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里桑封是大事,长老带着挑选出来的人练习禹步,祭天,做着各种法事,每天族里都热闹的不行。这段时间忙着桑封,不用上学,优棠她们又空出时间来,和柏简一起疯玩。看到大人们走禹步,就像是跳舞一样,穿着族服,倒也别有一番风景,优棠她们也想学,柏简就自告奋勇教她们。
她之前看到程沁在月下走禹步,也只是学的零零碎碎,并不完全,所以走起来总是自己加了好多动作,大家也都觉得缺了点什么,但是又说不出缺了什么。
程沁途径后山看到柏简走的禹步,不由得笑了一声。
看着已近黄昏,柏简一行人才散。
柏简回家看到程沁在摆弄花簇,打了个招呼便径直走进屋子接水喝,屋外一阵微风吹起,程沁的衣摆扬了起来,头发纷飞,波澜不惊照顾花草的样子映入柏简眼瞳,当即觉得这画面好极了,忍不住看呆了。
程沁走进来,看着她犯傻的样子,揶揄道,“虽说走禹步走错了也无甚影响,但是走对了便会利于血脉调节,气息匀稳,还是走对的比较好。”
柏简灵机一动,过去拽着程沁的手臂,“那就烦请哥哥好好教我咯。”
程沁烦她不过,只得跟着她出了院子,站在她身后,拉着她的手,告诉她要领,一步一步的走,似舞非武,夕阳把俩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由地上延伸到墙壁上,衣摆飞舞的好似两只振翅的蝴蝶。
柏简学会就又跑去教优棠花茱她们,为确定这次是准确的,特意跑去找棠牧,棠牧被选中参与桑封,已经练了很久的禹步,自是不会有问题。得到棠牧的认同,几个人学的更来劲了。
很快,到了桑封的日子,程沁穿着族服,被大家一路簇拥着,先是游行祭天,其次在族祠前面大摆月形阵,以月亮一月变化为形,摆出三十个月型,程沁在阵形中央打坐,穿着族服的族人围着月阵走禹步,长老面对族祠一叩一拜,嘴里念着咒文,随着月形阵的每一个阵点逐渐燃起光亮,直到最后一个阵点,程沁的族服也发出光亮。
礼仪完成,再也没人叫他小族长,统统改口尊称一声巫真。
程沁成为巫真后,开始接手族里大小事务,和柏简在一起的时间也少了很多。
转眼到了冬天,一场大雪下的漂亮又不拖拉,程沁风雪无阻的去祠堂议事,柏简好久没看到这么大雪了,便漫步目的的到处逛,看到远处有人家,父亲带着孩子在院子里堆雪人,柏简便凑过去看,凑近的时候又闻到一阵梅香。院子里的人看到柏简,便起身过来招呼。
“柏简姑娘也是出来赏雪么,我正带着小儿堆雪人,姑娘愿意也可加入我们。”那位父亲较为年轻。
柏简笑着摆摆手,“玩雪就不了,不知大哥可否知道,这梅香来自何处?”
