给!我把它赠与你,希望我不在时,他可护你平安!”
梦境里一个与顾璃川生得一般模样的男子,对面前看不清楚面容的女子说着。
“殿下,这万万使不得!盘古斧是殿下的护身符,青璇怎敢受之?”
“无妨,你且收着,只有你安好,我在战场才会心无旁骛。”
男子真诚的眼神颇令女子动容。
“那好,那青璇便等着殿下凯旋归来!”
梦境中的两个人笑着,望着,实在般配得很。
梦境忽转至忘川河,三生石旁。
男子嘴角噙着血与泪,于三生石上刻下了一对名字。
“青璇,是天族欠你的……”
“青璇,下一世,让我早些寻到你,再做偿还……可好?”
“青璇......可好?”
......
“啊!”顾璃川大惊,忽地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又是这个梦,实在是太奇怪了!已经大半个月了,为何自己时常做这般奇怪的梦?梦中那一男一女又是何人?为何那人与自己竟如此相像?难不成……是自己招了什么邪祟?
口渴之际,听到巡夜值守的宵禁,这才知道已四更天了。
顾璃川人称小祁王殿下,乃是古月城元嵩皇帝已逝祁太子的嫡子,古月城当今圣上的嫡亲皇孙。说起这位殿下,据坊间传闻还有一段玄之又玄的轶事。
听闻顾璃川出生那夜天相大异,且当值的司夜星使全部暴毙。仅有一人尚且存有一脉气息,才将当夜星象转述皇帝耳中一二。
说是那小殿下命门自带天火,如此至阳至火的命格实属过硬,太过罕见,此子日后恐无法承欢父母膝下,还会......那司夜星使还未禀告完毕便断了气。
面前的一切让元嵩皇帝难以置信,慌乱之余便突然又传来祁太子及太子妃薨逝的噩耗。
元嵩皇帝一夜之间便失去自己最最心爱的儿子,而那位小殿下,自出生起便没了爹娘。
为了能让小殿下平安地长大,皇族几经周折才将顾璃川托付给了上可通天文地理,下可晓人心知变故的无疆老祖。相传这无疆老祖乃是是比九重天还要玄妙的通渊天上的神明,为历最后一场劫而转世人间为等有缘人的,但神明转世这几十年内,却只收下了顾璃川。
要说这小祁王殿下,可是古月城内出了名的美男子,其脸如雕刻般精致,五官棱角分明。外表看起来好似放荡不羁,但那双棕褐色的眼眸不经意流露出的目光却让人不敢直视。一双剑眉下嵌着一对炅烁的丹凤眼,仿佛充满了多情。鼻梁高挺绛唇荡漾,时而温情,时而魅惑。
不过二十出头的他,早已战功累累,名扬九州。
沙场之上,若是听闻顾璃川三个字,无不闻风丧胆,士气怕是早已衰竭大半了。许是因顾璃川战功显赫,或是元嵩皇帝思子心切,早早便许了顾璃川承袭了父亲的王爵位,这不免让顾璃川的几位皇叔都心有芥蒂。
顾璃川摇了摇头,他很是不解,这个梦真是太奇怪了,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祖师对我有未说完的话?顾璃川的头此刻像裂开一般疼。
“放肆!”古月皇宫里,随着元嵩皇帝的一声呵斥,政牍前的茶盏也跟着砸在了顾璃川的胸前。
顾璃川太过烦恼,昨日朝堂之事再一次充斥着顾璃川的脑海。
“日前,南梨使者参了你一本,说当日邦谊士之死是你祁王所为,且有人证。我与你皇叔言语之处,尽是为你开脱罪责,为了你,孤可谓是在南梨使团面前丢尽了脸面!如今,只是让你娶一个郡主,你却百般推脱!实乃不识大体!枉为人臣,人子,人孙!”
元嵩皇帝铁青着脸,由于话语激烈,鼻翼张得大大的。眼里像是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一条条深深的褶皱从紧咬着的嘴唇向气势汹汹的往前突出的下巴伸展过去。
内侍何曾见过皇帝对顾璃川发这样大的怒气,即便有心求情,也都各个蜷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睿王顾允铮见元嵩皇帝发此怒火,把头埋得低低的,始终没有言语一句,看着顾璃川被皇帝怀疑至此,心中甚是满意。
“皇祖父,刺杀邦谊士一事,确实非孙儿所为,孙儿要与南梨使者当面对质。”
“怎么?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父皇。”睿王顾允铮略微抬头,两边的碎发微微摆动着,“怒气伤身,请父皇为了古月的百姓,保重龙体。”
仔细瞧来,这顾允铮面容极为清秀,一双龙眉下附着一对清亮的眼神,仿佛能照亮整个世间。说话时的柔声细语,更显得他与世无争,和蔼无比。
“川儿,还不快向你皇祖父认错。南梨那知尧郡主已倾慕你许久,你即便不喜欢,安置在府里好吃好喝供着她便是,若是你嫌郡主之阶配不上你,可以让父皇封她个公主。川儿日后遇到喜欢的女子,还是可以娶来做你的侧妃。”
顾璃川没有理会他那个阳奉阴违的二叔:“皇祖父,这分明就是南梨的奸计!先是陷害我刺杀邦谊士,让皇祖父和皇叔朝堂之上为我开脱罪责,由此陷我于不义;如今又要我娶南梨的郡主,此番,他们料定孙儿不会答应,便可诱我与您发生争执,陷我于不孝;可若是孙儿此番答应了,便可名正言顺地在我身边安插南梨细作!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
顾璃川的门栏微颤,只见一行动如风的男子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面前:“殿下,您怎么了?”
