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窗头紧紧几粒滴水声淅淅沥沥的,不禁将她吵醒。僵着手掀开被衾一角,天光正混沌,倒头便眯起瞌睡。
执玉想着,自己睡得甚是舒坦,只因无人打扰,加之纪雪那丫头不在身旁,睡意深沉之际正是无人打扰。由得她环抱枕头,夹被衾朦胧的沦陷了去。
今儿个如此之困,只因得昨夜里书偃那档子事,他喝得个昏天黑地的不打紧,想那时为避风头,加之菡海耳目众多,她扛着书偃兜兜转转了许久,原本自己便是个路痴,初来乍到更是不识路。所幸,小角龙及时显神通,几番周折之下,终于寻到星阑住处,顺势便将书偃这“烫手山芋”丢了去。
倒映昨日的事儿,执玉睡得正昏沉。白玉簪突的颤抖一声,泷染再跳了出来,他直拱鼻子,叹道“姐姐今日赖不得床,还须取瑟莲呢!”。
瑟莲二字逼得她噗的坐起身,甩开被衾,勉励道:“早起的人儿有酒喝!”
菡海这地儿,景致俱佳不胜养眼,这饮酒佳人俱到得很。然美中不足的是,这地界儿辽阔无垠湿气重得很。连同今日这身衣裳,穿在身上湿哒哒的很不舒服。长此以往,只怕是落个湿疹,可谓是得不偿失。
日头上了三杆,执玉提着步子朝云华榭走。泷染紧跟,上蹿下跳的如同个猴子,她也劝诫泷染安生的呆在白玉簪里头做他的小角龙,然他全然不听,果真是翅膀硬了。执玉拗不过他,只好逼得他渡上一身隐术,如此一来,旁人便难以发现“小角龙”作祟。
此前元若讲过今日计划着取瑟莲,至于如何取他却不曾细说。再者说这瑟莲生长于菡海极地,取不取得来全凭机缘。可若是取不得,岂不是白费一番工夫,所以这事理应周全一些的好。
云华榭外只立着几名素女,全然不见舒窈几人。
执玉张望了片刻,随后稍显从容的往里走。
“姑娘留步,眼下三位仙尊正在里处议事。”
执玉立直了身子,四下顾盼,问道:“那你可知菀弘公子去处?你们菡海之瑟莲,如何取得?”
“小仙不知!”素女小声应答。
奇了,依元若的性子,今日指定会遣着她去的。这倒好,莫不是放她个假,容她消遣消遣?
四下转了转,无奈,执玉瘫坐于峭石旁,百无聊赖拔起脚下的草皮,根根嫩草触碰着指甲盖缝,有些痒。
这个当口,泷染拖起冗长的步子奔了来,手里头托举几个元光的盘子,里头盛着糕点五花八门,看着很是丰盛。
泷染笑得眯紧了眼,将那吃食往执玉跟前推,绘声绘色一通讲“适才我在膳楼翻了半天才捡到这些个松糕,所幸的是我隐身了,否则我该被那几个抠门的小仙给逮着了,险些毁了我一世英名!”
“所以,你这是去偷了人家的茶点?”执玉皱起眉,语气颤巍。
泷染揩去嘴角残屑,两道眉直竖起:“说成是“偷”成何体统,此乃等价交换!再者说了,想我堂堂碧血婗呲龙可不屑这些个下三滥手段。”
执玉冲他斜视一笑,聊表深意。捡起一块,凑到嘴边闻闻,香味扑鼻,就是闻着有些腻,应是粘牙。她自然是嘴馋,加之昨日一顿折腾更是饥肠辘辘,腻是腻了些,好歹顶着饿肚子瞎逛,将就着未尝不可。
身旁那片小湖波光粼粼,蜷伏于水里头的光忽明忽暗的,零零散散的,水面浮着几片残荷瓣,粉嫩间透着雪白,顺着沟渠暗道不知汇往何处。
勉强塞下了几片,奈何这糕点腻乎得很,难以消食。泷染自然不挑食,吃得正香。
于这时,执玉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一通,两眼一定,拉起他衣袖往嘴角这么一擦,上下摸得均匀些自然擦得干净。只是可惜了,泷染这身素衣……
泷染早已习惯了被用作她的擦嘴布,这会儿吃得顶胀,他自己也提袖擦擦。
“喏……”泷染边擦嘴,朝她使着眼色示意。
执玉杏眼微聚,眉梢往拢的靠,有些嫌弃的看着他,说:“噫,难不成你还没吃够?”
