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柏简所有的心思都在照顾金莲瓮里的程沁身上,因此魑魅魍魉域境所有事柏春都自己做了,不去打扰她。直到有一天柏简听到无量山有人说,“虽说柏简姑娘把我们带到魑魅魍魉域境来是为了我们着想,可我们毕竟是神族后裔,待在魑魅魍魉域境如何说得过去,死后如何面对祖宗?魑魅魍魉域境这个名字一听,就足够让祖宗生气了吧。”
柏简觉得他们考虑的也对,但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不可能再移出去,便想到改名字,于是在魑魅魍魉域境外建起一座大门,自己挥笔写上了十方世界四个大字,告知天下,魑魅魍魉域境从此更名十方世界,紧接着大家也不叫魁王了,改叫十方世主。
柏简每天都查看金莲瓮,直到金莲瓮里有了金莲的残影,看到金莲实形慢慢盛开,柏简便寸步不离,没日没夜的守了七天。她担心程沁入世重生之后会遭遇不测她无法及时感知,便拿出红线,一端系于程沁手上,一端系于自己手上,她才不信自己的命运会受制于天上众神,便用术法把红线由原来的白色变成红色,红线在系于两人身上被柏简变成红色之后便隐形了。
而后金光一闪,柏简随着金光的方向去到了人界,看见人界正在过重阳节,热闹非凡,那金光落于一朱门大户的院墙内,柏简跟了进去。
金光消失彻底后,一个婴孩的啼哭声传了出来,柏简隐身进去看了看,果然是程沁,那精魄在他身体里好好待着,为防止不确定的情况出现,柏简封住了精魄。看到那孩子手腕处的一圈红痕,柏简彻底放心了,这就是程沁再生无疑了。
…
司命神君和銮治说了柏简当初在地狱的情况和在天宫的情况,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柏简在地狱的时候他正被契约捆住,等柏简到天宫的时候他被契约惩罚,正晕头转向呢,大概也是看着后来的境况自己琢磨又问了问在场的人,问到地君的时候,地君只是轻描淡写的说还好,反正地府也该修缮了。大家对此讳莫如深,他也没在多问。
銮治听完司命神君的一番大概描述,可能与实际情况有些差距,但是大致是没什么偏差了,有些不安的问道,“那时她所说的哥哥是叫程沁是么?”
司命神君点头道,“对,那时候是句芒族巫真程沁,为救她被孟极盲杀于腹中,因为破了她的阴格命被天道反噬抛于六道之外的墟地,后来被她的凶咒强行召回,用老君的金莲瓮养护后以一魄入世重生。”
銮治听完这些,手掌已经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自己的衣服,眉头皱的快成褶子了。司命神君见状不对,赶紧又补充道,“也就是后来的你,銮治,现在的参宿神君。”
銮治略微放松些问道,“之前的句芒族巫真程沁也有飞升的资质是么?”
这个问题把司命神君难住了,他斟酌了一下,才小心说道,“据了解,句芒族巫真程沁是修法,并不是修道,本已修得金身可圆法立佛的,但为了现在的世主放弃了,故此没有飞升。仙缘的话,不敢说,倒是更有佛缘。”
銮治没说话了,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一样,眼神无光,面无神色。司命神君有些后悔自己多嘴,赶紧说道,“有天资的人,不管修法还是修道,总归是会修成的,那是天命。当初世主为了程沁一念成魔就是为了圆今世銮治的劫,世主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出于想保护她哥哥的信念,无可厚非,何况她并未作乱人间,也没伤害无辜,也算是生灵之福。”
銮治深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来,向司命神君道谢后便走出来,司命神君不放心,又传音给南沉,让南沉帮忙看着点,别出事。
南沉接到司命神君的消息后,也是心情复杂,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出去找銮治了。
銮治在天宫里走着,别人对他打招呼,他也没回应,只是自顾自的走,大家都好奇这个新飞升的神官为何从一飞升后就郁郁寡欢,不与别人来往,有些认为是他自己清修惯了,便叫着散了。
銮治回想着司命神君的话,一遍又一遍,他想着程沁以前和柏简在一起那十年是什么样,肯定每天都很快乐,以至于他愿意放弃飞升,为救她而死。就算知道自己就是程沁重生,但那十年里发生过的一切他都不知道,那是别人的记忆,不是他的。他感谢前世的自己给现在的自己送来了这么一个可人的柏简,又对前世的自己耿耿于怀,至于为什么耿耿于怀,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羡慕还是嫉妒。那次在布云村,柏简让他驱用颂钵,并且坚定的相信只有他可以驱用,竟是这个缘故,原来一切都是程沁赠与他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嫉妒他呢?