原来是战珏发觉了顾璃川房内有异样,这才闯了进来。
战珏年长顾璃川几岁,是已逝祁太子在一个酷寒无比的冬日,在人牙子手中救下来的,战珏一家是逃难来到古月的,天寒地冻,父母把衣衫都给了孩子,他们自己却早已冻死在街巷深处。太子心善,安葬了战珏的父母后,便将这孩子收养在了自己门下。至太子和太子妃薨逝,战珏便陪在了顾璃川身边。
“我没事。”顾璃川想着昨日之事不由得一阵头痛。
“殿下,有密函!”说着,战珏从袖口处抽出一卷密函呈给顾璃川,就手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
只见密函上赫然写着:废川立铮。
“宁景彧可真是抬举本王了,如此费尽心机想在皇祖父面前参我一本,没想到二皇叔竟有如此能耐,竟能让南梨世子如此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
多年来顾允铮与顾璃川明争暗斗,想来宁景彧此番定是受了南梨王的默许,他们断定顾允铮会继承大统,所以不惜与顾璃川撕破脸皮。得知顾璃川日前被元嵩皇帝训斥,这才忙着落井下石。
“可是殿下,南梨使团当日离开古月,确实死了一个邦谊士,我亲自问过人证,他们口中描述之人皆看不见正面,但身形步伐与武功皆与殿下极为相似。属下是怕......陛下会怀疑殿下起了谋逆之心。”
邦谊士乃是各国之间为表友好,研究农田方面卓绝超群的人才。辽国,南梨,东幽,太桑之所以农产如此丰富,皆是古月送去的邦谊士的功劳。
一定程度上说,邦谊士是古月国的门面,是安全的筹码,是皇祖父最最看中的人才。如今古月的安然无恙,一则因为自己战场之威,外城虽有心开战,但多少还是忌惮小祁王几分的;二则便是因为邦谊士的存在。邦谊士之死,确是能引起皇帝震怒,难怪昨日......顾璃川瞬间对昨日之事恍然大悟。
顾璃川淡然开口:“通知舅公,近日我会登门拜访。”
“是,殿下。”战珏一个转身,又悄无声息般地走了出去。
顾璃川口中的舅公便是古月国的前宰辅,祁太子妃的亲舅父,何权,何大人。
战珏走后,顾璃川沉思:这南梨原本与古月毗邻而居,几十年来与古月并无战事。但近几年却一改前性,手竟伸得如此长,连他国之事也要置喙几句了。说到底,他们如此费尽心思想要除掉自己,无非就是当年无疆祖师的一席话罢了,说什么自己天命不过二十四岁,灵魄现世于已大益之类的话。他们虽不知无疆祖师的话是真是假,但他们料定了皇祖父会投鼠忌器,即便自己有父王当日的风采,也不会将这天下交给一个活不过二十四岁之人的手中。可那又如何?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皇位,自己定是要争上一争了。
自那日云蘅救回秦婉祎,连着几日都是闭门谢客,便是平日里那三三两两的山水画师都谢而不见。
秦婉祎实在担心云蘅,她在云蘅房门口踱了好一阵步子,才燃起勇气敲响他的房门,婉祎面露担忧之色问道:“云蘅,你怎么样了?”
而此刻云蘅房内灵力四射,原来是白疏染正在为他疗伤,与鬼王一战,确实耗费了他诸多灵力。已经七日了,可云蘅此刻依旧气若游丝,蜡黄的面上丝毫没有血色,鬓边的两缕青丝垂在嘴角旁,随着云蘅忽缓忽急的鼻息轻轻摆动着。云蘅听到秦婉祎关切的询问,如一片轻轻薄薄的羽毛划过他的心尖,再一次扰乱了的心绪。
白疏染望了一眼窗边:“云蘅,你不可以再分心了,玉魂已经开始碎裂,一旦玉魂粉碎,恐怕你......”白疏染眼眶中尽是泪花,不忍再说下去,“要不,让她进来吧?”
“不可。”云蘅气息微弱,“不能让她……知道......”云蘅抬抬手示意瑾凡过来,私语了几句。
“婉祎姑娘,公子正闭关修炼,恐走火入魔方才谢绝一众来客,公子叫我转告你,他一切安好,叫姑娘不必挂怀,如果姑娘实在闷得慌,可以去找绿楹,公子一出关便去寻你。”
瑾凡推门而出,将云蘅交代的话在秦婉祎面前讲得清清楚楚。
秦婉祎如何也相信不了瑾凡的话,门缝紧闭只是因为闭关?奈何瑾凡面含笑意气定神闲,加之其话语间滴水不露,不得不让人相信,事实就如她口中所说的那个样子。婉祎也并未全然就信了她的话,笑答,“原来是这样,那劳烦你照顾好公子!”
“云蘅,你这是何苦?”