顿时泷染语噎,耷拉个脑袋两腿一蹬瘫了下去。执玉正想说道说道,奈何打身后传来极其绵软的问候,有些熟悉。
“你今日起得倒早!”
回头时,只见舒窈笑意柔和的立着,眼里头深幽幽的光划来片刻邈远,同她对视很舒适,平和。
“嗯……今日起得算早的。”执玉瞄一眼泷染,见着他慵懒的模样便是一阵置气。此时,他翻了个面,随后再翻个面,像是在看戏般瞧着,有几分新奇。
舒窈擒着一丝笑意,四下张望,疑虑着问道:“适才我瞧着,你在同谁搭话呢?这走近了没见个人影?”
听得她这么一说,泷染咧着嘴傻笑。执玉耸肩,不以为然道:“哦,我适才修习菀弘心法呢,数千章呢!”
舒窈听后微微点头,有些欣赏的看着她。
“今日他们可是寻瑟莲去了?”执玉明知故问,心里头暗喜。
“哦是的。”舒窈环顾,搭手捋顺了耳旁凌乱发丝“四人便都去了,方才书偃以为你睡着便没叫你。”
难怪今日无人扰她,想必是书偃良心发现,特放她一个罢。
“四人?”察觉有些不对,问道:“何来的四人?”
“原先理应我跟去,我也是今晨才得知,那绵穗替着我去了,也罢。”舒窈说完,紧叹着一口气。
执玉勉强笑了笑,说“想来也是,绵穗相较你我更熟悉菡海这地界,她去得也好。”又是一段违心之言。
绵穗跟着去,只怕是想讨书偃一个满心欢喜。上回下酒宴她便看出了,这女子眼里心仅被那书偃塞得满满当当,只是如此好的女子,若因痴念书偃,头脑一热做出些不理智的事倒不好。
世人皆知十画伤,何故偏向情字往。
这些个事,想得过于通透也是不好,毕竟伤身伤身,由此,执玉觉着稀里糊涂一些才是上上策。
舒窈就近挑了个石子坐了下,泷染却是好“好色之徒”,眼巴巴盯着她两眼放光。对此,径直走过去猛拍他脑袋,这下,他便焉了大半截。
早些时候,其具体时辰执玉倒是忘却了。听得纪雪说舒窈极为珍视她这一袭长发。也不知仙门有这等风俗,传闻一束青丝为君折,浮世予君倾半生。再一琢磨,魔都那处似乎更是如此,将这发丝看得不甚重要。
这时,舒窈只管映着水面捯饬面容,清秀却温雅,艳丽而不俗媚。
泷染则趴于一旁呆呆得望着,眼神迷离,懒散透着些光,略显暗淡。
执玉正同舒窈讨教,不想湖泽那旁,三名玄服仙尊并头走了来。
每每瞧见青域那位,昔日云清归尘一事始终令得她头皮发麻,挥之不去。毕竟,云清是她亲手毁掉的……
顿时执玉心头慌悸,示意泷染钻回玉簪里头避风头,毕竟是仙尊,这些个隐身仙术自然瞒不过。
泷染不屑一顾,扭腰,摸摸肚子悠闲得紧。无奈下,她盘算着随意扯个借口离去,避开这仙尊,怎乃,舒窈拽着她衣袖直奔上前!
眼下,执玉手心冒汗,心口慌得很,惟愿这仙尊不认得她,这些个前尘事,不知何时才能做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