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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淬炼

混芳尘 飞花不见叶 5302 2024-07-07 09:07

  随着天边最后一丝余晖燃尽,夜幕降临。清霄殿广场上燃起了数十盏巨型油灯,将这血腥战场照得明如白昼。

  远远飞来一个白衣人影,身形修长,迎着飒爽晚风落下。那人眉目俊朗,身姿潇洒,玉衡看清楚他的面容,不禁皱了皱眉。

  他丝毫不以为忤,目光从玉衡身上飘过,对执素笑道:“看到二位言归于好,真是令人欣慰啊!”

  执素眼波流转,在他身上停驻片刻,道:“齐门主这会儿才来,莫非是来抢功的?我还以为你龟缩在千机门中,不打算露面了。只是不知道你如今究竟是站在哪一方呢?”

  “仙子觉得,我站在哪方更有利呢?”齐无离言笑晏晏,神色中看不出喜怒。执素脸上一片淡然,身子却正了正,眼中露出警惕之色。

  “在仙子眼里,我齐无离真的蠢笨到看不清胜负吗?”

  场上局势分明,摇光虽然还在勉力支撑,但她的碧色真气光芒渐淡,落败不过弹指之间。而正在厮杀的仙道人士也仅余了一小部分仍然站立着,却也是遍体鳞伤。

  “你是个聪明人,不过魔主怕是信不过你了。谁叫你放着他的乘龙快婿不做,一副要与夏溟居划清界限的架势。如今再来投诚怕是悔之已晚。”

  “那仙子不如将眼前这个大功劳让给我如何?我勉强也算玉衡真人的弟子,听说仙子最爱看人伦惨剧?”

  “这么一个长相英俊知情识趣之人,连我都有点动心,难怪小丫头们一个个前赴后继。”执素嗓音娇脆,波光潋滟的双眸从他脸上滑过,风情万种,“不过现成的机会让给别人,我会不会有点吃亏?”

  玉衡轻叹了口气,哑声道:“杀个人而已,你们这样讨价还价许久,连我都听得有点腻烦了。”

  执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斜眼睨着齐无离:“玉衡说的是,算了,这机会就让给你了。”

  “那便多谢了!”齐无离从执素手上接过簪子,往玉衡胸前轻轻一递。

  “卜”的一声,簪尖穿透两层衣料,刺入皮肉。一丝鲜红的血流出,浸湿了胸口的一片青衣,玉衡应声向前扑倒在地。

  簪子仅仅刺入了心口一寸,执素微微拧了眉,一边疑惑地瞟着齐无离,一边掌心翻转,顺势拍下。

  “看来你还打算手下留情……”

  话说了一半,她忽然看到齐无离阴恻恻地冷笑了下。执素心中一惊,后颈有缕冰冷气流倏然钻入。

  “我居然会相信他?”执素微微失神,心下大是懊悔。

  不过悔之已晚,失去知觉的前一刻,她指尖用力,在齐无离肩上掐出了五个深可入骨的甲印。

  齐无离皱了皱眉推开执素,正待查看伤势时猛然听到一声爆喝!

  “你敢对门尊下手!”

  一道遒劲的掌风远远袭来,如惊涛般拍在他的背上。齐无离毫无防备,脚下一阵踉跄,摔倒在地上。

  “我没有!”

  齐无离扶着车栏站起,擦去唇边血迹,看到楼西悯面色冷冽,怒视着他。

  “没有什么?我若在此刺个窟窿,你觉得如何?”

  楼西悯长剑如雪,在暗夜中划过一道凛凛清光,指在齐无离心口。

  “你不信的话就杀了我好了!左右这世间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齐无离眼圈微红,瞪着凶神恶煞般的楼西悯。

  “是我错看了你!原以为你良知未泯,只是一时走岔了路!”

  楼西悯气得浑身发抖,剑尖却好似重逾千斤,再刺不下去半分。

  正僵持不下时,两根纤长的手指轻轻搭上楼西悯剑刃。楼西悯一惊,立即移剑相击,不想那两根手指看着细弱,指上真气绵绵不绝,他竟半点都挪不动。

  “西悯,是我。”

  楼西悯抬眼看到玉衡正站在他身后,眸光湛湛,哪里还有半分颓唐。

  “门尊,你已经无恙了!”楼西悯又惊又喜,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管提着剑发呆。

  玉衡看了眼齐无离,点点头,随即又摇头,道:“他那一剑解了迷梦生,我该谢谢他。作为代价,我的本元受损,修为终究大打折扣。不过无妨,天枢与摇光对战许久,修为大损,对付他够了。”

  只需灭了天枢,其余爪牙自不在话下。楼西悯喜形于色,他原以为今日仙道是输定了。

  齐无离冷笑着看相楼西悯,道:“楼师兄,你真的看错了!”