云蘅艰难开口:“疏染,你不知道,当你有了……想要保护之人,便……便再也舍不得她为你经受半分苦楚了。”
白疏染心下苦涩:你又怎知我不知道呢?她轻叹,继续替云蘅疗伤。
将近半月,云蘅在白疏然的鼎力相助下,伤势略有好转,如今许久未踏出房门的云蘅,终于可以出门晒晒太阳,嗅嗅风香了。
云蘅刚一推开房门,便看到对面的桃花树下,一青衣倩影正依树而坐,手臂时而细描时而速写挥动着。
云蘅悄悄挪到跟前去,此举并未引得她的注意,他不禁兴致大起:这丫头究竟是在作何,怎得连有人靠近竟丝毫没有察觉。
云蘅来到婉祎身后,偷偷向前瞄了一眼:她竟是在画仰在树枝上喝酒的自己!云蘅喜不自胜,心里像是种下了一颗什么种子,默默地生了根,发了芽。他缓缓向前靠近,头凑到婉祎的耳边:“是在画我吗?”
秦婉祎正专心画着画,着实被耳畔云蘅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急于藏起手中的画笔,却发现根本无处可藏,慌乱之中笔尖的砚墨竟弄得自己满身尽是。
“画得……画得不是很好……你可好些了?”秦婉祎娇羞地回过头,忽地,一阵风儿拂过,刚好掀起了桌上的画,随着树下的桃花瓣纷纷散落......
远远望去,桃花树下女子含羞回眸,男子双手背后俯身凝望,宣纸画像与粉红色的花瓣遥相呼应,阵阵微风拂过,女子脸颊边的几缕青丝随风摆动......那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几日后,玏佟道人忽然来了云府。半炷香的功夫,他摸着云蘅的脉叹了不下十几次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脉象虽无恙与平日无异,但玉魂早生裂痕,若再一意孤行下去,恐有……恐有玉石俱焚之相!我是怕,若玉石俱焚便会再次激起炼狱之火,云蘅,切不可再逆天而行了!”玏佟道人思虑良久,开口道,“云蘅,听我一言,随我回穹山,玉魂随时都有碎裂的可能,到时,恐怕连形骨都会随之碎裂,若到那一步,便真的一切都晚了。你乃是依我而生,我定尽全力帮你!只是,万万不可再施灵力了!”
“就没有其他法子吗?”云蘅心中不舍,九千年了,他终于等到她了,如今他只想守在她身边,无心他事了。
“云蘅,老夫知道你对秦姑娘的情义,只是,此刻的你命在旦夕你我心知肚明,可若你死了谁来护她?你一向冷静自敛,怎的此事就这般糊涂?一旦玉石俱焚即便是……”玏佟道人叹了口气,终是没有继续讲下去。
云蘅坚定道:“即便如此又如何?我从未后悔所做之事。道人你可知,此世,若我不救回她,婉祎便再无轮回之境!”
玏佟道人不解:“即便你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若没有她,玉石俱焚又有何畏惧?罢了,她是我的劫,更是我的命。”
玏佟道人走到云蘅身边:“云蘅,你既寻得顾璃川,为何不让她知晓此事呢?你若一意孤行,能保全的也只是她此世的命运。而顾璃川,若他二人阴阳相合……或许她命中的劫数便可就此解开也是有可能的。通渊天上,他二人命中早有羁绊,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也许,她会选择顾璃川也未可知呢?你又何苦这般执念?”
是啊,云蘅又何尝不知顾璃川便是玄嗣的转世呢?若说选择,也至少让她知道顾璃川的存在,如今自己连放手都做不到,又何谈选择?
半晌,云蘅缓缓开口,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抉择:“上元节。”
玏佟道人显然没听明白云蘅的意思。
云蘅苍白的嘴唇轻微脱皮,每说一句话便牵扯一分疼痛:“上元节过后,我随你走!”
正月十五,上元节至,古月城里一片繁华。这一天里,世上的人们要先行祭祖,再行其他事宜。以祈求先祖庇佑来年顺风顺水,昌运大吉。
云府后山,秦婉祎跪坐于地,一边抓起已截好祭秆,一边撒向前方的祭钵里,祭火灿然,好似一只展翅欲翔的金凤凰,随之便归于无有。
“爷爷,又是一年上元节了,去年,孙女还在您膝下承欢,我们爷孙二人吃圆子,猜灯谜......”秦婉祎说着说着不禁抽噎起来。
“婉祎自小便随爷爷一起生活,知道爷爷最喜欢喝孙儿酿的桂花醉,就连府里的酿酒婆子也说,孙儿的手艺实在天赋异禀呢!”秦婉祎挽起衣袖,拿起一坛刚挖出来的桂花醉,轻手拔下坛塞儿,一股桂花的清香扑面而来,婉祎倾斜坛口,滴滴桂花醉倾洒于地,“这是孙儿初到云府时酿下的,爷爷尝尝,婉祎的手艺可有长进?”
