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若华似乎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你们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送你们上路,我也好赶紧去做我的事。”说着手上已捻起了诀,正准备将他们都一并除掉时,令玥忽然划破手掌,赶在他下手之前布下一个结界,若华一愣:“令玥,你胆子不小啊,一个小小上仙竟然也敢动用禁术,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就你,撑得过一柱香都算我输。”说着竟像猫逗耗子般慢悠悠增加灵力。令玥自然也知道,即便是用了禁术,自己在他手下也撑不了多久,便对还愣着神的玉衡吼道:“不想我死就快来帮忙。”
玉衡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过去给她输送真气,在座那些但凡还能搭把手的见状,也都自觉地过来帮忙,大家都很清楚,现在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这要真被若华得了逞,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脱。
此时重寰收到宁易的密信,说是彤蛾带着妖兵已经把封印围住了,不过他暂且还能应付,但前提是他们必须拖住若华。
幸而天帝天后此刻也苏醒过来,见此情景,都赶紧过来给几位神君解毒疗伤。
然而令玥却已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灵力冲击,她手上的莫失铃大概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危险,出于本能地开始狂响求救。令玥知道它这样响下去云兮必定会来,来了就必定危险,忙摘下珠串用力扔到一旁,厉声叫道:“别响了!”说着已吐出一大口鲜血,那铃自然响得更厉害了,重寰也怕它招来云兮,情急之下提起琅環,伴随着玉衡的一声“不可”,将它劈成了碎片,玉衡扶着令玥急道:“你也是关心则乱,它若一直响,云兮或许还会犹豫,但若突然碎了,她反而必来。”重寰听得惊出一身冷汗,的确是自己太不冷静,然而还不容他去想怎么补救时,令玥用禁术设下的结界已然撑不住了,幸而玉衡在最后关头分出自己的一缕精元护住了她的心脉,她才不至于当场归墟。
重寰横下心,沉声喝道:“布阵!结印!”
若华听后一愣,随即狂笑道:“好…好…我倒要看看,你们六位神君该怎么来结这个印。”
重寰看了天帝一眼,他立即会意,叹了口气,点点头站起身,天后也明白了,拉着他的衣角哭道:“陛下,不可啊陛下,伽蓝神印只有北斗七星能结,陛下去替代摇光,最多五成把握,就算结成神印,您和诸位神君也都必死无疑…”
天帝用力掰开她的双手,哽咽道:“你别这样…天神仙寿无尽,安享各界供奉,必要时不能只顾惜命,朕既统领天界,此时更是义不容辞。”
玉衡安置好令玥,抹去嘴角的血迹,笑叹道:“我们这群老不死的倒真没什么,只是可怜了天帝您这么年轻有为也要填进来…”
“你们遗言说够了没有?”哪怕只有不到五成的机会,若华也不能让他们顺利结印,一面不耐烦地打断玉衡的话,一面提着长枪朝他们发起了攻击。
玉衡一面还击一面叹道:“唉…还有一句,你等我说完嘛…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和这个年轻有为的都去了,留下一群孤儿寡母,以后各路神仙可都多帮忙照看着点啊。”
令玥这时好容易缓过了劲,听他这一说,边哭边骂:“你敢,你丢下我们娘俩试试!”
在场的神仙们听了他们这些话,莫不心酸,同时也十分担心这个印结不成。幸而哪怕是在混战之中,天帝和几位神君也都很快守住了自己的阵角,重寰又问天帝:“一旦开始结印,便不能中途反悔,陛下真的想好了吗?”
见天帝郑重点头,他便深吸一口气道:“开始吧。”
一开始,若华还在阵中左冲右突,可是很快便被阵法制住,开始发出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嘶吼。
正当大家都以为事情能够就此了结时,天际忽然腾起一片黑云,并迅速朝他们这边移动过来,天权叹了口气道:“宁易,没能守住。”果然,不多时,他们便被魔将妖兵团团围住,玉衡也叹道:“完了,这下连孤儿寡母也保不住了。”
安歌歪在步辇上,看到眼前的情形,只是仪态万方地一笑,对身后的彤蛾招了招手,彤蛾便将手中一个血乎乎的东西扔到重寰他们面前,玉衡仔细一看,心里起了个激灵:“宁易,怎么会…”
原来彤蛾扔下的,是个白虎脑袋。
安歌便又掩着口笑了:“奴不过化成扶摇的模样,说了几句温存的话,他就一点儿找不着北了,脑袋都被切下来了,还在那儿傻乐呢。早知道这么容易,当初费那些劲干嘛。”
此时若华在阵中咆哮道:“蠢婆娘,你还在那边费什么话,还不赶紧救我!”
安歌便又笑了:“尊驾自然是要救的,不过最好还是再等等吧。”
若华继续吼道:“你个蠢货,还在等什么?”
