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春不解其意,问道“等我做什么?”
颜佔看着他笑道,“其实娘亲是有意识的,只不过太薄弱了,你们感受不到。”
柏春好奇的看着他,想知道他想说什么。颜佔用同款复制的柏简笑,对着柏春笑道,“娘亲让我告诉你,让你别生她的气,你扔了她那么多次,也让她扔你一次,才公平。”
柏春一听,脸都僵了,这丫头是要做什么,怕他不要她回来么?还是担心自己会当众不给她面子,才让颜佔在这替她请罪。
颜佔又笑嘻嘻的说,“其实娘亲还有一句话,只是她当时太虚弱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要让我转告你的。”
柏春问道,“什么话?”
颜佔有些尴尬的看着柏春,小声说道,“娘亲说,你的血比酒还难喝。”
柏春瞬间变脸,满腔的担心此刻都化作愤怒,真该疼死她算了,操什么心,着什么急,反正那么多人围着她,缺了他天又不会塌下来。正是生气的时候,颜佔又像柏简附身似的拉着柏春的袖子道,“娘亲说了,那种血毒太凌厉了,你当时肯定也和她一样难受,知道柏春师父吃了很多苦,所以她毁了魁宗,因为她不希望你以后也成为那个样子,待在那个地方。”
柏春听此,又完全愣住了,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样爱耍小聪明,前面把他气得想打人,过后又一顿肺腑之言哄的他忘乎所以。柏春轻叹一声,他心里很清楚,那丫头毁去魁宗是因为不想滥杀无辜,不想给銮治增加麻烦,不想让他为难;至于不希望自己以后变成骷髅头高悬魁宗之上,应该只是一小部分,现在借颜佔之口说出来,是希望自己看在她还昏迷的份上原谅她的冲动和一意孤行。
这点聪明为什么不用在修习上,专门投机取巧,为自己错责开脱倒是用的呕心沥血炉火纯青。柏春越想越不解,程沁那般天资无二,智理无双的人怎么就教出这么个不省心的丫头。
颜佔刚走几步,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跑回来对着柏春说道,“娘亲还有一句话。”
柏春料想也没什么好话,散漫的问他“还有什么?”
颜佔微笑道,“谢谢你。”
颜佔说完就走了,柏春呆在原地,有些失落,她与銮治之间果真再无人可插入,他们才是天地姻缘。随后柏春也就想通了,释怀的笑了笑。他从柏简第一次闯山就知道了她和程沁之间的感情羁绊,程沁精魄入世成为銮治,自然而然他们就该在一起。柏春有那么几个瞬间动过妄念,但是一抬头看到魁王殿,就知道金莲瓮里还有一个程沁的肉身。他以前的职责是守住魑魅魍魉域境和维护天道平衡,柏简成为魁王后,他的职责就是守护柏简和十方世界,那只是他的责任,不会掺杂任何感情在里面。
柏春回到魁王殿,看到苏晚一个人坐在门前,小声啜泣。苏晚看见柏春就跑过去抱着柏春的腿,柏春轻轻的拍着她,“怎么了?”
苏晚抬头看着柏春,柏春见苏晚圆圆的小脸上哭的梨花带雨,觉得有些可爱,弯腰蹲下问道,“一个人在这害怕了么?”
苏晚哇的哭了出来,搂着柏春的脖子不撒手,柏春又是一怔,这是他第二次被人抱住。上一次还是柏简喝醉了把他当成銮治,这次是苏晚害怕的搂着他。柏春手足无措的让她抱了一会儿,但是苏晚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柏春也是无奈,怎么这苏晚好的不学,偏偏和某人学些没用的。
柏春拍拍苏晚的后背,“不哭了,行么?”
苏晚哭了那么久,也哭累了,柏春这么一说,她就停下了。柏春松了口气,还好苏晚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多些,要是全让那丫头带,非得闹翻天不可。
柏春语气平和的问道,“怎么看见我就哭了呢?”