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眸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静静地守着她,不打扰她。
秦婉祎试了试脸颊的泪痕,又抓起一把祭秆撒向祭钵,“爷爷安心,如今婉祎一切安好。云蘅待我也极好,孙儿能苟活至此,幸亏他多次舍命相救。爹娘,婉祎不孝,一出生便要你们为我背负如此骂名,更是孩儿害您......”一阵抽噎,秦婉祎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回吧。”不知何时,云蘅手卧纸伞已然矗立于秦婉祎身后,恍惚间才发觉,雪花已漫天飞舞开来,与这上元节的万家灯火遥相呼应,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云蘅扶起秦婉祎,大手摩挲着秦婉祎冻得冰凉通红的小脸,眼里尽是心疼。
“走吧,我陪你去送灯,仔细误了时辰。”
“嗯。”秦婉祎点点头,随云蘅一起下了山。
自府里取了灯,云蘅一路随同秦婉祎至河边,秦婉祎亲手将莲花灯放入河中,目送花灯随波逐流,随风远去。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云蘅轻抚着秦婉祎的后背安慰着。
“嘭!”
“霹雳哗啦——”
正是城中花灯爆竹一举齐发的热闹场,秦婉祎闻声望去,这一望便出了神。
“上元走百病,可曾听过?”
“嗯?”秦婉祎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所谓上元走百病呢,意思是说,每逢上元节这天,男女老少相约出游,结伴而行,见桥必过,走桥越多者越好,这样能祛病延年,消灾祈福!”
“嘻嘻!”秦婉祎破涕为笑。
“为何发笑,我说的有何不妥吗?”云蘅不解。
“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云公子,何时又对人间的走百病这般清楚了?”
云蘅一时语塞,便索性便牵起秦婉祎的手:“快些走吧!不然可挤不上桥了!”
一路上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刚刚辞过一波踩高跷的,又迎来一茬舞狮舞龙的......
突然眼前一片热气上腾,这股子热气飘飘洒洒,乍一看还以为是神仙下凡了呢!只见这些妇人端出了一锅又一锅的黏糊糊的粥,上面还盖了一层肉,接着又用碗将粥盛放好,放到顶棚、墙角,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秦婉祎不禁看得出了神,停下了脚步:“这是作何?”
“姑娘有所不知,这些妇人都是家中养蚕之人,老鼠最喜蚕宝宝,此番是在咒诅老鼠,吃了黏粥就不得再偷食蚕宝宝,否则啊将不得好死,这样做个福,开春的老鼠就不再偷蚕宝宝吃了!”秦婉祎停脚在一小摊贩前,不觉出了神便脱口问了话,谁知那小摊贩竟以为眼前这位姑娘是在问自己,索性就答了。
“姑娘,选个首饰吧!这些可都是今年的新样子呢!瞧瞧!”
秦婉祎一打眼:“那便,这个吧!”说着,拿起了一个玉镯子。
“姑娘好眼力啊!这砗磲玉镯是前儿才到的货!”
“砗磲?”
“砗磲乃海中之物,死后在海底中被泥沙掩埋、沉淀成千上万年后方才形成的灵玉!依我看,这玉镯晶莹剔透的质地,与姑娘的气质最配不过!今日与二位有缘,也不问您要幌子,一口价,十两!”
“这小玩意十两!你怎么不去打劫?不要不要!”秦婉祎推着云蘅向前奔去。
只瞧下一瞬——
“不用找了!”云蘅一块银子扔了过去。
婉祎掐了一把云蘅小声嘀咕:“十两呢哥哥!你有钱也得有脑子吧?这家伙一看就是骗子!”
云蘅宠溺地笑笑,摸了摸婉祎的头:“无妨。”
小贩立即笑开了花:“多谢公子赏赐,姑娘,赶快让你相公给你戴上吧!”
相公?小贩的话让婉祎一愣。
“他呀!他不......”
云蘅不由分说夺过玉镯便套在了秦婉祎的手臂上,堵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云蘅拖着婉祎的手细细打量着:“嗯,确实相配!走,我带你去个地方,闭上眼睛!”云蘅忍着剧痛吃力地运作灵气,带着秦婉祎飞向了山顶的一座休憩亭。
“哇!这里俯瞰古月城,真是太美了!”
凌绝顶端俯瞰万物,自然是再美不过的。
“嘭——嘭——”
“云蘅你看——好多烟花!我从来没有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过这么多还这么美的烟花!”
“从这望下去,我都找不到云府了呢!”
“哎?你看那,那是不是刚才养蚕宝宝的地方呀?”
“云蘅你看那个,那边......”
......
云蘅就这样一直望着叽叽喳喳的秦婉祎,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眸子。
良久,起风了。
银白的月色下,薄纱似的青云仿佛睡着了一般。夜空深邃,星罗云布,周身的一切都是那样静谧,那样安宁。
秦婉祎深呼了一口气,一只手摸向对边的袖口,从中取出一枚浅青色的荷包,面含羞涩递到云蘅面前,瞧那荷包上面绣着一个精致的玉壶。
云蘅接过荷包,难抑心中的惊喜:“这是,给我的?”
“嗯。”秦婉祎羞涩地点点头,“浅青色闲淡风雅,与公子的气质最为相配!婉祎觉得,公子席地而坐饮酒时,极是俊朗。”
虽是夜幕,但也不难瞧出婉祎面色的绯红。
云蘅内心激动着,也纠结着......真的好想就这样与她厮守下去,好想......他温柔笑着:“我定好生带着,多谢你这番心思。”
“云蘅,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我之间似曾相识。总之与你在一起,我便很心安,什么也不怕。其实,自冥府伊始,或许是妖猫蛊涉险,又或许是菩提寺之险……我便……我便心中有了你,此后的种种,不过是自己越陷越深罢了,云蘅……”婉祎将头埋得低低的,一句话比一句话声音低:“你......可晓我的心思?”