安歌继续笑道:“自然是要等到尊驾和诸位神君以及天帝陛下相互消耗得差不多了,奴再来坐收渔利咯。”
若华听了这话,呆立当场,玉衡立刻讥讽道:“我就说嘛,安歌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降伏了。”天权也叹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当局者通常看不清自己是螳螂还是黄雀罢了。”
他正说着,安歌弹了弹指甲,道了句:“差不多了。”话音未落,已袅袅娜娜飞身来到阵心,没等重寰他们作出任何反应,已摄出若华的元神一口吞下,又袅袅娜娜回到她的步辇上,举起袖子掩着口,打了个极响亮的嗝,她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娇笑道:“唉,见笑了。”
此时阵中只有若华将要消散的真身,重寰他们对视一眼,便一齐收了阵法,安歌见状,对着身后招招手,彤蛾便带领着魔将妖兵们开始进攻,天帝虽也带领着众仙奋起反抗,奈何他们受伤的受伤,中毒的中毒,力量实在有限,因此伤亡十分惨重,最后只剩一小撮什么阵仗都见过的上神还在尽力拼杀。安歌啧啧叹道:“唉,奴也不是要将诸位上神赶尽杀绝,只要诸位肯归降,奴还是欢迎的,尤其是…天枢神君…”她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将重寰殷殷望着,娇滴滴道,“奴早就说过,你若愿意,等到一统三界过后,大可君为帝,奴为后…”
她话未说完,玉衡已笑道:“我说重寰,要不然你牺牲一下色相,咱们也使个美人计,先稳住这个老妖婆再说?”
重寰听了只是一笑,并未答话,此时天边忽然响起一阵凤鸣,大家都听出来了,是青鸾。
若华插在地上的长枪随即拔地而起,在半空中迅速旋转起来,最后仍旧化作三尺长剑,稳稳落入从青鸾身上跳下的云兮手中。
众仙只见她从容地立在安歌面前,淡竹色的发带在风中猎猎翻飞,又听她浅笑道:“不好意思,外子惧内,这事儿恐怕您得找我商量。”
安歌一愣,随即又掩口笑了:“那咱们商量商量?说起来,以咱俩的渊源,做姐妹也未尝不可,放心,只要你今后好好侍奉,姐姐不会为难你的。”
玉衡和重寰对视一眼,看来他们又猜对了。
云兮听到此处,仍笑嘻嘻道:“我想过了,这事…”她说着,已对安歌出手,快如闪电,同时沉声道,“没得商量。”
安歌不防,竟然被她一剑刺伤,便勃然大怒,拔下魔骨发簪化为尖刺与她对战起来,然而才几十招下来,身上已有了数道深深浅浅的伤口,却再没能伤到安歌。大家都知道云兮不是安歌的对手,落败是正常的,但很多次出剑不准,躲避太慢却失误得太明显,连令玥都看出不对。
此时安歌讥讽笑道:“口气那么大,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也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小瞎子。”
一句话点醒了大家,令玥惊呼道:“我知道了…眼睛…麒麟角,她用眼睛换了麒麟角!”她尚未说完,重寰已按着心口,咳出一摊鲜血,含着泪喃喃唤道:“云兮…云兮”。
正当此时,已有天兵天将踏着七彩祥云而来,很快解了众仙之围,重寰也得以脱身过来,与云兮携手并肩,一同作战。有了重寰在她耳边道明方位,云兮出剑精准了许多,安歌被他们夫妻合力刺伤几次,又见她的妖魔大军行动受阻,气得倒竖柳眉,一边躲闪,一边拿魔骨指着云兮大骂道:“你这个贱妇!贱妇!”
云兮之前分过一半修为给若华,体力透支很快,此时扶住重寰的肩,气咻咻道:“大姐,你聪明我也不傻,单枪匹马来送死的事怎么好意思干呢?再着急也要先去搬救兵啊。”
原来,她和阿察在赶来的路上,发现彤蛾领着妖魔大军往天宫去了,便知事情并不简单,当即决定先去调集天兵天将,又让阿察去四海借兵,此时阿察也带着西海的援军先到了,从根本上扭转了战局,安歌终于狂怒起来,咆哮道:“贱妇,你在嚣张什么!没有我哪里来的你!”说话间,已将诸仙都震出老远,伏在地上吐血不止。重寰却还支撑着起来,想要与安歌一战到底,云兮却摸索着抓住他的手臂,沉声道:“结印吧。”
大家都知道,重寰迟迟不提结印,是怕从前若华的悲剧在云兮身上重演,云兮自然也明白,却更清楚若再拖延下去,大家灵力耗尽,便是想结印也不能了。于是又劝道:“我知道你舍不得,但道义这两个字,是你教给我的,如今我也不是就高风亮节到可以慷慨赴死,不过眼下的情势,咱们须得搏一搏。我在来的路上就想明白了,有些事终究是躲不过的,这一次若大家都能全身而退,我正好天长地久地赖上你,若不能,你我生死与共,也算不负彼此情义,好不好?”
重寰伸出修长的手指,轻颤着缓缓拂过她的眉眼,竭力稳住心神,铿锵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