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弘夜,尽头衔梦。
梦深时有他,睥睨之际仍旧的一尘不染。看着他,无时无刻的,她都想醉倒在梦里头,不醒……
时岁渐去,不知为何,每逢光辉扫过便觉着痒酥酥的,轻挑,游走于掌心间,却又压在心头。
数这日子,大半月时岁遁去。
近来,执玉倒是极少见到宓枂身影,自那日过后便不曾同她碰面,为此,属实无奈。
若说不曾见宓枂倒是不足为奇,仅是这些日子那书俨却是对执玉行踪了如指掌,去到何处便能瞧着他晃晃悠悠的身影。最初倒也是怅惘,后来一番窥探下才知此事同纪雪脱不了干系。不成想,纪雪那黄毛丫头竟妄想着做起月老来,只是她这回牵的红线着实不妥。
同那丫头交涉过数回,然她回回皆是那般,卯足了劲指着雪丸子鼻子,一通指桑骂槐地念叨“缘分这个东西说不得求不来,雪球,你瞧瞧,遇着我可是缘分呐,是不?”
纪雪自然是心安理得,然那雪貂儿却是似懂非懂地歪着脑袋,对此执玉只能叹气,笑眯眯地看着二人的独角戏。
菀弘仙宫之偌大执玉是最为清楚,只是这般偌大的地头不止一回遇着仙主怆翼实属气运不济。
怆翼即是仙主,周身弥漫的道义之气自然是不须多说的。见着他,执玉定然是将这素女身份摆得极正,客套归客套,然心虚却是无以避免的。加之现如今同宓枂有了隔阂,她无从知晓宓枂会否使法子揭她白蛟身份。再者,纵然宓枂不使手段,想必那位久居菀弘仙宫的魔都公主渥丹也会使计。想来想去,执玉自知已是四面楚歌,每一步,当真应了以往所言的,举步维艰。
眼下尚不知那魔君当如何,面对羽哨,执玉随是猜中其一,然穹途羽俶的心思属实叵测难以捕捉一二。
执玉清楚,羽俶定是清楚那阡琅珠置身哪方,莫说是他,连同宓枂也最为清楚不过。
不知这几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这般境况,执玉只得凭借羽哨自行寻找。
羽哨时不时便灵光牵动,俨然的,定是同阡琅珠有干系。见着它闪动,执玉于各大宫殿处轮番寻个遍,只是菀弘宫阙数以万计,至于这阡琅珠附于何人始终是个未知。
百忙之中寻觅未果,方方记起还欠那風鹊仙家一坛陈酿蜜酒。执玉盘算着,只好去那云盈盈处讨来一坛方可作数。
那日宴上方方瞧见过,此女子之冷傲周遭人全然是比不得的。念及,她身为云清小妹,忆想当年之事执玉更是愧疚难当,于她,乃至于青域的歉疚也不知当何时能还。
逡巡于那宫外头,近不是,退亦不是。她初次觉着毫无颜面面见一人。
踱蝶起步子,巍巍地朝里处探首张望,正巧逢上同她般衣着,长相玲珑的素女步了来。执玉见着有人走近,未免整拾好衣衫直背脊立着。
“你在这处是做什么?”那女子扯着嗓子问道。
执玉朝里头望了望,不紧不慢地说道:“哦,我受玄录仙家女所托,来此向修女讨要一坛陈酿的蜜酒。”
女子一听,当即躬了躬身子,柔声道:“如此,你且先随我去正堂等候。”
瞧着她判若两人的行径执玉不禁谓叹起自己的聪慧,今儿个既是为那仙家讨要酒喝,想来打着“玄录”的名讳也并非过分。如今成效显著,他这名讳用起来着实顺手。
倒也是青域而来,这处摆设极其单一,活生生地像极了青域一方仙门。
稍作等候,四下望了望别院景致,不多时便听得身后跌起一阵儿细语。
“可是玄录要讨我的酒喝?”
背过身子,执玉紧紧巴巴的攥紧衣裳,应答道:“是的,还望修女应承才是。”
一语成谶,目不斜视地打量起执玉来,笑靥如绣,说道:“这铁树的玄录,不成想依旧的还是个酒鬼。”
言毕,唤来一旁的素女,道:“去将前日二哥捎来的那酌蜜酒拿来给她吧。”再转过头来,瞧着执玉一时间神色舒展了不少,打趣一番“想来那玄录嘴馋都懒得往我这儿跑了,今日竟让你取,当真是有趣的。”
执玉浅笑一番,应道:“小仙替玄录仙家谢过!”