云蘅听婉祎此言,心中颇为震撼,原来,她竟和自己一样,亦深爱着彼此。他鼻尖酸涩,轻轻将她拥在怀里,甚是珍惜。婉祎,如此,如此叫我怎得舍得离开你......胸口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这句话,云蘅始终没有说出口。
婉祎赶忙抚着云蘅的胸口,她急切道:“云蘅,你怎么样?怎么还是咳得这样厉害?”
云蘅紧紧拥着婉祎,柔声细语:“我无事,婉祎,前路艰险,无论多难你都要勇敢地走下去,即便……即便没有我在身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了吗?”
婉祎惊讶地挣出云蘅的怀抱:“没有你在身边?这是何......”
未等秦婉祎问完心中所虑,云蘅便单手指向她的眉心,抹去了自己在秦婉祎心中所有的记忆。
自秦婉祎被云蘅抹去记忆后,足足昏睡了三日。他早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抹去她记忆的同时,连同玏佟道人一起将玉魂之气连和她体内的灵魄之气,一同封印在她腕上的纯白砗磲玉镯中,一时间应无大碍,只需要寻个适合的契机将她送到顾璃川身边即可。若此番自己的计划顺利,顾璃川也能早些知晓灵魄的秘密,那么婉祎的安危,便可解了!
云蘅内心极为苦涩,要亲手将最爱的人送到别人身边,还要盼着他们相遇相知相爱,这滋味,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言明的。
云蘅心中百感交集,婉祎,我的婉祎,我还能再为你做些什么呢?
正思虑的功夫,门“吱嘎”一声从外面推开,一个身着淡紫色长裙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望了望榻上昏睡的人儿,又看了一眼守在她身边的云蘅,忧心道:“真就这般打算吗?
云蘅重重叹了一口气:“虽是如此打算,但是婉祎平日的安危,还要多多劳烦你!”云蘅说着,便向身边的白疏染行跪拜大礼。
“你这是作何!”白疏染双手托起云蘅的双肘,“你我千载之交,何需如此?”她不解,“既然这样,为何不让婉祎同去?有道人帮衬着,你也不必忧心至此。”
“此次我随道人重返穹山,自己能否顺利度过此劫都未可知。若是不成......又何故叫她跟着白白劳神呢。”云蘅心下叹息:她自有他的命中人相护,我又何苦这般纠缠着……
白疏染震惊:“什么?怎么,怎么会这样?”
云蘅微笑:“你也知道,玉魂早生裂痕,上次若不是你以灵芝草鼎力相助,云某恐怕早就玉石俱焚,陨了此身了。所以,这次回穹山,不止修复玉魂,恐怕形骨也要......”云蘅笑了笑故作轻松,“放心吧,我定会保重的!”
“我竟不知,你已严重到这般地步。”白疏染顿了顿,“你此去穹山且安心疗养,我定当竭尽全力护她周全!”
“如此,云某便再无牵挂了!”云蘅走到白疏染身边,感激万分,“疏染,珍重。”
云蘅踏出门,终是没忍住,回头望了一眼躺在榻上的人儿,见她睡得正熟呢,心底不禁自嘲:云蘅,你又有何放心不下?
白疏染望着云蘅远去的身影,一阵落寞感伤涌上心头,云蘅,千年来我对你的心意,你从来都是视而不见,你要的你心里清楚,我要的,你可曾明白?
第五日,秦婉祎醒来了。
依着云蘅的意思,白疏染先是对婉祎施了极真实极残酷的术法,此术法六感强烈,尤是痛楚极为真实,此刻的疼痛会让秦婉祎觉得是几日前和亲造成的,同时,又设法篡改她的记忆,以身边真实的人和景做成半实半虚的幻境,让她误以为自己是和亲当日死里逃生,让她亲眼目睹秦家的败落乃至整个古月的变化,让她无处可去。秦婉祎便在白疏染为她量身打造的幻境中苦苦挨了半个月,直到云蘅所说的那个“契机”来了,白疏染这才打破幻境。
疏星点点,月影稀清。一辆装饰不俗的马车早已侯在祁王府门口,马儿此刻正埋头专注地吃着战珏白日里就备好的青草。
顾璃川披着一身连帽斗篷,双脚动作极快,踏了几个空步一个闪身便钻进了马车。战珏坐在车轮边的前置板上,手中连接着马儿的缰绳用力一扯,马儿便飞快地向前奔去。
幻境里那几日,秦婉祎从未好好吃过东西,怎料现实中更是山穷水尽,饥肠辘辘的她偷过馒头,拾过残羹,那一刻,当真是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也不顾了。
“嘚嘚——”
婉祎听到长街上马蹄声越发近了,她喜出望外,一时间什么也顾不得忙支撑着爬起来,想要讨到一些食物果腹。她一瘸一拐冲到街上,想也没想便拦住了顾璃川的马车。
“吁——”
安静的夜里,马儿的长啸划过温柔的晚风。
马车内的顾璃川一惊,以为此行暴露了踪迹,迅速睁开了那双深邃的眼睛。
所幸战珏及时勒紧了缰绳,否则以这样的速度,拦马车之人非死即伤。战珏看面前的人虽是衣衫褴褛,但五官远看着倒还算清秀,况且这个时候出来拦马车,这般不要命,如此行事作风,也不像是平日里沿街乞讨之人。
婉祎有气无力地祈求着:“大爷,给点……给点吃的吧......”