南沉看见銮治神色恍惚,生怕他出事,赶紧走上前,摸了一下他的仙骨,没什么毛病才舒了口气。銮治冷静问道,“你愿意去漆吴山,一路跟着我们收恶鬼,只是为了保护这副身躯不出意外吧,这样天宫就等于有了魁王的软肋,众神有了与魁王对峙的利器。”
南沉有些惭愧的低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是希望你明白,她愿意成全你,不是为了看你不理世事,终日消沉的。和她相处的那些时日,我感受得到她的善良和悲悯,她改变了我对魁王的偏见,所以我从未插手过你的感情。”
銮治看看南沉,不言语,往前走了。
南沉看着銮治那个落寞的背影,随后说道,“去找她吧,想说什么,想问什么,一并说清楚问清楚。我想,如果有一个人这么对我,我应该也会和你一样,就算被天下的人看不起也无所谓,能和她在一起就够了。”
銮治停住脚步,转身看看南沉,南沉对着他笑笑,那是他极为罕见的笑脸。
似乎被南沉的话点醒了,他不管听谁说都没有意义,只有听她亲口告诉他,这才是他该相信的。于是銮治对着南沉致了一礼,随后就往十方世界飞去了。
南沉心明眼亮,知道心病还得心药医,眼下不管结果如何,只要他见到了柏简,至少精气神会恢复了。
柏简还是每天都蹲在结界前等着他的到来,銮治一如往常的没有出现,她正失望的转身往回走。刚走几步,一个温热的怀抱就从后面把她圈住了,那双手好像是要把之前的给补回来一般越收越紧。銮治的呼吸凌乱的透过柏简的发丝,柏简被他紧紧抱着,感受到銮治起伏的心跳,柏简不由自主的笑起来,他还是来了。
“我还以为哥哥生气了,就再也不来看简儿了呢。”柏简慢慢转过去面对銮治,看着銮治已经是神官的样子,是那般光彩耀人,便笑道,“果然哥哥长的好看,什么扮相都好看。”
銮治看到柏简的脸,看到她熟悉的笑,看到她充满爱意的眼神,不由得又把她紧紧拥进怀里,用力的柏简都有些觉得不舒服,但是銮治依然觉得不够紧,似要把她融进自己身体才甘心。
銮治现在已经是神官,身上带着万物生灵的希望,他的力量来自祈愿,来自祝福,来自一切美好的期盼,而柏简与他截然相反。因此銮治抱的越紧,柏简就越觉得透不过气,身上像是被烙铁熨烫一样,但是她不敢还击,也不忍拒绝,只是默默承受着。
銮治贪婪的抱了好久,感觉柏简一向清冷的身体有些微热后才松开一些,柏简才得以喘息片刻,銮治看见柏简大口呼吸忍不住笑了,原来相思竟是这种感觉。不过一小段时间不见,他却过得好像多少年都过去了一样。
柏简一直盯着銮治的神官像,眼睛都不眨的看着。銮治摸摸她的头,“看什么呢?”
柏简看着銮治笑笑,答道“一时不太适应哥哥神官的样子,所以多看几眼。”
銮治随即恢复了凡体,“没什么好看的。”
銮治恢复凡体后伤害力度没那么大,柏简也敢主动抱着銮治了,钻到他的怀里乖巧的说道,“简儿知道不该逆着哥哥的意思逼着哥哥飞升,但是简儿也不希望哥哥受轮回之苦,万一哥哥把我忘了怎么办?”
