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偃瞥着,四下静寂,如同掷石以海,毫无生气。
这处,仍旧是他所熟捻的修阳宫。
上头怆翼一言不发,正襟危坐着端视着他。这时,他幡然领悟,依旧地淡然,不顾寒。
“书偃!”
怆翼唤了一声,余光瞥了瞥执玉“仙门子弟违律,其中利害如何你可知晓?”
渥丹扯着他衣袖,有所指意。
“书偃知晓。”他掌心抚过,直直将衣袖攥于手心,莫名些许的忧心。
“另有,你尊父卧榻已久,你可知晓?”怆翼再问道。
听他这话,书偃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做法,只因忧心尊父,未免词不达意“书偃……惭愧之至……”
“惭愧?”怆翼应着声,直打量执玉,眼里头尽思索。
书偃见他这状,十指微微颤动,那攥于手心的袖角柔柔的,一滴水垂直散于地面,向四处铺开……
星阑欲言,怆翼直直抢了话头。
“那如若是素女触律……”说着,炯炯目光投向执玉,继而转向书偃,问“你可知晓?”
执玉听后,同那书偃面面相觑,听了许久,不想这许多话竟是说与自己听的。
她忽觉着,这般,未免有些劳师动众。
书偃顿时青筋暴动,那额前时时浮动着的,发丝凌乱着的,都抵不过忧虑。
这个当口,那不学无术的玄录倒会见缝插针,只见得他醉醺醺的,两眼通红,搁得些许远便闻见了酒香氤氲。
“要我说仙主不过是闲得慌……”
怆翼无言以对,只管瞪着他。
只见玄录摇着腿,一手撑着脑袋,嘴巴吧唧吧唧个不停,好似呓语,说道:“眼下,当尽快派人去菡海取得瑟莲方为正经,这些个鸡毛蒜皮,可抵得曲澹仙尊不成?”
星阑连连点头,应声“的确如此,的确如此!”
透过眼逢,瞧着那怆翼思索,玄录再道:“饮酒如何,饮酒何尝不是有助于修仙问道?”说着,他一个跨步,绷直了身子,摇摇欲坠的,看得人有意去扶,然他却是恣意,推搡了一旁的孤木,言道:“瞧瞧你们一个二个的,混得,当真不如凡尘中人,没劲,没劲……”
孤木老儿见他如此,紧赶着规劝,只好捂住他嘴,以免胡诌。
玄录倒是话糙理不糙,怆翼思忖再三,觉着搁浅也好。
“瑟莲之事,且交于书偃,还望仙主将末事压下。”书偃说道。
“我,我也须去的!”纪雪挥挥小手应道。
怆翼早该想到,如此一来他倒得以好好瞧瞧,这其中猫腻。
“你不可!”怆翼指着纪雪说道。
一时间,纪雪眼光暗淡,不过转念一想,她即刻推了推执玉,嚷嚷着“我不去,然长姐须得去!”
执玉惊愕,“我?”
原本,执玉琢磨着怆翼会有所踌躇,不料,他竟不假思索地应了,仍显得胸有成竹。
执玉语噎,再望书偃之时,他已时面色苍白,竟不知他究竟是靠着什么撑到了如今。
……
而后,众人散了去,却不知怆翼留着书偃做甚,二人又说些什么。
拜见玄录、孤木过后,执玉本想着回琪萝屏去。
这时,纪雪只管塞给执玉一件湘纹雪貂披风,并且叮嘱道:“待他出来,你便交于他,不得延误!”
执玉接过此物,含含糊糊地应了,她只怕这小丫头今晚赏她闭门羹,如此,不得不应……
如此,执玉便一人伫立于主阳宫外头,说起来,手里头毛绒绒的物什倒暖和,甚合她意。
于这处候着,须臾过后,直挑见那星辰花旁,立着个青衣,摇曳着些许光辉。
执玉探着头望望,正是那宓枂,只是不知她候了几个时辰。
宓枂见着执玉,每每便有一股子艳羡之意,执玉也不知,这羡自何来。
“此去菡海,千载难逢!”宓枂挑起她那双丹凤眼,绘声绘色地说着。
“你这是何意?”执玉掂了掂手中的披风,疑惑不解。
宓枂只顾笑笑,随后贴近了身子,附耳低言……
此时,执玉自顾听着,尚不知星辰花扶风直立,却再立不住,弱弱扣着徐风,吹着柔情,散却荼靡……
随后宓枂倒起说与她诸多魔君之事,只恐她想得定了神,听得不大清。
后来,不知又过了许久。
直至,耳旁灼热的热气吹得她耳根有些痒,却腾不出手去挠挠。
“我帮你拿掂着。”
恍惚之间听得耳旁徒增些绵语,定睛一瞧,这如寒冰一般的神色,柔眼蔚眉,碎发直勾到了她脸,紧贴着。
她下意识躲了去,眉眼低垂,脑海中止不住的,将适才宓枂所说字字斟酌,想着想着,再抬眼望着他,手指头勾起悬坠于腰间的羽哨。
四目相对,身旁皆为虚设。
“可是我吓着你了?”书偃将那披风环在臂弯,急切地问着。
执玉看着他,语噎,却是说不出话来,仅是看着,摇了摇头。
书偃有些疑虑,在他看来,执玉素来不是这般鼠但之辈,加之此前自己那般无礼,都不曾吓得她这般。
他想着,她这般,定是今日之事……
对此,书偃只当自己就是那始作俑者,终究没能护得住她。
执玉退了退,随后望着他臂弯的披风,窃窃地说道:“那……是纪雪交于你的,并非是……我……”
故而一通解释,书偃这厮细品这话只觉着她刻意撇开关系。
俄而,书偃只顾凝视着她,全然忘了这事。他有意再近一些,稍后往前一两步,直至距她拳头大小般距离,颔首低眉,就这番看着她。
这回她竟不曾闪躲,看着她,书偃有些受宠若惊。
执玉方才自然是有意闪躲,殊不知双腿牢牢定住,全然不听了使唤……或应是书偃每回便是如此,全然没半点新意,她也便逆来顺受了。
两眼上挑,只撞进了他柔情般的眸子,她看着,看着便如同如鱼得水般的惬意。
只是她越发的贪婪,竟妄想着沉溺于这双眸子里头,游离着,不走。
原来,情爱竟是私欲的,贪婪到,她如痴如醉的从眼前人的身上,寻到“他人”的影子。
四目相对,想着诸多……
这会子,羽哨灵动乍现,惊得她自臆想中挣脱,顿时醒目,捻着步子退了退,一脸惶恐。
书偃见她如此,好似懂了。
于是,朝她稽首一番,说道“适才多有逾越,见谅……”说完,直惦着那手中之物,却想一语成谶。
书偃如此说,执玉有些惊愕,她当真疑虑着自己听错了去,不想,今儿个竟如此反常。
“另有……”书偃再说道:“此去菡海,须得谨慎!”
执玉听后点头,她想着,眼前这人今日的确反常。
见她漫不经心,书偃险些伸手将她搂着,却只是环顾了四周,手颤抖着,一番玩笑似的说“此番去菡海,除取得瑟莲外,我自然是去玩乐的。”
他哽咽着,俄而,嘴角浮起一丝弧笑,先前那副痞子德行一览无遗,只见他得意地说道:“听闻,菡海每逢撷莲时,少艾无数,莺莺燕燕倒是会挑得我头晕。”
言毕,他便卷上披风,意气风发地,捻来一片微云,御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执玉紧捏着羽哨,沉浸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