战珏思忖片刻小声道:“公子不要下车,属下先去查看一番。”
婉祎见驾车之人走了过来,便吃力地向前爬,她双手指尖早已磨破了皮,指甲里尽是污泥和血渍,她每向前爬一步手指便多用一分力,疼痛便多一分。当婉祎爬战珏身边时,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了......
战珏走到秦婉祎身边:“姑娘,你怎么了?”
婉祎的气息越发急促:“饿......吃的......”还未等说完话,便晕了归去。
战珏轻轻摇晃着婉祎:“姑娘!你怎么了姑娘?”待战珏将秦婉祎扶起来,看清楚她的面容大惊:怎么是她?秦府的孙小姐,她怎么会出现在古月城里?
战珏一把抱起饿晕过去的秦婉祎,向马车走过去。
“公子,这太奇怪了!”战珏示意顾璃川看向自己怀里的人:“公子您看。”
顾璃川掀起马车的帷裳,起初他并未在意,待他挪近了身子,方才看清楚战珏怀里的是何人。
“啊......”
顾璃川心口猛地抽搐了一下,他闷哼了一声,右手紧紧揪住了心口,以暂缓心口处隐隐传来的痛楚。
战珏关切地问:“殿下您怎么了?”
顾璃川并不在意:“没事。”他定睛看向战珏怀中之人,惊讶不已,“她这么会在这?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啊......”顾璃川心口处传来的痛感并未有丝毫减退,他不时用手轻轻捶打着。
战珏笑道:“公子所言极是,属下以为,此女或许于公子有益。”
顾璃川看着战珏怀里虚弱的秦婉祎思绪万千:辽国地处江北,地大物博,跋扈已久,岂是小小的古月可以抗衡得了的?当日的情形,只有和亲一策方可解古月燃眉之急,当今几大国唯辽国地盘最是广袤,南梨,东幽,太桑,最不愿看到得到古月与辽国联手的必是南梨了,南梨与古月实力相当,又是草原儿女好战一族,自然不愿再给古月俯首称臣。且南梨与古月仅一江之隔,若是辽国可与南梨联手,那么第一个遭殃的必是古月不可了,东幽与太桑皆是小国,且皆依附古月而存,他们断然没有理由这样做。所以,和亲当日最有可能动手的必是南梨不假,可是,又为何不杀死和亲公主呢?难道南梨使团日前秘密来我古月,也与当日之事有关?他抚了复自己的下巴,头脑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此人日后可以作证和亲当日行刺公主之人是南梨之人,想必辽皇是不会那么大度,既往不咎的。
几经思考,顾璃川终于将秦婉祎带上,勉强喂了她几口水,想着与舅公商榷后再从长计议。
很快,马车行至城外的老庄子上,顾璃川找到何权住的小茅屋,正与他商议着近日朝中之事。
战珏守在茅屋外,马儿也正悠闲地吃着草,赶了近一夜的路,它也累坏了。
战珏忽然想到马车里还有个人在,况且此人或许会帮殿下一个大忙,索性便走上前去查看情况。
战珏走近马车,轻声问道:“姑娘可醒了?”
马车内并内人回应他。
“姑娘?”见秦婉祎还是没有回答他,战珏便察觉到些许不多,只好轻轻道来,“姑娘,在下失礼了。”
他翻开帷幔,见秦婉祎仍旧闭着双眼瑟缩着身子,蜷在对面车窗下方的角落里。
战珏惊讶,转到对面的车窗下,伸手去触碰秦婉祎的额头这才发觉她冷汗遍布,显然是风寒的症状。
“爷爷!”秦婉祎突然抓住自己额上战珏的手,哽咽道,“爷爷......别丢下我,爷爷......”
战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丫头昏睡中竟然将自己误认为秦宰辅了。战珏经过须臾的思考,挣开婉祎的手,走进马车打横抱着她便走了出去。
老庄子人烟稀少,仅有的几户人家也都是被前朝皇帝贬至此处的罪臣之后。战珏抱着婉祎,走进一家较偏远农舍。
战珏刚刚踏进院门便喊道:“房大娘,您在家吗?”
里屋的房大娘正做着饭,听到有人喊自己,赶忙在围裙上蹭了蹭手,小跑了出去。
“战公子?你怎么来了?大公子可也来了?”
房大娘喜出望外。
这房大娘是顾璃川的乳娘,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自己的三个孩子一个也没有养活,老三不满百日便夭折了,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也因病医治无效而亡。房大娘的丈夫几年以前也是因着古月皇三殿下的命案被牵连,因此被发落到老庄子来的,他本就有心症,加上来到老庄子日夜不停地干着农活,年前也去了。若不是顾璃川暗中照料者,怕是房大娘的日子也不好过。
“房大娘,大公子此刻不便过来。实在不好意思叨扰您,可这姑娘一连几日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眼下又患了风寒,我实在是没辙了,这才带过来讨要几口吃的。”战珏一脸愁容。
房大娘满脸的慈祥:“看你说的,这不就跟自个儿家一样吗?等着啊,左右粥还烫,我先给姑娘熬一碗姜茶去,你和大公子小时候啊,若是谁患了风寒哪,只要喝了我老婆子熬的姜茶......”