銮治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听着柏简这个理由有些肤浅,但还是满心满意的接受柏简的说法,“红线都栓在我手上了,还担心我会跑了不成?”
柏简总觉得銮治这句话有其他意思,抬头看着他,銮治只是笑笑捏捏她的脸,柏简试探性的问道,“哥哥,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銮治浅笑道,“是听说了一些。因为我在睡梦里飞升,把星河轴当床了,导致地神参了上去,说是人间无故没有星空,天显异象担心有妖魔出世,然后我又去一个一个的解释,结果你猜他们是怎么评价十方世主的?”
柏简歪着头奇怪的看着銮治,銮治随后一本正经的说道,“他们说十方世主所到之处草木皆兵,万恶听令,莫敢不从,说的可威风可霸气了呢。”
柏简一听是銮治打趣她,扑哧一笑后一脸正色道,“哥哥!”
銮治收起笑脸,平静的对她说道,“我听司命神君说了你在获得魁王之力后没有霍乱人间,但是捣毁了十八层地狱,在南天门…”
柏简一听就皱起眉来,“哥哥别说了。”
銮治轻轻把柏简揽在怀里,小声说道,“我也知道了简儿梅簪上的沁不是梅香的沁,而是程沁的沁。”
柏简就像是被人当头给了一棒,全身冰冷到极点,虽然她知道总有一天銮治会想起所有,但至少在那之前,她还有时间去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却不曾想过会是这般的猝不及防,她的手慢慢从銮治的腰下滑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
銮治握住柏简的手,认真而温柔的对她说道,“我不管你和程沁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我上辈子留你一个人,让你变成现在的样子,我只能用程沁的身份对你说‘很抱歉没能做到一世护你在身后的承诺’,所以现在,以后,都让銮治来补上,好吗?”
銮治深情的看着柏简,柏简听完就搂着銮治的脖子在他怀里哭了起来,銮治摸摸柏简的脑袋,安抚道,“你以前在程沁面前也这么爱哭么?”
柏简乖乖的回道,“以前从没在哥哥面前哭过。”
銮治故意吃醋道,“从没在他面前哭,倒是在我面前哭了好几次,是不是说他待你比我更好?”
柏简低头抽泣着,像个认错的孩子一样,语气轻轻的,“小时候哥哥还打过我呢,经常罚我面壁,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銮治听着笑了出来,“看来还是他厉害,是该择其长处而学之。”
柏简疑惑的看着銮治,“明明就是一个哥哥,哥哥却说是你和他,总觉得怪怪的。”
銮治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因为有他,才有你,然后才有现在的我们。我感谢他,也谢谢前世的自己。”
柏简摸摸鼻子,也不打算哭了,看到銮治如此把自己和程沁区别开,她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想要纠正,但是銮治说的也没错,也就不情不愿的由着他这么认为了。
銮治也没打算进去十方世界,便拉着柏简在结界边缘走着,“说说吧,你以前是怎么惹的他打你的。”
柏简一怔,咬着嘴唇不知如何开口,随后銮治又悠悠的道,“柏春那样的脾性,能被你惹生气了我想的通,程沁的脾气应该很好吧,能把你带成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的容忍度肯定非常人可比。”
柏简尴尬的摸着耳朵,浑身不自在的说道,“那个,那个,我…”
銮治忍着笑意看着她,柏简叹口气道,“谁小时候还没个淘气的阶段,哥哥不要问了。”
銮治揉着她的脸说道,“我特别想知道他那样的好脾气都能被你给气到,那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柏简嘟着脸回道,“才不是呢,哥哥说东我不敢往西,只是经常犯不同的错,哥哥说我屡教不改才打的。”
銮治笑了出来,“对,屡教不改确实该打。”
柏简推开銮治捏着她脸的手,一脸不满的说道,“简儿虽然没有哥哥小时候那么听话,但是简儿小时候也很乖的,是后来遇到哥哥了,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就算淘气那也是哥哥惯的。”
銮治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么说还怪我咯?”
柏简一脸你自己说呢的样子,銮治忍不住又去揉了几下她的脸,“难怪经常被罚站,理不直气还壮,果然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