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你瞧那株花可中你的意?”星阑抱手问,戏谑道。
书偃瞥了他一眼,笑了笑,不料这一笑竟牵扯着那根根心弦,奏得满面酡红,毫不自知,不忍心再瞧上一眼,转过头对着那星阑扔下一句“此花,甚得我意!”抿唇,提起步子款步上前,风楼衣阙飘飘更如同是自画中走出的翩翩少年。
星阑听后恣意非常,远远地望着,随后冲那纪雪使个眼色若有所指。
渥丹瞧着瞧着,不经意间抿紧了唇,犹豫片刻,随后强牵着笑望了望星阑,接连说着“那花骨,竟也是他所中意的!”手指拨动曼华光旋似银蛇,顷刻之间,于不远处衔来一株浅白云墨色花骨朵儿捏手中凝视着,片刻功夫,转过身去对着舒窕舒娥二人扬手,将那朵花,捧着……
执玉翘首,适才那株花骨朵硬生生是自她身后撇去的,疑惑不已,为何眼前这些个人偏生看中了那株恬淡的花色,最最不解的是,眼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
仔细想了想,无意间瞧着渥丹那副神色她大抵明白了些,兴许是自己挡住了身后那片花色才引得面面相觑。想到这处,执玉未免拖着步子挪了挪,这样一来,那片花色也就分外明显了。
话说赏花赏花,执玉心中纵有千万个未曾想到,未曾想到,仙门人士搭起戏来果真是一绝,让人一饱眼福;未曾想到,不过一株央染骨朵儿,竟逼着她退却了步子。
每每念及这处,叫人好生一阵嘲讽。
菀弘聚宴,瞧着那来往苏丹色的裙可真叫人是眼花缭乱。如这般盛事,想来仙门之中也算不上是个稀奇事。
执玉不时才入了门,一只脚还未迈进,就这般远远的瞧去,方瞧见琉璃瓦下那纪雪小丫头竟同宓枂好一顿腻歪,这么一看,想来这宓枂同那“黄毛丫头”交情也倒好,如此看来这纪雪果不其然是“磨人精”,那一向冷傲的宓枂也属实被她所折服。
纪雪见执玉立在那处,也不顾举止的体面,扯着嗓子高呼一声“执玉”,见她这般,宓枂反倒有些难为情在旁侧横加阻拦。
远远瞧去,二人竟如同镶嵌于穹天间的微云,那般灼灼之光,鉴开时相缠相绕不分彼此。抑或许,眼下那二人便是仙门的微云也不无可能。
执玉凝视着,两眼看得入了神,竟不知有人唤着。
茫然回神张望过去,那铃桌前安然立着的星阑冲着自己唤了一番,起初恐是觉着幻听,再这么偏着头细细听来,确有其事!
打眼飘忽看了过去,书俨正襟危坐兀自地把抚怀中那只雪丸子,他那般细长的手指划过,雪绒陷下,一寸起一寸落。不知为何世间竟有如此耐看的手,就宛若是……腻若流玉之柔柔,细若扶柳之却却……
星阑微微皓首,再唤道一声“执玉”,这么一唤,书俨骤然间停了指头,眉头一皱悄然瞥了去,眼中不胜的初见,却又恍似相识已久。
书偃定睛瞧着,个中感觉好生微妙。
执玉疑滞,想这星阑素来脾性搞怪了些,只是不知这会子叫自己作甚。
踱蝶上前,出于礼数对着那书俨笑了笑,不知为何,那书偃这时好似出了神,竟爱搭不理的模样。执玉无暇顾及,转头看着星阑问道:“不知少公子唤我所为何事?”
星阑兀自扶正了身子,这时却摆起了仙派的架子,挠着头想了想,随后将桌前这么一扫视,灵光乍现,于是指着铃桌上安放的酒盏杯设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那个……我就是想劳烦姑娘你,替我二人斟些清茶。”连说着,不时看了看一旁的书俨。
顿时间强颜欢笑,执玉怔了怔问道:“就……这事?”
星阑憋着一丝笑,语意间略有挑逗“有劳姑娘!”这话语意深长,转而对着一旁静坐的书俨絮叨着一句“这回中意的花就开在眼下,你打算几时采撷呢?”