房大娘人已走到了外屋,可嘴里还絮絮叨叨着什么,战珏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
房大娘失子,多年来一直在王府侍奉,心里也便将顾璃川与战珏看作自己的儿子一样了。无论为这小祁王和战珏做什么,心里也是甘愿的。
另一边,何权在得知顾璃川半路偶遇秦婉祎之事后,与顾璃川的想法不谋而合。
何权低沉浑厚的声音悠悠道来:“若她能作证和亲之日的刺客是南梨人,辽国皇刚愎自用,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届时辽国与南梨如何,我们且看着便是;二则,公主没死真仔细想来亦不是坏事,如此,和亲之事不就可以名正言顺推到顾允铮身上了吗?你二皇叔暗中勾结南梨,在和亲当日指使南梨刺客刺杀和亲公主,欲破坏辽国与古月的联姻,啧啧,想来可真是一出好戏啊!不知道陛下知道了会作何感想啊!咳咳......”
“可是……”顾璃川有些犹豫,“川儿还不知,当日刺杀和亲公主的,是否为南梨刺客。此举恐怕……”
何权当即打断了顾璃川的话:“非也非也!”他饮了口茶水润了润喉,“依当日的情形,刺客不是南梨人便是古月细作,无论何种情形,恐怕你那二皇叔是无法在此事中独善其身了。咳咳,咳咳咳……”
顾璃川见何权一阵猛咳,忙扶住了他:“舅公,您这身子怎么还是不见好?我带过来的汤药,您可有按时服用?”
何权叹了叹气:“不管用的......日日用药,怕是这身子都已经开始抗药了......川儿不必担心舅公,此番回去,不可与你二叔起正面冲突,还有......”
顾里川赶忙给何权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面前:“舅公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还有......让你娶什么郡主你娶了便是,早闻那南梨郡主对你颇为上心,假以时日,若为你所用也并非难事。”
顾璃川似有些不愿,低声回答:“是,川儿明白了。”
何权似乎还是不放心,连连叮嘱道:“秦家的女儿,务必照料好,千万别让宫中之人看到她的容貌。”
“舅公放心,舅公的话川儿谨记于心。舅公千万要保重身体,川儿下次定会带御医前来。”
何权一边拿手帕捂住嘴一边急哄着顾璃川出门:“好......咳咳......天擦黑了,快走吧!”
顾璃川鞠躬作揖:“舅公保重。”
秦婉祎喝完姜茶出了好多的汗,不一会儿便醒来了,得知此事经由后对着战珏和房大娘好一阵言谢才罢休。
房大娘从柜子里翻出一件浅青色粗布麻衣:“这是我年轻时穿过的旧衫袍,姑娘别嫌弃。”
秦婉祎感激道:“房大娘,能够活下来我已经很感激您和战大哥了,怎么还好意思再要您的衣服呢?”
“大娘老了,衬不起来这么清丽的颜色了,莫要客气,把你身上的换下来,大娘给你洗洗。”
听房大娘这么一说秦婉祎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有多脏,一时间尴尬着不知如何回答。
战珏看出了秦婉祎的尴尬,开口到:“房大娘也是一番好意,你不必介怀。”
言罢,战珏与房大娘便都走了出去,刚出门口便去匆匆赶来的顾璃川撞了个正着。
“大公子!”房大娘见到顾璃川抑制不住的惊喜。
顾璃川一把扶起欲行礼的房大娘:“乳娘,您身体可好?”
房大娘的嘴角咧得老大:“好,好,都好!”
顾璃川细细打量着房大娘:“乳娘,您瘦了许多,可是官府那帮奴才还要您去舂米了?”
受三殿下案子牵连之人,来到这老庄子上尽是干些体力活,让房大娘去舂米,已经是看在顾璃川的面子上格外开恩了。
房大娘忙否认:“没有没有,大公子不必担心老妇,托大公子的福,老妇这身子骨好得很!”
顾璃川微微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乳娘,里面那位姑娘可醒了?”
“醒了,那姑娘看起来像是饥寒交迫有一阵子了,现正在里面换衣服呢!”
“乳娘,辛苦您了,若是有人问起此事,还望乳娘替孩儿保密。”
房大娘一听此话,心里咯噔一声,这才明白此事颇为重要,她连连应着:“明白明白,老妇定会守口如瓶。”
拜别了房大娘,三人便一同踏上了回古月城的马车。
秦婉祎与顾璃川一同坐在座位上,马车行得极快,颠簸之下虚弱的婉祎几次险些倾倒,好在顾璃川及时扶住了她。
“你这样瞧我做什么?”顾璃川被秦婉祎盯得直发毛,好歹自己也算是救了她一命,这丫头怎得像见了仇人似的?
“我竟没想到今日将我救下之人会是祁王殿下。”
顾璃川闻此言更是不解了:“怎么?本王不能救你吗?”
秦婉祎冷冷道:“殿下今日此举婉祎心中不胜感激。可即便殿下今日救了我,日前你们皇室的所作所为,呵,殿下莫不是真的指望我会感恩戴德一辈子吧?”
顾璃川这才忽然想到,这丫头之所以会流落街头乃至整个秦家的败落,皆是因替皇姑和亲导致,说到底,让她家破人亡的终究是皇族,这丫头能做到不恨自己已经很不错了吧?