“姑娘原是为这梅花而来,在前方不远处,那有几棵梅花,这两年才长成的,今年一场大雪,倒是分外的芬香。”这位年轻父亲指着前面的路回答着。
“多谢。”柏简谢过之后循着梅香而去。
柏简看那梅花开的鲜艳,阵阵梅香很是沁人,折了一枝带回去,插在花瓶里,放在了窗台上,映着窗外雪景,很是绝艳。慢慢的,天空又开始飘着雪花,柏简想起那对父子,便也跑到院子里堆雪人。
柏简堆了一个大人,旁边坐着一个小人,小人头上顶着一片绿叶,一只手还拽着大人的衣摆。她刚刚完工,正得意于自己的杰作时,程沁回来了。
“哥哥快看,这是你”,柏简指着大雪人,“然后这是我”又指着坐在地上的小人。
程沁看了看,笑笑说,“难为你还记得自己犯错的时间多些。”
柏简跑到程沁身边,尴尬的笑笑。
“哥哥能改改这个么?”程沁指着雪人柏简。
“当然可以。”
程沁走过去,把坐着的小雪人慢慢堆高,堆到旁边大雪人的肩膀高处,两个雪人紧紧靠在一起。
“雪人只有相互依靠才能存活的更久些。”程沁漫不经心的说着。
“就像简儿只有依靠哥哥才能活到现在。”柏简满意的看着两个雪人。
第二天一觉醒来,程沁已经出门,柏简起身推门看雪,发现院子里多了棵梅花,看不出移植的痕迹,就像是土生土长的种在那里一样,那一刻,心里眼里嘴角里,止不住的笑意。
转眼又是春天,万物苏醒,院子里的梅花也已经谢了,但那两个雪人还在,也算一奇景。
柏简开始离开程沁独自修习,每次回家,总遇到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长老登门谈话,她心想是族里有事,大家直接登门办事,她也不去打扰,亦不曾多想其他。
后来大家消停了一年,第二年春天,大家又纷至沓来,柏简有些好奇了,回来的时候悄悄躲在窗沿下偷听。
只听一位长老说,“本来桑封仪式该巫真与巫姑一同举行,但当时巫真自认为年纪尚幼,便独自桑封了,但巫真此时已二十有余,该立巫姑了,我知道巫真一向青睐柏简姑娘,可她并非我族后裔,实属不可,这一辈中,优棠与伶灯都是不错的选择,望巫真三思。”
其他人附议。
柏简听的不明不白,满头雾水,只知道族里该立巫姑了,而这个人需要程沁首肯。程沁听他们说完,却并不接话。
“简儿既然回来了,为何不进来?”随后才听到程沁慢悠悠的问话。
柏简听如此说,便进去了,对着长老们行礼,长老们看此情形知道无话可说,也打算家去,“望巫真三思。”说完退出去了。
“族里需要立巫姑了么,哥哥可有人选?”柏简看着长老们走远才发问。
“哥哥今日想给简儿束发,简儿可愿意?”程沁笑着转移了话题。
“好啊。”柏简也不追问,平时她自己束发,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毫无章法可循,看着不乱就行,今天程沁主动说帮她束发,她正求之不得呢。
程沁给柏简束起一个小小的发髻,从怀里掏出一支发簪,替她固定上。
柏简跑到水缸旁边,映着水面看到发型。
“哥哥真厉害,什么都会。”看到簪子的时候,柏简用手摸了摸,是根黑檀木雕刻的簪子,上面还雕了朵梅花,梅花簪背后还刻字了,柏简细细一摸,是个沁字。
“不知简儿可还喜欢?”程沁走到柏简身边。
“喜欢喜欢,以后自己修习的时候也感觉哥哥在身边呢,不过…”柏简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程沁。
“当说无妨。”
“以后得劳烦哥哥为简儿束发了。”柏简摸着头。
程沁笑着向柏简伸出右手,柏简先是一愣,随后还是把自己的手放到了那个温暖厚实的掌心里,程沁曾无数次向她伸手,她都选择拽着他的衣角,这次,一个坚定的信念在她脑海里闪现,她想握住那只手,紧紧的抓着。
程沁拉着她一路走到祠堂,但是最终没能进去。刚踏上第一步阶梯的时候,程沁忽然眉头紧锁,身体不由得向前栽倒下去,还好柏简及时过去撑住他。
“哥哥,哥哥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柏简着急的呼唤,但是程沁显然已经失去意识了。柏简不停的呼唤,周围的人看见了都赶忙跑过来,祠堂里的长老们闻声也赶忙出来,把程沁送回家。