安然折叠了身子坐下,睥睨道“我也并非是那种克扣吝啬之人,日后若他想,来我宫内取就是了。”
执玉听后有所窃喜,自然是为那玄录仙家所窃喜。想必他若知晓定是欣喜若狂。
默然之际,目光所及之处的她举止言谈间无疑不是仙派作风。如她那般的干练,待人势如水火。
素来,执玉自恃处变不惊,纵然是以往面对那魔君锦蛇她自当是泰然处之。然这回,面对着她,云盈盈,恰似早早地就超出畏惧之心。
………
提着蜜酒,碎步匀匀径直走去那風鹊树处。
来到那巨树跟前,执玉微微颔首,正下意唤起“玄录”的名头来,不料,肩胛后头直沁出一丝凉意来,直到她过转头两眼定睛这么一瞧,正是玄录仙家眯着眼缝儿笑着。
“滋滋滋。”玄录凑近嗅了嗅那阵酒气,俏脸儿不禁顿开,肿胀着眼再说道:“小素女可真行哩,这回我可是得好好一饱口福了。”说着便蹭了蹭手掌跃跃欲试,摆出那垂涎三尺的模样怔怔将执玉看着。
见他伸出手来,顿时之间执玉一个侧身,如此一来他便摸了个空,很是失意。
“仙家如此便是不仗义了”执玉摆弄起酒坛子来,一本正经地说道:“此酒可是小仙费好些口舌才取来的,既是饮酒作乐,断不可将我撇开了不是。”
玄录两只眼珠子怔怔地瞧着酒坛子,直溜溜这么一转,干脆利落着说道:“如此甚好,甚好啊。”
话刚落,玄录便飞身纵直地蹭到那風鹊树上,随后手拨开了枝叶,对着树下头的执玉大呼道“我替你探路,现在你便安然地上来吧!”说着,跺着脚踩了踩那枝干笑得很是绚烂。
执玉眼巴巴地瞧着那棵風鹊树被他蹂躏,不由得还有几分心疼。于是,随着他飞身越了上去,不得不说上头的景色才是极佳的。
玄录显然是忍痛割爱,不过见着他如此故作豁达的劲头,执玉亦是求之不得。
風鹊兮,風鹊兮,莫过于蜜酒酝酿兮。
这日,执玉立意只是小酌一口,原本想着常尝味道便罢了,殊不知此酒容易让人上头,虽是小酌,然舌苔间的微辣感油然而生烧灼感明了。不多一会子,执玉喝得飘飘忽忽脚底如踏青云般,她迷惑不解,这玄录的酒量竟能高于她,眼下他全然没有一丝的醉酒之意霍然的面不改色。
仙门中了皆说,这風鹊的流萤有五火之光,它们扑哧一声,身后那牵动着的光晕世间少有。每一只,都是期冀,是渴慕………
眼下倒是有一只小萤火虫趴在她畔处嗡嗡地闹着。稍稍地这么一撇头,只见这小虫子蜷伏着身子,一节一节的光斑何其的扣人心弦。
执玉扭了扭头,兴许是醉了,自己竟会觉着这只小虫子很亲切,那是一种……似曾相识……
执玉轻微对着它吹一口气,确切的说,是酒气。咦,不想它却赖着不走。如此一来她只好任由这虫子暂时的停靠,倒也不伤大雅。
玄录指着执玉的腮红,不知打哪儿抓来的小虫子放在手心玩耍,说道:“小丫头不胜酒量啊,不过据我看来你平日里可是极为贪杯的。”
“滴酒不沾,是在他之前;千杯不醉,那是,在他之后啊!”执玉说道。
玄录吧唧吧唧嘴,似懂非懂地挤出一个“啊”字来,说完,揩拭去嘴角的酒水,曲肱着眯上了眼。
滴酒不沾,是在他之前;千杯不醉,那是,在他之后。
凝视着,不觉着竟有些乏力,朦朦胧胧间瞧着那远处的阁台好似立着一个身影,飘飘然的,让人捉摸不透,也触摸不到。
置身高处俯瞰而下,她竟有些傻傻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在看着那下头的人,还是,那人目不斜视地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