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渥丹似乎同说了许多,然书偃自己都不清楚,面对着这份感情他到底该如何。
时至今日他才清楚,儿时渥丹央着他种下的那棵青梅树是何意。
想来这十余载,那流淌着,途径青梅树的潮水是再也载不动渥丹这番心意了。
难怪,近日的菀弘时不时的便瞧见那沟渠里头浮着几颗梅子。听人说,怪酸的,带着几分涩,不大入口。
只是他从未在意,只当那梅子流进了沟渠,毫不起眼。
世人皆说“青梅竹马”,只是曲书偃从未过问青梅树的拔节生长乃至于开花结果。
在他看来,本无意酸梅,又何来介怀。
……
云海翻腾,极美,美得让人寒战。想来定是高处不胜寒,渥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任由骨头都僵硬了去。
书偃回过神来,两人相视一笑。
渥丹揉了揉鼻,难为情地说道:“瞧,这处仍旧跟儿时一般祁寒,至于我,还是那个一遇冷便直哆嗦的小丫头。”
书偃莞尔,嘴角微微上扬“是啊,因这桩事你还少不了被我玩笑……”
这一说起来,那些个糗事直呼呼于他脑海打转,依稀想了想那些个回忆的边边角,忍俊不禁……
“是啊”
渥丹一如往常地端详着他,好似,瞧着他那抹笑,这周遭的寒气便通通散了,亦或是说,穹苍之巅的太阳呢,连同阳光也都找到了她,映照着。
书偃眉宇间透着一丝凛冽,挑眼见天光暗沉了下来,那直勾勾悬在山头的斜晖径直流了去,朦胧夹杂起诙谐,好不应景。
“你不该受寒,这个时机了还是早些回宫去为好。”书偃再看了看雾霭处,正眼凝视着她。
“嗯……”渥丹颔首,随即回过头不舍地瞄了一眼“早些回吧!”
……
在这其中,他还是兀自头也不回的走着,果然,都只是在渥丹的意料之内。
步至宫阙东处,书偃依稀辨得信白鸟啼叫个不休,一时木然停住了步子。
仰头这么一望,不巧菀弘雾头真真儿萦绕着一只信白,瞧那羽翼如粉,定是怆翼宫内豢养的信白无疑了。
“这是……”
渥丹倒也瞧出信白处,打心底里不解,兀自念叨:“仙主此番可是有要事……”
书偃望着信白,不忍苦笑一番“若是要事,他怎敢以信白传讯。”
书偃犹豫了片刻儿,不料那头儿的信白萦绕个不休,无奈,书偃宛宛叹着气,扭头一旋飞身直直饶向那修阳东宫——怆翼所居。
渥丹呆呆伫立着,尽望那信白余声寥寥,随着他身影渐渐地远了……
……
月上柳梢头,今夜倒不是极寒,微微的,捎带着一股子柔情蜜意,等同于执玉梦境间的柔情蜜意。
不知为何,近日这嗜酒成性也就罢了,偏偏每回都做些个怪梦。
不过,唯一让她深感欣慰的,莫过于每回都梦见那位气宇轩昂,眉目骏逸的少年郎。虽说看不大清楚那人的面貌,然每回,他的出现竟是那般熟悉,恰似旧人,旧得如同个纸人儿,真真的是自那画卷间剜下的纸人。
琪萝屏,各个房头灯火通明映着着,明晃晃的,直逼着她睁眼,刺得眼睛生疼。
眼前那道缝儿渐的撕扯开,执玉有些茫然,东瞅瞅西望望,噫,这不是琪萝屏么?怎的不见纪雪?小雪球?
目光流转,她将手扶住额头瞧了瞧苍穹间的月,一时忘我的感慨“这可谓是我入菀弘以来见过最圆的一次月亮了!”