经长老们诊治一天,程沁也没醒过来,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谁也不敢离开。柏简站在床边,第一次看到躺着的程沁,居然是这种情况,她所有的不安都涌现出来。等到大家都撤开床边火急火燎的商量救治方法时,柏简才得以亲近他,她跪坐在床边,双手握着今天还牵着她的那只右手,不停的祈祷。程沁的手有些凉,她便一直搓着,给他取暖,就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程沁的手一紧,柏简立刻反握他的手,一直唤着哥哥。程沁眉头紧锁,一下惊醒。看到程沁醒过来,柏简悬着的心才放下。程沁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噩梦,慢慢缓过来,伸手摸摸柏简的脸。
柏简一头栽倒到程沁怀里哭了起来,“不管发生什么,哥哥都不可以丢下我,哪怕是死,也不可以。”
程沁安慰又宠溺的摸了摸柏简的头。听到屋子有动静,大家一涌而进,柏简见状才起来擦干眼泪。长老们纷纷过来诊脉,发现并无异常,叮嘱了几句才离开。从那时候开始,大家看柏简的眼光变了,也没人登门提及立巫姑的事了。
大家都走后,柏简扶着程沁坐起来。
“又让简儿担心了,哥哥给简儿赔不是。”程沁一脸阳光的笑着。
“不是的…”柏简摇头。
程沁把柏简揽到怀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呢。”程沁知道柏简又想到自己的阴格命,觉得是自己连累了程沁,但程沁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场极为真实的梦,一场完美预见未来的梦,那个梦将会在不久后变成现实,对此他无能为力。
程沁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递给柏简。
“还记得四年前,你带着翟荇伶灯她们去摘的棪木果么?”程沁看看香囊又看看柏简。
“记得,我当时以为它是李子,但吃起来又不像,当时想多摘几个给哥哥,结果从树上摔下来,当时砸到翟荇,他还气了我半月呢。”柏简说着又干笑了几声。
程沁无奈的笑笑,“棪木不止果子可以吃,树胶还可以和香做香粉,我看优棠她们身上都配香囊了,你还没有,便取了些棪木树胶加以梅香,做了这个苏合香。”
“还是哥哥心细,不过哥哥如何得知我喜欢梅花呢?”柏简拿着香囊捂在鼻子上贪婪的闻着。
“如果这个都猜不到,那也枉你叫我这十年的哥哥了。”
柏简笑笑打开香囊,发现里面是空的,里外翻看,发现这是个双层的锦囊。
“哥哥是如何做到的?”柏简闻着味道,整个香囊都是均匀的香,就如蓄势待发一般。
“把棪木树胶埋在梅花下过一个冬天,在汲取花蕊混合,自然比一般香囊的香味持久。香囊里面可以放任何东西,也方便不少。”
“哥哥真聪明,只是,什么东西都放的话未免太可惜了,我能把哥哥放进去么?”柏简还真不是在开玩笑。
“可以,但你目前灵力还不够。”
“就为了能把哥哥装进这个香囊,简儿也会努力修习的。”
程沁笑着摸摸柏简的头。
程沁调息了一日便康复,第二天全然无事的去祠堂与长老们议事。柏简目睹程沁那日突然晕倒,每天都不踏实,总是偷偷跟在他身后,看他进去祠堂,到了回家的时候又假装在族祠不远处偶遇,一起回家。
一月后,程沁都没发生之前猝然晕倒的事,柏简才渐渐放心。她和优棠花茱伶灯还有翟荇棠牧约好一起到后山自行修习,便在程沁进去族祠后,柏简放心的往后山赶去。
翟荇领悟能力不行,柏简总是边教他边捉弄他,但翟荇也已长大几岁,自是没以前那么计较了。到了晚上月亮出来后,几人才渐入佳境,优棠听到耳边有叫声,似豹声,又有些近似人声。她睁眼观察,果然有一头文题白身的豹兽正靠近他们,伏地伺机狩猎。优棠看到那豹兽,那豹兽也察觉到了,一下扑过去,它的目标是柏简。优棠急速扑开柏简,柏简被推开,妖兽被惹怒了,一口咬住优棠,优棠一声惨叫后再无生气。
棠牧惊呼,“是上古妖兽孟极,大家快躲开。”
程沁犹如天神降临,但他却不是来救大家的,程沁之前骤然晕倒就是梦到这个场景,他无法改变这个结局,只是做最后的交代。梦里他直接飞入孟极腹中以自身之力让孟极身死,随后自己也被孟极盲杀于腹中。但是看到柏简他却试图想改变什么,于是把剩下的半副金身和所有灵量给了柏简,冲破了柏简的阴格命,转身飞入孟极腹中绝杀了孟极,但他自己也被天道反噬,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