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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有棘9

若绝 撒礼 5167 2024-07-07 09:08

  后面的事若负声就没印象了,她说完那句话,就用尽力气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识,而且那毕竟是她十四岁的事,太过久远,许多细节都记不清晰。

  萧白的变化天翻地覆也不为过,即便是长姐殇逝,逼不得已临危授命,在形式所迫下有所精进并不意外,但这七年他们并非全然没有交互,萧白七年如一日的脾性,就在不久前瑶光城除妖他们还碰巧见过一面,依旧还是那副胆小如鼠,畏缩怕事的模样。这翻然悔悟也来得太快了些。

  越想越迷惑,越想越不得解,幸好云枝年出声把她从迷圈里解脱出来:“小姑娘说她有一位亲戚在镇上开了间客栈。”

  若负声回过神,舒了口气,解开马栓,道:“顺道,正好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也该投宿了。”

  曲星河嘟囔道:“谁和你是我们……”

  若负声见小姑娘两粒乌溜溜的眼珠子直钩钩地盯着大白马,若负声干脆把她抱上马鞍,让她靠坐在自己怀里。

  马蹄蹬蹬蹬跑起来,小狐狸神气活现地坐在马首上,星辰满天,夜风温柔,镇上灯光朦胧,大抵是从未在这个角度看过世界,小姑娘满是新奇新鲜,一直扭着身子四处张望,好几回都差点从马鞍上滑下去,好在若负声眼疾手快捞了回来。但即使这般惊险,小姑娘也半分不惧,一径如故。

  他们填埋好坟,已经是酉时末刻,由着小姑娘指点,到得客栈正好亥时一刻。客栈虽然不大,却上上下下打点得干干净净,大堂坐着吃饭的人也并不是很多,但小镇难得一见如此之多这般风姿标致的人,一进门就吸引了男女老少诸多目光。

  伙计年纪较轻,沉不住气,一时失神不察,打碎了一只碗托,好在这时候也没人注意到他。

  老板娘笑盈盈迎了上去,道:“几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咱家醋溜鱼当地可出名儿了,要不要尝个鲜?”

  若负声道:“都要,劳烦菜饭先上。”

  老板娘叠声应道:“好好好。”

  这时,小姑娘放开怀里的小渡,从若负声身后露出个脑袋,怯弱唤道:“梁婶婶。”

  小渡一经解放,就迫不及待地蹬腿蹭回若负声的臂弯里,甩了甩耳朵,趴了下来。

  老板娘瞠大了眼,巴掌一拍,哎呦一声,扑上前抱住她,上下打量一番,道:“我的小豆豆,怎么弄成这样了?你去哪里了?梁婶到处找你,到你家里找,你也不在。”

  若负声听着她的称呼,再仔细看了眼小朋友,忍不住笑了笑,心想:“小豆子?嘿,这小鼻子小眼的还挺贴切。”想到这里,她道:“玄迟,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咱们遇到,我送你一把蚕豆来着?我才想起来,还没问过你,拿回去种了吗?种活了吗?”

  玄悲邻道:“蚕豆?”

  若负声道:“是啊,蚕豆,你不会忘了吧?”

  顿了顿,她笑道:“不会是故意装忘,掩盖你种什么什么死的事实吧。”

  她越说越眉飞色舞:“咱们这么熟了,就别害羞了,承认一下能怎么样?十指撑起来各有长短,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什么都做得好的人?”

  默然片刻,玄悲邻道:“熟的。”

  若负声:“嗯?”

  玄悲邻一字一句道:“你给我的,是熟的。”

  若负声脸上露出恰如其分的诧异,道:“咦?有这种事?”

  话音刚落,她脸又是一变,春风得意道:“所以你还是拿回去好生研究了一番吧?”

  玄悲邻看了她一眼,转开脸,不答。

  见他有问必答,有言必应果真与先前不同,若负声又道:“不过你们家规矩还真是又多又奇怪,容叔叔打小就总嘱咐我广交朋友,你们却连下个山出个门都要这里限一下那里禁一下,还不许在外面结识好友,平日里就不觉得无聊觉得闷吗?”

  玄悲邻道:“修习仙道,忌讳分心。”

  若负声道:“那我知道了,你们在九最城平时也是这般毫无生趣的模样,还好我不是你们家的人。”

  玄悲邻默然不语。

  “梁婶婶,豆豆好怕……”见着熟人,小姑娘抑了许久的情绪得到释放,顿时扑在她怀里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梁婶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不怕不怕,以后呢,你就跟着你梁婶过,好不好?”

  小豆豆抹抹泪,点了点头。

  梁婶揽着她哄了一阵,这才想起来被晾在边上的四人,弯腰陪礼道:“对不住,对不住,你们看,一时激动就……真是不好意思。”

  云枝年托住她,温声道:“不必如此,快起来。”

  梁婶直起身,搓搓手,一面引着他们往楼上走,一面道:“客官要几间房?”

  云枝年走在前面,闻言回头看向若负声,若负声则暗暗窥了一眼玄悲邻。

  不怕少年无赖,就怕无赖脸皮厚。当年年少不懂事,偏喜欢折高岭之花,没少缠着人做讨人嫌的无耻荒唐事。玄悲邻讨厌她,她就非要往跟前凑,两人旦凡在历练碰见了,她就要死皮赖脸尾随在后,甚至仗着个头小,连房间也缠着一间,哪怕一次也没有成功过,她半点不知羞耻,不知颓丧,反倒越挫越勇。

  果真,回忆这种东西不能轻易触碰。

  若负声忽然又想到,如今从醒来连一顿饱饭,一张像样的床都没睡过,不由心中一酸,极想落泪。堂堂令仙门闻风丧胆,惶惶不可终日的风云王沦落到这般凄苦的田地,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因果报应!

