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传说中的鲛珠啊,五百年了,没想到能失而复得。”
虞长歌跪坐在门外的长廊上,将那颗散发着微光的小小珠子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着,感慨地说道。身边那只有着淡紫色额印的白猫原本静静地趴着,在听到少女由衷的感叹后微微抬起了眼皮,两只尖小的耳朵轻轻抖动了两下,然后又重新闭上了双眸。
虞长歌将目光投放向倚坐在长廊护栏上的虞子衣,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虞子衣答道:“从玉魂手上得来的。”她边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着,边走到虞长歌身边去逗弄那闭目休息的猫。而一直站在她身边保持着缄默的虞子书对少女的回答依旧是云里雾里的状态,便又多问一句:“据我所知,玄灵玉炼化不过百年,而鲛珠却是在五百年前失窃的,怎就到了玉魂手中?”
虞子衣听到对方这么问,停了动作,偏头看着少年,以一脸无辜之相说:“这个恐怕得要问问玉魂了。”
“玉魂呢?”虞子书看着少女发问,神色稍显严肃。
“在祭星台那边,应该是同云起和御灵狐一道囚在水牢里。”
“那……子期他……也去祭星台了吗?”虞长歌欲言又止,她屡次问及虞子期的踪迹,不免有些难为情,但强烈的情感终于还是驱使她问出口了。
虞子衣浅笑一声,虞长歌的心事早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少女这副踌躇犹豫的模样极尽小儿女谈情娇羞的姿态,她岂会体味不出,便答:“子期和子息二人去求见梦姬大人了,殿下有兴致随子衣走一遭吗?”她偏头向少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一旁的虞子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对着虞长歌和颜悦色地说道:“殿下身体不好,直接让他二人来此便是了。”
“不,我想去见见玉魂。”虞长歌浅笑着说道。
二人听此,一脸愕然。
“为什么?”虞子衣不解地问。
虞长歌解释道:“也许能解开鲛珠失窃的真相呢。”
…………
阴冷的水牢中,烛火摇曳。
玉魂珞被禁在一个巨大的水幕结界之中,穿心链一头嵌在四周墙壁上,另一头直直洞穿了少女的身体,紧紧缚住她的心脏。少女跪坐在地上,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披散着,手腕上戴着冰冷的玄铁手拷,为了防止她施术逃脱,双手被一左一右吊起。她低着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唇边的血迹业已凝固。
此处只有三面青灰的墙和几只正在静静燃烧的壁烛,除了她再无其他活物。
还真是冷清啊,她似乎总免不了要陷入这种境地的命运,瑶山……天虞……溟水城……这种寂寞总是如影随形,逃都逃不开。
玉魂珞想着,到如今却有了随遇而安的淡泊境界,然与其说是豁达,倒不如称为放弃更符合她的心境。
她该放弃挣扎了吧,那份无望的爱恋和这巨大的命运,快将她的孤傲和坚强碾得一干二净。
除了放弃,她还能做什么呢?
“你是谁?”
空荡荡的水牢里,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云起!
这个名字在玉魂珞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
一墙之外,云起和御灵狐正好奇地盯着同样被囚于此的阿雪。
云起看着这个清秀的人类少年,满脸疑惑,见询问名字未果,便又问:“你为什么也被关进来?”
阿雪看着他,面露难色,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这时,从隔壁悠悠地穿过来一个声音:“云起。”
原本颓丧的御灵狐一下子被这句话点燃了,眸光渐亮,喜出望外地喊道:“珞!”
云起和阿雪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向着水牢四处张望。
“珞,是你吗?”御灵狐小心翼翼地询问,眼底有藏不住的期盼。
“是我。”
“她在隔壁。”云起断言道。
“你们怎么样了?”玉魂珞确认二人的身份后,说话的语气便不如之前那般冷冰冰的了。
“我们没事,之前受了点小伤,回瑶山治愈,现今已无大碍。”御灵狐浅笑着回答,眼睛的喜悦明显得让云起嫉妒。说完自己的情况,她又问:“珞呢?你被除妖师抓走后去了哪里?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来救我们的吗?”久别重逢,她有太多的疑惑要解开,有太多的话语想倾诉,便情难自禁地抛出许多问题。
“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等以后再细说。我来这里,确实是来寻你们的。”玉魂珞迟疑了一下,再问:“那边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一个人类。”云起回答道。
“是阿雪吗?”
“阿雪?”云起和御灵狐齐声重复所听到的名字,面面相觑,表情疑惑。
少年听到玉魂珞的声音,双手下意识想要挣脱束缚,但一动弹便触发了水柱上的结界,一股电流立即蔓延全身,刺痛之感在周身肆虐。他无法出声,但表情痛苦至极。待结界消停下去,少年低着头轻轻喘息着。
一旁的二人不免露出同情的神色,云起对着他说道:“这里布满了结界,最好不要随意动弹。”
“珞,他是什么人?”御灵狐问。
玉魂珞听到云起等人的动静,料到阿雪定是在隔壁,便回:“他叫阿雪,于我有恩。”
“哦,珞的恩人。”云起重新打量了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
“阿雪他无法说话。”玉魂珞那一贯的淡淡然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玉魂珞对这少年表现出的少见的关怀,让伴在她身边五年的御灵狐隐隐地生发出一种危机感。
“珞,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我们,你也不必……”御灵狐低着头,轻声说道,声音里的愧疚与悔意显露无疑。
“该愧疚的人是我,她们的目标只是我,你们反而是被我牵连了。”
玉魂珞的神色和声音总是永远不变的淡然,只有熟悉她的人才会明白,她是真的很不会安慰人,即使她有那个意愿,她的脸色也温和不起来。御灵狐听得出她话里的安慰,内心的愧疚便也慢慢化开了。
“穿心链……为什么会在鲛人手中?”
玉魂珞突然问道。看不到神色,声音倒是藏着点严肃。
御灵狐一听,身躯一震,颤抖着说:“他们……对你用了穿心链?”
穿心之刑,何其痛苦。
云起听此,明显呆愣了几秒,而后回答道:“原是白泽交给我的……被他们夺去了……”少年垂下脑袋,声音里听得出有懊恼的情绪在。
“你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回瑶山吗……”她问归问,答案早已了然于心,声音里的情感不免有些惨淡。
他顿了一下,依旧低着头,换了种劝说的口气说话:“珞,你不该离开瑶山的。”
良久,没有声音响起。
沉默……许久的沉默……
“是啊……不该……”她低语呢喃着,用一种自嘲的口气说话。
她不该遇见卫离,她不该入青丘,她不该下瑶山,她不该执着于灵修……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该。
墙上的烛火渐渐微弱下去,像垂死之人在挣扎般摇曳着,火光在少女的眸间跳跃舞动,在冰冷的地上画出她孤寂的身影。烛火看得出她的形单影只,却描不出她那微茫苍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