  “谁叫你出手没个轻重!”楼西悯讪讪道,凑上去查看齐无离伤势。方才他急怒之下全力击出,虽修为未复,也颇有威势。

  齐无离身形轻轻一晃,避开了楼西悯,傲然道:“楼师兄固然神功盖世,不过我齐无离也不是泥塑的!”

  “得瑟!”楼西悯失笑,搭上齐无离肩膀。

  他的手才刚触及齐无离便又收了回来,掌心暗红一片,不由诧异道:“你这里怎么受的伤?”

  “那贱人垂死挣扎,没事。”

  玉衡见齐无离与楼西悯言谈甚欢,心中一动,道:“迷梦生如此歹毒,没想到化解之法更是古怪。你是如何知道的呢?这香乃是芳华门的不传之秘,外人可不知道。”

  “我是怎么知道的?”齐无离一怔,仰头望着悬浮在半空中的摇光。玉衡见他神色有异,想到他与阿若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心知必然是当初阿若也吃过这迷梦生的苦楚。

  只是他从未听阿若提起。

  “你们快去协助众掌门除魔,我上去助摇光一臂之力。”

  齐无离嘴唇动了动,玉衡知道他的心意,当下阻止道:“我们三人之事,无需旁人插手。”

  “门尊保重!”

  齐无离还待再说,见楼西悯对他摇摇头,只得把话吞回了肚里。

  玉衡提气纵跃,身姿飘逸,一道清影在灯月交辉中冉冉上升,恍若天外谪仙。

  “流云踪不愧是仙道第一身法!”

  不知是谁吟叹了一声,引得众人纷纷赞同。见玉衡灵力运用自如,仙道弟子信心大增,当下精神百倍,与魔兵交战时也似增了几分功力。

  齐无离怔然出神片刻,猛地听到一声利刃入肉之声,楼西悯在他身后大吼:“阿离小心!”

  阴森的气息如鬼影一般靠近,齐无离衣袖翻卷,掌中已多了两片雪刃,随手甩出。

  一声惨嚎过后,魔影轰然倒塌。齐无离转身看到楼西悯身上又添一道皮肉翻卷的刀痕,不由恼怒万分,手中雪光不断闪过。

  夜空中,无数道寒光见缝插针,追随着魔气,如附骨之蛆。不过片刻,不久前还在张牙舞爪的魔兵便倒下了大半。

  齐无离厮杀了一阵,抬头望天,看到摇光还是独自同天枢在以死相拼,方才的玉衡并不在她身边相助。

  “怎么回事?”

  齐无离心中诧异,但想到玉衡修为高他太多,自然不会有所闪失,便将此事暂时放过一边,去寻那些魔人的晦气。

  广场的一侧的灯柱下,熊熊烈火光芒万丈,照亮了附近的每一寸地面,却没能照亮灯下的那一小片。黑暗中,玉衡身边靠坐着天权,面前的黑衣老者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气绝身亡。

  一刻前他还没来得及掠到摇光身边,便听到了一声尖细的吼叫。

  “玉衡真人,你再靠近魔主半分,我便杀了你的好师兄!”

  趁着众人不备,卜叟悄悄潜到了天权身边。

  “你想怎样?”

  卜叟十根手指上指甲尖利如刀,掐住了天权脖颈,仰头对着玉衡道:“地上有一帖符咒,你捡起来烧作灰吞下去,我便放了他。”

  “玉衡,别上当!”

  “住嘴!”卜叟十指收紧,弯曲的长甲深深陷入天权喉间。

  “我照做便是。”玉衡弯腰捡起符咒,轻轻一晃,符咒立即燃了起来。

  “啊!”骤然间,卜叟口中逸出一声惨叫。

  微弱的火光中,玉衡惊怖地看到天权双臂紧紧抱住卜叟,森森白牙咬住了卜叟凑在他口边的侧颈。这一口用尽全力,卜叟耳下血管破裂,血流从一个硕大的窟窿中喷薄而出。

  卜叟方才制住天权时没有遇到半分抵抗,万万没想到明明不久前他看起来还跟一堆枯骨无异,此刻忽然死灰复燃,给了他致命一击。

  “我掐死你!”卜叟感觉自己的真气随着血流源源不断溢出,渐渐干涸。惊怒之下,他用尽全力,将天权咽喉牢牢卡住,不让他有一丝透气的机会。

  与此同时,玉衡手中符咒燃尽,化成了一纸烟灰。火光熄灭时,他才发觉自己刚刚纾解的灵力好像被锁住了一般,无法自如运转。

  “在你吸入符咒厌恶的那一刻……我的法术便已生效……原本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可以替你解开……现下就怪你的好师兄吧……”卜叟身边积了一滩血,面容血色全无,苍白如鬼。他伏在地上,一双无神的眼睛瞥见玉衡面色骤变,顿时低低笑了起来。待到几句话断断续续说完,笑声戛然而止。玉衡一探鼻息,竟是气绝身亡了。

