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过去,天界仍无动静,桃枝枝却在魔域待得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虽然琴难告诉过她,步霄已经得到救治,但她仍然日日忧心,寝食难安。
桃酥秉持着“天下所有的难事最终都会被食物治愈”的至高信念,开始了伟大而无情的投喂事业,最终把好姐妹连同自己带上了发胖的道路。
桃枝枝看她吃了睡睡了吃,一只地鼠过着猪一般的日子,有点看不下去了,不由问道:“怎么没见过你修炼?”
“魔王大人说我资质有限,就算努力修炼,也延长不了多少寿命,除非走捷径。”
走捷径是个什么意思,她在蛇妖身上已经见识过了,当下正准备劝阻几句,不料桃酥拍拍她的手,温柔的笑道:“放心吧,我姐妹可是个神仙!我当然不能走邪道啊,我可不想某天被她追着喊打喊杀!”
“……酥酥……”
“没什么啦,反正活得长久也不是什么好事,只会觉得越来越辛苦而已……”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终会无疾而终的恋情,桃酥越说越小声,最后一句已是几不可闻。
她丢开手里的零嘴,朝桃枝枝回抱过去,略带抱歉的说,“就是有点对不起我们枝枝啦,说好一起同行至天光,可我也许……”
“没关系的,我现在也不是神仙了,有生之年,你我同在。”
“呐呐,你提的哦!”桃酥松开桃枝枝,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你适应得倒是挺快,从前不是跟我说,神仙最忌讳说什么有生之年,因为他们努力修炼就是为了寿与天齐吗?你不说还不让我说,可刚刚是你自己说的啊!”
“是是是,你随便说,我再也不会说你不吉利啦!”
两人嘻嘻哈哈的打闹间,隐约见到门口站了个人,桃酥先反应过来,拍了拍一身的瓜子果碎,蹦到他面前,露出个笑脸,“洛河,你怎么来了?站多久了?怎么也不吱声?”
“……酥酥你说话慢点。”
“没事,他们都习惯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完,却见洛河仍无动静,桃酥不由气沉丹田,又叫了几声。
洛河愣了愣,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说,“哦,琴难让我来问问你,你想恢复法力还是修魔功?他找了几本……”
四只水灵灵的大眼睛聚精会神的看着他,他却突然不说了,他快速的转向了桃酥,第一次主动的抓起了她的手,“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桃酥眨了眨眼,看了看桃枝枝,那厢也同她一样一脸茫然,便尝试着回想了一下,“我们刚刚……说资质有限?”
“倒着说!”
“……”桃酥想了想,“寿与天齐?”
“前面一句!”
“嗯?喔!”桃酥脱口而出,“你是说有生之年吗?”
“就是这句!”
“……”知道得这么清楚,就不能直接问吗?桃酥心里吐槽完,又问道,“这句怎么了?”
谁知洛河不但不答她,还将她松开,快速转向了桃枝枝,“神仙为什么不能说有生之年?”
“你不是……也当过神仙吗,不会不明白吧?”桃枝枝虽然疑惑却也还是解释了一番,“有生之年这个词倒是常听寿数有限的凡人提起,可我们神仙不都是奔着长生去的?那说有生之年岂不就是在诅咒自己吗?”
说完她还很认真的看着洛河问道:“怎么了?有人对你说过这话吗?不会是琴难吧?”
洛河却再也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了,他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只有一句话。
“有生之年,能听到你再唤一声师父,居然……也觉得挺好。”
脑中的这句话,他记得分明,一字不差。
天知道,他刚听到这话时有多么激动!天天欢喜得难以入眠!
他那时只想,他还愿意认自己这个徒弟,是不是也说明了,那些旧日情分他并未抹去?!
他欢喜得入了障,时至今日仍能记得清楚,他说这句话时微微扬唇的神情!
可谁知,可竟然,那是一句道别?!
洛河的心思乱了,法力也管控不住的泄了出来,冰晶就像爬山虎一样的快速爬满了桃酥的房间。
一木一鼠冻得瑟瑟发抖,都不敢吭声。
谁都能看出来洛河的神情不太对劲。
更何况,桃枝枝经历许多,心思早已变得灵巧起来,瞧着洛河失魂落魄的样子,料想该与司命星君有关,便冲桃酥点点头,将他一把拉了出去。
洛河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干脆一把将她甩开,身后的脚印都已结成了冰,掐诀的手才刚抬起立马又被桃枝枝推开了。
“你先冷静点,这话就算是星君说的,也未必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不是?怎么可能不是?!他一个信念感那么强又极其挑剔的人,都找你做徒弟了,说明已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洛河激动起来,“我早该想到的,他怎么可能找你做徒弟呢,还有命格牌,命格牌反噬也伤他不轻!他现在是不是……”
“没有!他很好!”桃枝枝离他得近,已被他浑身的寒意逼得四肢僵硬,却仍想尽力的安抚他,她大声的吼道:“至少我走之前,他都是好好的!”
“或许,他只是修为出现了瓶颈,想早早的寻一个合适的接班人呢?你知道的,他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神仙!”
其实桃枝枝自己心里也在犯嘀咕,毕竟司命星君不但找了自己,还找了心月,说不得除了她们还找了其他许多人,可到现在看来,竟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样子。
但这话,她却是不敢再说的了。
洛河连眼睫毛都出现冰晶了,整个人像一块儿冰,没有了活气。
“咱们,再往好处想想呢?”
桃枝枝好半天才挤出干巴巴的一句,再看洛河,也不是要流泪的样子,就是没了反应。
“你……你也知道,因为我的关系,天界现在戒备森严,你此时就算上去了,大约,也是见不到星君的,况且,就算见到了……”
又能做什么呢?
堕仙的那一刻,不就代表着斩断前缘吗?此刻,还能奢求什么呢?
便不说他,自己下定决心的那一刻,也只是希望步霄活着而已。
哪里,还敢想什么以后啊……
两人僵立着,竟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
还是阵阵刺骨的寒凉将桃枝枝从心事中唤醒过来,她不过一个晃神的功夫,竟发现,罡风和着雪,将整个魔域都染上了霜色!
而洛河,终于动了动眼睫,说了句“我请你喝酒”,便只身向前行去。
桃枝枝看着风雪中孤清的背影,想起了积雪中,一步一个脚印离去的道人,又想起巨石上,任风将长发吹起的步霄。
突然,莫名的想哭。
但她只是吸了吸鼻子,忍住了。
她跟在洛河背后,去赴一场“酒与故事”之约。
“我年少时成天惹是生非,爱捉弄人,也总乱发脾气,虽然父神总是严厉,却耐不住母神疼我,因此,教训挨了不少,却也总是长不了记性。”
“父神怕我长此以往,无法胜任水神之位,便将我送去了天府宫,初时,我并不是他的徒弟。”
“我那时并不知他是历万劫而飞升的神仙,只觉得他神职并不如何高,就也不惧他。”
“他其实也并不管我。只是去哪里都带着我。天河星途,听愿长廊,乃至下界布劫。”
“就像你一开始觉得他无情一样,我也觉得他冰冷得不似一个人。”
“那时……”
那时,我跟在他身后下界布劫,哦,对了,他布劫的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越绫的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