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华榭靡音环绕,足足绕上三圈,才可罢休。不同于以往的淡泊如水,异常诡异。
今儿一推开门,正巧,门庭前头一笼海棠娇艳欲滴,被一层薄雾幽幽笼罩,虚幻也罢,不过几分镜花水月的气势,惹人不禁多看几眼。
自昨日绵穗那档子事过后,好似菡海上下都不消停,兴许,都正忙着照料绵穗,毕竟人家身先士卒取得瑟莲,好歹算个功臣。再者说,菀弘于仙门地位何等的高,此番一小女子受如此重创,只怕日后入坑的是那花花公子书偃。指不定绵穗借题发挥,此后便跟着他了。
美人舍身救英雄,事后以身相许。
这场戏,看得执玉欲罢不能,很是精彩!
寝楼,正出门,执玉冲着那薄雾哈出一口冷气,再悠悠伸着个懒腰,深感寒意十足,不禁念叨:“该添衣衾了不成……”
顶着寒意四下转了转,蹙眉看着,星阑呆立于瑶树下,手里头攥着折扇三魂丢了七魄,出于礼貌,执玉捏了捏喉咙,语气绵软,稽首道:“素女见过公子。”
星阑猛然惊醒,瞧这执玉笑颜顿开的劲头,笑谑道:“你这小素女胆子不是一般的肥,如你这般瞎逛,不怕元若撞见定你个玩忽职守的罪!”
执玉这么听着,此事似乎无关紧要,不过星阑这厮只怕是恐吓她,说得如同天塌下来似的,要紧得很。对此,她只得呼气,淡定道:“素女自然诚惶诚恐,诚惶诚恐……”
星阑听后虚眼,放声大笑,调侃着“诚惶诚恐也就不必,莫要再给我那苦瓜兄长寻麻烦,我也该阿弥陀佛了。”放低了声量,自言自语。
“何来的……苦瓜……?”执玉听不大清,疑惑问道。
星阑邪魅一笑,故翻腾起身,折扇引风,南风灌口,于这个光景,瑶叶翩然,浅浅落影,实打实的瘦风游离。
却是折扇摧残得一地残叶,他含着笑,说道:“我那兄长尤其钟爱于苦瓜,你可莫要忘了。”说完,摊开折扇接上几片残叶,猛然再合,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沓。
执玉半信半疑,盯着他手头折扇,弱弱地问一句“此话当真……我怎的不知他还有如此癖好……”
星阑侧耳一听,直将宝贝扇子竖插腰间,清风灌袖,负手便走了。
他如此打哑谜,执玉一时间却对他那把扇子极为好奇。
言及折扇,搁在之前执玉也是纳闷。若是单看品相,折扇湘纹理构造,其图文也不过是篆刻的仙山琼阁,何其乏味,用料更是单调,全然没有给人耳目一新。况且这回,她仔细一看,显然扇面已经损毁,真不知他为何当个宝贝。
只能说成,他养着小情怀,不顾旁人冷眼罢了。
然他这般神伤,远远抵不上书偃焦虑。
听得星阑“嚼舌根”,自绵穗遭受此伤后,书偃昨夜彻夜未眠,至于他所想星阑一无所知,仅凭他神色凝重,足以看出些端倪来。
莫说是他,舒窈受星阑所托连夜照抚绵穗,寸步不离生怕出岔子。除此之外,连同宛丘公子素问都被星阑糊弄到了菡海。
宛丘,仙门仙草葳蕤之地,擅医理仙术。所说这素问,执玉只剩个听说,此人清风烨烨,哗然一副仙家子弟模样,平日里不同仙门子弟打交道,不过与星阑深交。
原先以为,绵穗这码子事不过小病大养,不想如今却厉害得很。
正午时,芸栏处,亦有泳水,有浮荷。
舒窈眯着眼坐于院外,撑着头昏昏欲睡。
执玉悄咪咪扶着墙,一个隐身术石得恰到好处。她正有意进去瞧瞧境况,不料元若冷不丁冒出来,横插一杠子,恼得她心头直痒痒。
不光元若,书偃拖着他那疲惫的空壳子悄然而至,这关头,他左右顾盼个不止。
执玉怯生生地缩在门楣后,虽是匿了身形,然气息尚在。加之书偃平日里便心怀鬼胎,这番她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不远处元若见他如此,警惕的巡视四周,执玉受了些惊吓,眼睁睁地瞧着他渐而近身,不由得蜷缩了身子。
此情此景,于那日悉院境遇,如出一辙。
执玉俯身,悄然挪到了书偃身后。
元若仍旧巡视,而后书偃匀匀叹气,说道:“可惜了,适才我恍惚瞧见一只猫,同我的小雪球有几分相似。”
“猫?”元若疑惑不已,再环顾说“我为何不知菡海竟养了猫。”
反被这么一问,书偃方寸仍旧,拿捏极为冷傲语气“猫便是猫,你问我,我如何得知!”
字字珠玑,元若听后顿时语噎,气冲冲的又走了出去,再无回头。
舒窈见状有意追上去,书偃及时拦住,无奈,她只得转而说道理于书偃听,如此不合,如何仙门!
素来书偃便是个倔性子,仙门公子的身份摆着,自小韬光养晦显然是惯出来的。
元若一走,书偃拂袖也直奔里头,何其干脆。
执玉呆望着,迄今为止还未醒过神来。她觉着,二人口角实在是不应该,不应该!
紧随着舒窈,瞧见病榻上躺着那玉人儿,面容苍白,属实严重。
素问见书偃,生涩涩地稽首,说于他绵穗近况。
执玉扒着门侧耳这么一听,听得素问说,绵穗受灼气攻心以至于昏迷不醒,眼下辅佐药物,以便其苏醒。
素问一通话说完,便甚是谨慎得拈来一小斟汤水,浓稠绵密,闻上去些许香草扑鼻,有大雅清新之意味。
书偃端过,凑近鼻嗅了嗅,随后步至床榻前,轻将绵穗抚起,好似一系列动作他都熟捻得很,何其温柔。
“此药是?”舒窈余光勾起一丝波澜,问道。
“宛丘蓝凌素草,有利驱灼热。”素问漫不经心的回应,抖擞了长袖转身便出了门。
他这行径,仙门人见怪不怪,已是个习惯。
待素问走后,执玉谨慎地挪了进来。话说她从未见过书偃这般细致入微,喂药的神情些许复杂,然骨子里那温柔是始终掩盖不住的。
虽说书偃平日喜好个胡诌,不正经得很。这番来看,他待绵穗方是真的好。就这温柔来说,待旁人是没有过的。
绵穗这人也是,本就生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加之心里头的小算盘打的尚好。不知怎么,执玉越是瞧着她,便越发的厌恶,难以描摹的厌恶。一来,绵穗行事工于心计,事事由着自己全然不顾旁人;这二来,上回竟是她唆使书偃唤自己斟酒,对此,便是生生错过了一桌子佳酿,实在气不过!
书偃喂药言毕,看了几眼匆匆便离去了,走得极为干脆。
而后,舒窈蓦然打个哈欠,凝眸释然。
二人皆不见踪影,执玉猜想:大抵是寻元若做解释罢了。如此甚好,执玉捏着这匿身术有些疲了,当即的现了身,刹那间释然,放松得很。
她挑眼望去,眼底余光覆盖,只见得床榻上人睡得正香。
屋内香薰娆娆,安然幽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