  天权面如死灰,怔怔地看着卜叟的尸身,愧疚万分。

  “无妨,他的法术浅薄,不值一提,我调息一阵便能自行解开。”玉衡见天权喘得厉害,脖颈上淤黑一片,便在他身侧坐了下来。这话倒也并不完全是安慰天权,卜叟这一招虽然阴毒,却也低估了玉衡。

  天权闻言面色微微放松,缓缓垂下头去,身子斜斜靠在玉衡身上。他骨瘦如柴,轻飘飘的好像张纸一般,似乎随时会飘飞出去。

  事是人非,天权师兄早已不复当年那个外柔内刚的仙道翘楚。想到这里,玉衡悲从中来,轻声道:“师兄,等到这场风波过去,你还是跟我一道去修元殿住着吧!”

  天权含糊地嗯了一声,抬头定定地凝视着上方与天枢殊死相拼的摇光。她的眉眼,她的容貌,于他而言是全然的陌生。但她那专注的目光,那倔强的神态,丝毫未变,一如两百年前在他心底深深刻下的模样。

  “摇光……”这一声轻柔的呼唤,就好像一缕遥远的风,携带着天尽头的芬芳,满怀着满腹的相思,终于飘到了目的地。

  “师兄放心,摇光我也会妥善安置。”

  天权嘴角含笑,点了点头。他的手原本搭在膝盖上,这时突然垂了下去,发丝花白的脑袋也失去了支撑,在玉衡臂弯处滑落。

  “师兄?”

  玉衡心慌意乱地支起天权,眸中含泪。只见天权双目紧闭,一张脸已经褪去了生的气息,但他的神色确实安详平和的。他多年来处于忧伤困顿,近日又接连奔波,身心俱损,早已濒临油尽灯枯的绝境,只是心事未决,故而才一直撑着。也许他本可以多撑一会儿,但卜叟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师兄!”

  玉衡心胆俱裂,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啸气贯长虹,在清霄殿上空萦绕。摇光与天枢激斗正酣,听到啸声不由眸光低垂,瞥了一眼。

  这一瞥之下令她遍体生寒!她看到天权横躺在地上,边上的玉衡状若痴狂,面上血泪斑斑!

  “天枢,我跟你拼了!”

  空中碧芒如同爆炸一般,刹那间膨大成了一个光球,明亮得令人睁不开眼。天枢原本胜券在握,猛然间发现摇光真气在骤然间暴涨,自己的真气被对面吸引,连同人都被拉进了光球。

  “摇光,你疯了!不想活了吗!”天枢察觉出不对,拼命往外挣扎,试图脱离光球的控制。

  “你别忘了,现下你丹元中的灵力倾囊而出,即便赢了我,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我是疯了!我是不想活了!我早就死了!两百年前,我从清霄殿后跳下的那一瞬间,我便已经魂飞魄散!”

  那碧色光球乃是摇光灵力所结,耗费了她所有的真气。时间推移一分,她的真气便消耗一分,直到油尽灯枯。

  玉衡从悲伤中惊醒,抬头一望便知那光球是摇光一身灵力所结,不由失声惊呼:“摇光,你做什么!”

  “小师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因,就让我来结束吧!”

  那碧色光球粲然生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光球在风中漂浮,逐渐上升,天枢见逃不出去,干脆也静了下来。摇光神色怔忡,痴痴地看着面前这道泛着幽幽碧色的透明屏障。

  “摇光,何必想不开呢?你等了两百年才与你的小师兄重聚,难道舍得就此天人永隔吗?”

  天枢窥见她目光透过光障,投射在玉衡身上,知道她对他并未忘情。

  “已经太迟了,两百年能发生很多事情。”摇光幽幽道,“你不该将赌注押在我身上的。”

  “摇光,你别忘了是谁让你重生!”天枢见摇光不为所动,心内微微发慌。他筹谋了两百年,眼看即将成就大业,如何甘心一切付之东流。

  “天枢,你问过我愿不愿意重生吗?”摇光目光惨然,透过光障,她看到玉衡仰着头着,脸上布满了忧色。

  “这事都怪玉衡,若非他在你与掌宫之位间举棋不定,我也不必费这个心!”

  一声脆响,摇光狠狠一巴掌打在天枢脸上。

  “住嘴!狡辩,推诿,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能不能坦然承认一回!”

  说话间,碧色光球逐渐缩小,翠色越来越浓重,好像有无形之火在淬炼一般,渐渐熬干了水分。光球中两人面目越来越模糊,再也看不真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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