中意的花就开在眼下,你打算如何几时采撷。
执玉侧耳听着,端起那酒盏斟酌一番,分外不知星阑此言所为何意。
书偃抿着纯,眉目紧瞧着眼前这女子行云流水般倾泻那水柱,杯底溢满颗颗水柱直铺桌上好生抢眼。
见书偃不应答,星阑顺着他目光瞅了瞅,不料眼下这女子手忙脚乱连忙拂拭,见她这般模样星阑更是止不住只管窃笑。
不成想,这仙门中人乃是个顶个的不好伺候。
执玉忿忿默念,收拾着铃桌不时再抬头瞧上一眼,也正是这回这么一抬头,只见那双盖若霜雪得眸子,微微轻挑,恍然之间如同眼角平添几分秋色。
到底还是他的眉眼沦陷了她的笑靥如花,这番凝视,竟也禁不起推敲那般的分明。
“哎,我说……”星阑挪动着身子话未出口,书俨硬是将着话匣子闭了去。
这时,暮光四合,稍稍有些个瘦风于掌心游走,那句话,脱口而出吵跟着瘦风幽幽不绝于耳。
“中意的花开在眼下,无需过早的拈了去。即是我看中的,无论何时何地,旁人拿不去……”
言外之意,言外之意……
执玉听不大懂,方这时瞧着那宫墙处迎面步来三位女子,不仅如此,馥郁幽香钻入鼻息好生难受,目光所及下收拾得差不多微微稽首一番,这回倒显得尤为客套,说起来不过是装个样子给那舒娥罢了。
“嗯……不知少公子可还有事?”执玉瞥眼望了去,说实在话,她真真不大希望还有要事。
听这话,星阑挺直了腰板,如此一扫视,缓缓吐出“额,都好了,都好了……”
言语之中,透露着丝丝的急切,听得执玉一头雾水。
“如此,那我便……”执玉稽首行了个拜别礼,素袖拂过铃桌欲要离去,于这是,那么一个转身倾耳的片刻,身后竟冒出如霜般的言语来刺得她背脊一阵儿发凉。
“听闻,姑娘同这只雪貂儿很是投缘。”
执玉想着,他到底还是会说话的……
书偃语意重叠,语毕之际不禁盯着怀中那只打盹儿的雪丸子兀自偷笑。
想来那只雪丸子生性顽劣也是受这翩翩公子调教出来的,每每想及那雪丸子一事执玉难免了置气,这回他既然问,她也不好装聋作哑了不是。这思来想去,勉强地撑着一丝笑意,大体却不失礼数方属上上策,说道:“公子此言差矣,这只雪丸子乃是仙门灵兽我……我必然是见着它就心生欢喜啊……”
此话出口,执玉手心沁出几粒黄豆大小的汗珠,不经意地颔首望望仙云苍穹,心头默念道:不知违心之言会否招来天雷让自己受受。
想到天雷,执玉未免兀自地自求多福。
书偃听她这话倒有些信不过,直追问一句“此话当真?”
执玉掂量一番,盘算着,话说这诳语话说不得,哄人委实不是个高明的手段,加之她委实不大适合这些个哄人的小伎俩,想必那书俨也是瞧出破绽。
“嗯……当真了,自然是当真了……”执玉扭头,这么一个定睛瞧见那只雪丸子在书俨怀中翻腾个不休,不成想,雪丸子还懂个别的读心术了不成。
书偃侧身这么一坐,端正了酒盏茶具,望向星阑,不语。
见他这般眼神儿,星阑眉头陷下一寸,瞟一眼书俨,再意味深长地抚摸着雪貂儿,依旧不语。
虽是不懂这仙门谜语,就单单自二人眉眼就瞧得出来,这回算是破绽百出,越发想着,执玉不大好意思方显得两颊酡红,微微红晕弥漫开来倒像是有几分醉意。
书偃透眼一望,恍若是韶华闭塞,那只久压于心头的,名唤白驹的灵兽在他那心上来回游走不下千回,又好似,游走一生那般长久……
“我……且退下了,告辞。”执玉觉着浑身不大自在,撂下话匆匆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