苏晚不肯撒手,抱着柏春的脖子,伏在柏春肩头说道“我感觉到师父受伤了,感觉到师父很着急,感觉到师父不开心,就一直在这等着师父回来,等了好久师父都没回来,我担心师父不要我了,就很害怕,一害怕就哭了,师父不要嫌我吵,要是师父嫌我吵,我就不哭了,或者我不在师父面前哭就是了。”
柏春没由来的笑了一下,看来以后还是得看紧苏晚,让她尽量少和柏简在一起胡闹,才多大的孩子,说话一套一套的,这语气这思路,完全和柏简如出一辙。想到苏晚说她能感觉到自己,想必是他的心头血在苏晚体内的缘故,这个小家伙还真是恩赐的宝贝。柏春看看魁王殿,抱起苏晚进去了,有一个能感应到自己喜怒哀乐的人,感觉竟是如此的温暖。
柏简在三生石上躺着,三生石不断映出自己的经历,她就感觉自己又把那些日子重温了一遍,再次走一遍自己的过去,柏简只觉得自己灵台一下清明了,三生石悟三生,果然名不虚传。随后三生石映出的画面在柏简拿着离魄剑从魁宗出来那一刻停止了,三生石在沾染柏简气息后,也蓄练出一股清灵的力量,那股力量带着世间的纯善晕染进柏简身体,柏简的所有伤口彻底修复,在最后一滴力量融进柏简身体时,三生石把柏简高高托举起来,送出了结界。
柏简在空中即刻睁开眼睛,随即平稳轻盈的落于地面,她走到门前,轻轻推门而出,看到銮治正紧紧盯着她,眼神带着飘忽的哀伤。看到祁邺荣桥和南沉也有些惊喜,不等她走出门,銮治再次紧紧的抱住她。柏简感觉到全身颤抖的銮治,有些安慰的拍拍銮治的后背,“简儿现在没事了,哥哥可以放心了。”
銮治仿佛像是在做梦,这一切来的猝不及防又束手无策。他从看到红线断了又续上,就一直处于精神奔溃的边缘,好不容易来到魁王殿,无力打开魁宗的门,只能感受到柏简在里面被人不断撕咬,他便以自残来保持清醒;好不容易魁宗的门打开,出现的却是一个满身窟窿血淋淋的柏简,跌跌撞撞后一路到了地府,又在三生石上看到柏简在闯魁王劫的时候,一身伤痕自立死境;这一切他都没参与,只能眼睁睁看着柏简独自走过那些伤痛,她的一身铁骨和修为竟是用命换来的。看到柏简血淋淋的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无助又绝望的放声悲戚,他自己就是万民仰仗的神官,他可以实现所有的人愿望,唯独救不了最爱的人。
祁邺荣桥见状纷纷离开三生殿,南沉看了一眼他们,也去了其他地方溜达。
柏简在魁宗里的时候,她知道自己胜算不大,因此只能兵行险招,好几次想倒下的时候,都是想到銮治还在等着她,苏晚还在等着她,无量山需要她守护,还有柏春,他肯定又会对着自己大发一顿脾气,她必须撑下去,就是这样的一身孤勇和信念支撑她毁去一个又一个历代魁王的头骨。
柏简也知道,銮治肯定着急坏了,不然不会哭成那个样子,反正现在都过去了,就算要她腆着脸一个一个去赔笑认错也无所谓了。銮治抱着她抱了良久,但是心绪都没有平静下来,全身都还在颤抖,柏简抱着銮治道“以后不会了,简儿以后再也不会让哥哥担心了。”
銮治抱着柏简喑哑的说道“我带你走吧,不管去哪都行,我不做什么神官了,我只守着你,只要你平安,让我怎么样都可以,好不好?”
柏简慢慢推开銮治,扶着他的脸,安慰的说道“不管哥哥想做什么,简儿都会支持哥哥。”
銮治以为柏简同意了,眼睛里才来了光,有了些惊喜之色,“这么说简儿同意了?”
