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五
“这二十多年一直如此,直到最近,有人说那是十几个鬼童上岸了,这可扰的人人不敢夜出,往来船只也减少了…………虽说没有死人,但大家还是合资请仙家来看……”
谢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看来近来真的是万鬼躁动,要不然在水里呆了二十多年的东西,怎么会忽然上岸?
“那私塾先生呢?”
掌柜的用抹布擦了擦柜台:“也死了,不过不是淹死了,人都老透了,就入土了。就埋在乱葬岗那边,啧啧,那叫一个凄凉……”
谢时微微颔首,还欲再问,已有几位顾客进店吃饭,见到谢时的装扮,低声嘀咕不断。
她便想先自行去看一下,才到店门,便被一青年拦住。
那青年很是礼貌:“您想必就是前来除妖的仙家吧?”
谢时淡漠地点头。
“仙家这是要去哪儿?我对这一带非常熟悉,或许能帮上忙。”那青年很是热情,眼里兴奋的冒光。
正巧她需要一个向导,便问:“你可会水?”
“自然是会的!河乡的人个个善水!”青年见对方搭理自己,喜上眉梢。
“劳烦带我去出事的河。”
“好好好!”青年忙不连跌的应下,转身便走。
一路上青年似是过于兴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他名为张丰,自小就想走修仙之路,奈何没那个天赋,只好乖乖融入世俗。
。。。
“仙家,到了!就是这儿!”张丰叫道。
两人现在位于一处堤岸,三面环柳,河面平坦,在习习微风下泛出金色涟漪,几只鸟儿婉转鸣唱,阳光充足,全一幅生机盎然的美丽风景。
倘若事先不知,谢时刻根本不会想到这么美丽的湖下埋藏着十几个甚至更多的亡灵,也埋没着数幢房屋和树木。
谢时不会浮水——这也是让张丰来的原因之一。
张丰似早熟悉这里,拨开及腰高的芦苇丛,便现出一只小木船。
木船似有些年岁,整体显出一种老旧的黑褐色,船帮上还沾了几片鱼鳞,鳞片反射着阳光,显出悦目的金色。
如此一幕,颇有诗意。
两人上了船,谢时在前张丰在后——后者摇橹。
张丰洗练的摇动船橹,木船便离了岸。
两人无言,只有划水声和鸟鸣。
木船前方平静的湖面如被从中撕开,水流呈弧形向船两侧散去,湖面被金色的太阳映的亮晶晶的,这对于不常见湖的谢时来说,甚是赏心悦目。
片刻,小船停下了,静静地浮在湖面上。
“正下方便是那家私塾了,仙家可要下去?”
谢时老神在在的坐着:“你下去看看。”
张丰:???
但他又不好拒绝,只得应下。
潜水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可若是说潜入这个闹鬼的水域,怕是没几个人敢了。
谢时看出他有所顾忌,看了看刺目的太阳说:“你尽管去,日光强烈,一般妖怪不会轻举妄动,有我在,不会出事。”
张丰看了看一脸镇定的谢时,略略安心,笑着点了点头。
他利索地脱下上衣和鞋子,猛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谢时擦掉溅了一脸的水花,看着泛涟漪的湖面,定定出神。
。。。
张丰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出生时正逢洪涝之年。自从记事起,他娘就各种叮嘱不要来这里嬉戏,年少任性,每天唠叨物极必反。
十一二岁那会儿,他约了几个同伴来其“夜里探险”,在湖中兴奋的挑灯夜船,却忽见不远处湖面隐隐发亮。
几人又惊又怕,但奈何过于好奇,还是把船驶了过去。可行了一会儿,距离仍不减。
片刻后,几人已划船约莫几百米,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当即掉头转向欲折回。
忽然,朗朗书声从船下响起,还似有欢笑。
几个少年脸色当即惨白如纸,有两个人竟直接吓哭了。
那夜无星无月,已是秋末,凉气逼人。几个半大的孩子在一片漆黑的夜里提着马灯蜷在一叶孤舟上,格外凄惨。
这还不是高潮。
书生停后,船周一圈儿开始“咕嘟,咕嘟”冒水泡。几个少年围在一起瑟瑟发抖,皆又怕又奇的看着周围的水泡圈。
“通——”一个泛着白光的圆形物件忽地从水中冒出,摇摇晃晃在湖面上。
“通——通——”物体出水声接连不断,响了十来声,便没了动静。
十几个月亮似的东西围在船周,摇晃不休。
一少年胆大,提着灯用船橹戳了戳那泛着微光的东西,角度适中,一下那东西翻了个面——是头骨。
头骨空荡荡的眼眶望着几人,忽地“嘎嘎”怪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