顾璃川心口一阵揪痛,他勉强开口试探着问:“你的伤......可痊愈了?”
话语刚刚脱口,顾璃川便暗自嘲讽自己:我一定是疯了,竟问这般蠢出天际的问题。
也不知为何,人前人后皆冷心冷面的顾璃川,自见到这丫头第一面开始,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亲近她,见她落魄至此,心里竟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疼。
一路无言,终于在子时之前回到了祁王府。
刚一下车顾璃川便急着向门口的姚管家吩咐,命人将落雪阁收拾出来给婉姑娘住,并嘱咐姚四明日知会众人,婉姑娘是他同在无疆师祖处一位旧友之后,是祁王府的上上宾,任何人不许怠慢,对外也不可言语半个字,尤其是宫里的人。怕事情被旁人知晓,顾璃川眼下只称秦婉祎为“婉姑娘”。
秦婉祎虽是在房大娘处喝了少许姜茶,出了点汗,但到底是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落下了病根,如今只是稍微一吹风,便会咳嗽不止。
果然是王府里的人,手脚麻利得很,片刻的功夫,落雪阁便收拾好了,令秦婉祎没想到的是,只这么一小会儿,就连沐浴的汤水都烧好了。沐浴之后,换上干净的衣衫,秦婉祎很快便睡着了。
祁王府,夜深人静,所有人都已沉浸在梦乡之中。
“川儿,灵魄已现!”
“川儿,灵魄已现,天下将乱!此魄大益于你!”
顾璃川忽地惊醒,师父无疆老祖的话却一直在耳畔回荡,这已然不是顾璃川第一次被师父的话惊醒了。这几句话,这个声音,这个场景如梦魇般阴魂不散折磨着他。
“灵魄现,天下乱。此魄益我?”顾璃川细细品着师父弥留之际的话,为何灵魄现天下便将乱?灵魄又是何人?又如何益自己?这一连串的问题也正是顾璃川多年以来百思不得其解所在。
第二日,顾璃川吩咐战珏请了郎中过来给秦婉祎治病。市井医者医术虽不及御医,但只是治疗小小的风寒之症,想必是没问题的。
傍晚的风掺杂着些许凉意,可拂在人脸上却是舒适无比。
顾璃川只身一人来到落雪阁,顾璃川见房门未关,敲了敲门亦没人回应便走了进去,待他走进去才发现秦婉祎正抚摸着腕上的镯子出神。
秦婉祎仔细回忆着过往,瞧着手腕上的白色玉镯感到一阵又一阵的陌生,她并不记得自己何时买过这样的玉镯,那么这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婉姑娘。”
顾璃川再次敲了敲房门,这才把婉祎的思绪拉了回来。
见顾璃川来此,她急忙抖落下腕处的衣袖:“殿下可是有事?”秦婉祎一边询问着,一边快速思考顾璃川来此的目的,虽说是他救了自己,可却也是顾氏皇族将自己,将秦家推向了万丈深渊,若不是他们一个自私的决定,爷爷又怎会......若是没有他们,自己此时定会在爷爷膝下承欢吧......
顾璃川见婉祎唇色苍白,嘴角暴出了不少干皮,眼角处的疲态也尽显无疑。不知何故,顾璃川每每见婉祎如此,心底都会涌上一股莫名且难隐的痛,这不是幻觉,而是真真正正的存在,自己亦不明白这是为何。
顾璃川紧咬着牙,强忍着心口处传来的痛楚,努力将紊乱的气息沉至丹田,缓缓从怀中拿出一枚鼻烟壶大小般的小药瓶,开口道:“婉姑娘,这是风咳散,专治遇风咳喘之症。不管怎样,秦家此番劫难皆是因我顾氏所起,我心里实在有愧。”
秦婉祎原本对顾氏之人并无好感,但此刻听到顾璃川如此说来,好像心头那股怒火燃烧得突然不那样烈了。
“哦对了!”顾璃川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袖口处掏出一条雪白的面纱来,“宫里不少人见过你,尤其是我二叔,若他知晓你如今就住在我府上,定是要大做文章的,我担心事情闹大了会对你不利。”他扬扬手温柔道,“还是遮上吧!”
秦婉祎谢着接过面纱,想到面前的人竟会为自己着想一二,心里还是略有些感动的。
半晌她开口道来:“殿下,我想回秦府看看。”
婉祎真的很想回宅子里看看,自从自己出事流落街头后,便再也没法子进去瞧上一瞧,如今既然有办法,即使是顾家人,也是要尽力一试的。
顾璃川看着秦婉祎期盼的眼神实在不忍心拒绝,可是,要知道,自和亲那日,婉祎“死”后,秦家便被封了,若是此刻带她回去,若要避开二皇叔的眼目倒是不难,不过,这丫头回到宅子怕是又要触景伤情一番了。
“好,我带你去便是,不过近日不可,待你这风寒咳症痊愈之后再做打算。”
一度冷峻惯了的顾璃川在面对秦婉祎的时候,便不能自己般散发出阵阵柔情出来,就连自己那把从师祖处得来的灵器,平日感受到生人气息便躁动不止的盘古灵斧,在来到了她身边后,也变得异常平静,就想个听话的孩子一般乖巧。
秦婉祎见此不胜欣忭,莞尔一笑:“多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