正于执玉感慨万千之时,不知打哪冷不丁冒出一句,附和道:“是啊,你瞧它圆圆的,真像桃花糕。”
“嗯,有点……”执玉漫不经心地应道。
一会儿不到,觉着有些不对,回过神这么一看……
执玉定睛,不料纪雪小丫头端着雪丸子正襟危坐。细细这么一瞧,这小丫头显然有些不大乐意,那脸色果真是比那玄录还要青上几分。
见着这俩,执玉方醒悟得及时。不想自己竟趴在桌上熟睡的,难怪自己这双手使不上劲如同断了一般,却是被脑袋给压麻了……
“嘿嘿,未曾想你还真有一手哩。”纪雪盯着执玉,手里头不时搓搓起雪丸子毛绒,好生惬意。
执玉不大在意,缓缓起身甩了甩胳膊,一个哈欠呼之欲出,不想却生生被她这话给截住。这会子眼睛里头禽着泪珠,困意非常,随后才草草问上一句“你是说我饮酒?”
纪雪摇摇头。
“嗯……”执玉想了想,两眼直溜溜打转,大惊道:“我可是酒醉逾矩了?”
纪雪再摇头,显得有些不耐烦。
执玉见此不免莞尔一笑,径直坐于她身旁顺便将雪丸子捞了过来,很是吃力,就当抱着雪丸子舒经活血了。
执玉一手托着雪丸子,一手腾出来捏捏纪雪脸蛋,嘴上不休地絮叨“你看啊,我呢,这手得抱着雪丸子,这只手,我还可以捏你的脸……”
纪雪兀自点头,有些不情愿。
不过抱着这雪丸子分外沉重,言语之间她再抬了抬手臂,问道:“你说说,我多出的那只手现今藏于何处啊?”
纪雪水汪汪的大眼睛冲执玉眨巴眨巴,竟咧开嘴笑了来。
执玉不解,没等再问纪雪便将嘴凑了上来,一番耳语絮叨。
……
“你是说,今日是曲书偃将我抱的回来!”执玉惊呼,连同手也不听了使唤,手指头这么一弹,不巧吓得那小雪球一个激灵,迅雷间窜步躬身便飞了出去。它这一窜,散落了桌上的吃食茶点,未免有些可惜。
纪雪见这状,怒气直逼得她脸涨红,狠下手拍了拍檀桌,小雪球听后便直直地立着,不敢乱动……
执玉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回饮酒作乐所谓的美梦竟是真真存在的。
万般想不到,竟再落到了书偃手里头,殊不知自己同他可是前生有仇,也罢,这个坎儿她算是过不去了。
“这桩事委实是意外,看这情形我日后怕是不能饮酒了。”执玉念叨着,心中有不胜的追悔莫及。
“哎,不是的不是的……”纪雪扭头连连挥手,见执玉似乎有些不大乐意,随后编出一箩筐的褒奖话语来,执玉这一听,不想这纪雪口中的曲书偃还真像模像样的。
“我们少公子呢,若单单论样貌,九仙境之下你上何处去提溜一个得以同他相匹!要说当下,可有好些个修女上官都眼巴巴地瞧着他呢!”纪雪说完,不禁吸了吸鼻子,得意得很。
执玉想着,仙门中人都这般意气风发的,想来是这个道理,尔今有曲书偃自诩绝世,然而昔年……
昔年是空巡境独占她心……
想着想着竟又扯到他了不是。
纪雪依旧于一旁说得天花乱坠,执玉却半句都未曾听进去。
于是乎,纪雪说着曲书偃,她却变着法儿的挂念起故人……
想了又想,念了又念,殊不知两眼逐渐朦胧,眼前有些模糊,看得她有些迷离。
……
“咦,你怎的哭了?可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纪雪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里头透露着歉疚。
执玉蓦然回过思绪,反应竟有些迟钝,那句话不知在她耳根子处绕了几圈,方入耳。
她挣扎着笑了笑,抚白袖楷楷眼角,好生熟练。
“傻瓜,我这是困了,困得,以至于眼泪都留不住了……”
纪雪听后歪着头,露出乳牙嘿嘿地笑着,灵机一动,推搡着执玉直奔寝楼“困了,那就让本修女伺候你瞌睡去咯!”再回过头见小雪球打瞌睡,又大唤道:“雪球再不进来你的床就是我的了!”
小雪球听后那敢逗留,抬起窜步紧随其后,咬着执玉的长裙便不松口。
执玉心想,丸子是时候整治整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