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哭闹
月夜,蝉鸣。
回廊上有人影跌跌撞撞地奔跑着,似乎在逃着什么人一般。
只是那人影之后却空余花影,再无其他。
谷桃一路避着家丁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谢子渊的卧房门前。
正想进入房中去,便看见了守在门前的两个小厮。
那其中并没有她熟悉的墨书。
可是她心头直觉便觉得谢子渊就是在这个房间内。
她悄悄地跳下了回廊,踩着一地的落花和泥泞,向着房子的背面绕去。
背面并无门可供通过,不过留了一扇窗。
时值夏夜,那窗也被木棍支开,只覆上了一层薄纱,以阻挡蚊虫的进入。
谢子渊便睡在窗户不远处的床上。
谷桃也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竟然将被压实的轻纱掀开来,轻手轻脚地跳进了房间。
谢子渊本来正在安睡,可是却听见自己的房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一向浅眠,自然便从睡梦中醒来。
不过他还是装作了仍在熟睡的样子,想要等到那贼人放下心来时,趁其不备,抓他个措手不及。
很快,他便听到那贼人的脚步声向床前靠近。
不过让他有些疑惑的是,那脚步声极轻,不似男子,反倒似一个女子的脚步声。
正疑惑间,他便感到自己被推了推,一个颇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压着声音轻轻唤道:“子渊哥哥!子渊哥哥!”
他睁开了眼,果然看见谷桃蹲在自己的窗前。
小姑娘长发披在身后,神色中带着惊慌,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惊吓一般。
“怎么了?你怎么在这?”谢子渊坐起了身,问道。
谷桃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轻声道:“我醒来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外面还守着一个陌生的人,我害怕……”
谢子渊有些哭笑不得:“那是谢府地奴婢,伺候你起居生活的。”
谷桃却摇了摇头,眼眶中有氤氲出泪来:“我不认识她。”
谢子渊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跳开了这个话题:“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是趁着那个人打瞌睡的时候偷偷跑出来的。”谷桃小声道。
谢子渊正想回她些什么,却突然听见门外小厮的声音传了进来:“少爷,可是有什么事吗?”
大约是方才两人谈话地声音隐约穿出去。
谢子渊顾虑着谷桃的名声,便吩咐道:“无事,你们先下去吧,今夜不用你们守夜了。”
两个小厮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反驳,只是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两人的脚步声渐远,谢子渊这才叹了口气,不再压着声音说话,他摸了摸谷桃的头,仿佛诱哄小孩子一般地道:“你看看外面的天色,该是安睡的时候,我送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谷桃却摇了摇头,也不再压着声音,用猫儿一般弱小的声音问:“子渊哥哥,我不能跟你住在一起吗?”
“不行。”谢子渊摇了摇头:“男女三岁不同席,小桃,你我都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难道你还不懂得男女大防的道理吗?”
“可是……我害怕。”谷桃看着谢子渊,眼中怯怯而暗含期待,她喃喃道。
“那……我不和你一起睡,我可以守在你的床边吗?”似乎害怕谢子渊再次拒绝,她又赶忙承诺道:“我什么都不做,只在一旁静静地守着你就好。”
我只是害怕醒来以后又见不到你。
谷桃心中这样想着,却终究没能说出口来。
谢子渊叹了口气,既不能答应谷桃,却也不忍心她这一夜都蹲在自己的床边,最终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下了床,在谷桃不解的目光中将她扶到了床上,对她道:“你睡在这,我看着你睡,这样可以吗?”
谷桃先是高兴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忧虑地摇了摇头:“那你要睡在哪呢?”
谢子渊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笑道:“等你睡着了,我便睡在外间的小榻上。”
谷桃看着谢子渊的脸庞,迟疑了片刻,道:“要不然还是我睡在外间的小榻上,你睡在这吧。我只是想要能够看到你,不睡在这里也没关系的。”
谢子渊失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傻姑娘,睡在这吧,我没事的。”
似乎害怕谷桃接继续推拒,谢子渊弯下身准备替谷桃脱好鞋袜,扶她躺平休息。
然而触手却并不是布帛的手感,而是略有些冰凉的体温。
意识到自己碰到了小姑娘的脚,谢子渊便撤回了自己的手,只是在撤回的一瞬间,却感到掌下带了一抹湿意。触碰到湿意的同时,谷桃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脚,“嘶”了一声。
本想问谷桃为何没有穿鞋袜的话语被吞了下去,“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几乎是立刻,谢子渊便猜到了谷桃反应的缘由。
“你坐在这不要动。”嘱咐好谷桃,谢子渊便离开了内室。
谷桃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强自按下心底的不安和想要追逐上去的本能,乖巧地坐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谷桃也未能看到谢子渊归来的身影。
正坐立不安之时,便见屏风外有微弱灯火逐渐靠近。
光亮愈来愈大,很快,谷桃便看到了绕过屏风的她一直期盼着的面容。
那人眉目见带着几分疲惫,而更不加掩饰的却是他的焦急与担忧。
手中的烛火映衬着他坚毅的脸庞,一瞬间,谷桃恍惚觉得自己看到了被贬至凡间的脱尘谪仙。
很快,谢子渊便走到了她的身前。
他坐在她的面前,一手放下烛火,一手将她的脚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谷桃的脚底已是脏兮兮一片,上面有干涸的泥泞,有夹杂在泥泞中的树叶,少数没有带着泥土的地方还布满了道道血痕。
谢子渊皱着眉替她擦拭着脚,一边带着些责怪地道:“怎么弄成了这样?”
谷桃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这一眼便能定格至永远一般。
替谷桃处理好脚上的伤口后,谢子渊方才抬起头来。
一抬头却见小姑娘已经靠在床帐上睡了过去。
他看着熟睡的小姑娘,轻轻叹了口气,扶着她躺好,又替她掖好了被角。
大约是这一刻太过宁静温馨,又或许是这一刻突然让他感觉到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他在一旁站了许久。
等到烛火被风吹得微晃了一下,他方才起了身。
又看了谷桃几眼,他才拿起方才自己带进来的小药箱,吹熄了灯火,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内室。
室内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床上的人也睡得格外的香甜也不知是因着认的照顾,又或是因为这一床的冷香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