柏简给了銮治一个甜甜的笑,随后垫脚勾住銮治的脖子,在他肩膀上踏实的靠着,“哥哥想去哪都行,简儿都愿意陪着哥哥,只要哥哥在身边,简儿在哪都无所谓。但是简儿希望哥哥快乐,哥哥知道吗?简儿在三生石上躺着的时候,感受到一种欢欣,那是来自哥哥的力量,那是万物生灵给予哥哥的力量。简儿当时就在想,哥哥以前收到生灵祈愿是不是就是那种感觉,他们把哥哥当成自己的希望,他们因为哥哥的存在而感到安心,所以他们给予哥哥的力量是慈善的,是温暖的,是快乐的,是简儿从没感受过的。那种从心底漫出来的快乐,连简儿都被感染了,哥哥天天都会收到这样的祈愿,应该每天都是快乐的,简儿希望哥哥每天都能这样快乐。”
銮治知道柏简这是在安慰他,劝诫他,但是他面对已经在他面前死过一次的柏简,他不想再去冒险,也没有那个承受能力再经历一次失去了,只是祈求的说着“我从未留恋过别人给我的快乐,我只要你平安的待在我身边,只要你在身边,我才是鲜活的,我才是真正的快乐的。”
柏简稍微抱的紧了些,在銮治耳边悄悄话似的说道,“那就等苏晚长大,等简儿化去一身阴怨,哥哥就和我成亲,好不好?”
銮治被柏简这几句话说的没了任何情绪,就像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的傻大个,点点头后抱起柏简只是傻笑。柏简见銮治被说通了,便趁热打铁给他描述了一幅只有快乐的画卷,“所以哥哥要加紧修炼,借天宫灵气赶快修得不老之身,简儿可是已经修得了,哥哥不能落后。不仅如此,哥哥还要多多的接收生灵的祈愿,因为简儿身上的阴怨还要靠哥哥的神官之力化解,哥哥责任重着呢。然后我们还要一起去津海,让祁芩姐看看,也让那里的人看看,没有成亲和成亲了我们都是一个样的。”
荣桥和祁邺出了三生殿在外面溜达的时候,看到荣熠,荣桥立刻追上去,荣熠一看到荣桥,转身就跑了,荣桥不熟悉地府的环境,没跟几步就跟丢了。荣桥跪在地上,一个响亮的叩首响了起来,但是并无任何回应。
“我知道您就在这,我只想告诉您我从未恨过您,我还记得您小时候经常抱我,哄我,这些我从未忘过。我也不恨他,刚才我在十方世界看见他了,他在那呆着也挺好的,有世主他们护着,他也不会有事的,我只想见您一面,若您不想见,便让我在给您磕一次头。”荣桥说完等了片刻,荣熠依然没有出来,他失望的磕了一次头,祁邺便把他搀起来。
“走吧。”祁邺拍拍荣桥的肩膀。
荣桥皱皱眉转身和祁邺走了,在他们走后荣熠才悄悄的出现,神情哀伤的看着荣桥,当年自己的一念之差毁了这个孩子一生的幸福,他现在只想弥补自己的罪过,看着身上被黄泉水腐蚀的伤口以及每天遭受的刑罚,如此劣迹斑斑的他如何能让他看到。荣桥一身灵气,与他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又怎能去攀染?
祁邺陪荣桥走到地府前,看着前面的奈何桥尽头,孟婆正在给过往善魂盛孟婆汤。祁邺看看荣桥,荣桥远远看着孟婆,那么慈蔼的一个人,笑起来那么有亲和力,这才是祖母该有的样子。荣桥走过去,孟婆看见荣桥有些不知所措,荣桥一直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看着她,孟婆便吩咐身边的鬼差帮忙给来往的善魂端汤,自己走过去了。
孟婆有些拘谨的,手也不知该放哪,只是左顾右盼,似乎在找荣熠在哪?
荣桥恭敬的行了个长辈礼,轻声唤道,“祖母。”
孟婆等这一声祖母,可谓是等了一辈子,听到这一声亲切的祖母,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双手颤抖着,想去扶荣桥,又怕自己身上的阴气沾染到荣桥身上,又了缩回来,赶紧说道,“快起来快起来,这个地府不适宜你们待太久,世主已经醒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荣桥露出一个微笑,看着孟婆说道“原来祖母并不喜欢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