  她迫切希望能好好吃口热饭,睡上一觉,见玄悲邻依然面无表情,神色冷清,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没有任何表示,像是浑然不记得那些荒唐事。若负声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道:“两间。”

  梁婶又看向云枝年和曲星河,试探道:“那二位是……”

  云枝年笑道:“我们要一间便可。”

  梁婶推开房门,把他们引进去,等他们看了一圈出来,道:“客官还满意吗?”

  若负声点头,调头下楼往大堂走去,此时堂内人已经走了不少,空了一大片位置,她随便挑了座位,四人正好围坐一桌,若负声一撩衣摆坐下,见云枝年、曲星河纷纷落坐了,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招呼玄悲邻道:“坐,坐呀,别杵着了。”

  玄悲邻默了一刻,这才在她的示意下缓缓落坐。

  云枝年斟了茶,递给若负声道:“你不告而别,离开登瀛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负声呷了一口杯中茶水,本有万千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也没什么可说的。”

  曲星河嘀咕道:“祸害遗千年。”

  若负声心里深以为然,她转着杯口,道:“此地偏僻,你们怎么会路过这里?不只是为了区区夜鸠吧?”

  曲星河霍然抬首,道:“你怎么会知道夜鸠的事?”话虽然问出了口,但他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若负声当时恐怕就在附近。

  云枝年道:“最近多处发现弃尸,修者尸体如不即时加以封存,恐后患无穷。我们追查此事这才来到此处。”

  若负声道:“尸为何人?”

  云枝年道:“都是世家尚未束冠的子女。三月以来,世家未及束冠的子女陆陆续续失踪近十余人,如今找到尸体的只有其中一小部分。”

  曲星河道:“小一些的世家被灭门,大一些世家的都是挑出门历炼时下手,失踪的尽是十五岁至二十岁的世家直系子女。”

  若负声“哦”了一声,道:“那还真是穷凶极恶。”

  曲星河道:“可不是吗?”顿了顿他又道:“还有,你有资格说人家穷凶极恶?崇光殿前血流成河,浇血洗街,尸积如山,你比人家杀得少了还是怎么的?剁得没人家碎怎么的?”说到这里,曲星河忍不住横她一眼,“不少人都怀疑你没死,做出这种事来报复他们呢。”结果还真没死!

  若负声漫不经心地想:“他们大约觉得明重衍头上屎盆子扣太多,该换一人扣扣了吧。何况,一人罪一人担,我还丧心病狂到连他们的子女都要殃及的地步。”

  玄悲邻道:“此事与她无关。”

  曲星河似乎有些委屈:“我也没说与她有关……就是外面风言风语乱传,我都是听说的,还有人说容家灭门也是因她而起呢。”

  若负声把杯重重搁在案上,抬眼问道:“谁说的?”

  曲星河被她看了一眼,心居然吊了一下,道:“记不得了,大概是酒肆听说起过。”

  云枝年轻轻拍了拍他,道:“日后,少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

  曲星河垂头丧气:“是……公子……”

  若负声又道:“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曲星河还沉浸在自怨自艾中,也不吭声。云枝年摇了摇,道:“不甚理想。”

  这也是头一回见到云枝年神色凝重如斯,若负声奇道:“怎么回事?”

  云枝年蹙眉道:“此人下手毫无预兆,行动极快,范围极广,也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下手毫无预兆,至少也该有消息来源,譬如说何日历炼,又或是……”若负声福至心灵,道:“故意创造历炼的时机?”

  二人跟着也深思起来。

  “至于行动极快,范围极广,会不会凶手不止一人?”若负声越思索眉头皱得越深,最后又是一松:“只需让符合条件的世家子女别外出不就好了!”

  曲星河接道:“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世家子女出门历炼了。”

  若负声听到这里,内心不由有些唏嘘,想当初,她屠得崇光殿前厚土凝结了一层血块,树根处血沟足有一掌深,到头来,被仙门大小宗门喊打喊杀,对她可没有半点畏惧,如今自家儿女被盯上了,一个个便如临大敌,巴不得藏起来,倒也是有趣。

  人少,菜得上也快,不一会儿,菜上齐了,梁婶又加送了两坛酒,整整齐齐码在一旁。

  若负声刻意要了一个小碗用来盛酒,仰头喝了几口,道:“那陈家老头儿不是卜卦不准不要钱?听说排号排到了十年后,出了这种事,就没人去问询吗?”

  “还说呢……”曲星河冷冷扯了下嘴角,嘟囔道:“不知道谁把人宝贝孙子杀了,人家打受大击,终日闭门不出,还卜什么卦!”

  若负声抚额道:“还有这么一茬,我想起来了。”

  曲星河讥笑道:“您贵人多忘事,杀过的人那么多,哪记得那么清楚。”

  若负声摇了摇头,扒了几口饭,云枝年道:“今后有什么打算?”

  若负声停箸,咬着筷尖想了一会儿,道:“想法很多,可都没有什么头绪。”

  玄悲邻淡道:“比如?”

  她又垂下头,吐出一块鱼骨,道:“比如为容叔容婶报仇。”

  云枝年提议道:“既然没有头绪,那不如先同行作伴?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曲星河大惊,一块排骨从筷间掉了下来都浑然不觉,道:“公子!”

  若负声本顾及她现下身份尴尬敏感,但云枝年都不在意,她当然也不放心上,一口应下,道:“好哇。”

  曲星河霎时面如死灰,摇摇欲坠。若负声夹了一筷子鱼肉,边吃边看向玄悲邻含糊不清道:“少宫主,你怎么说?”

  玄悲邻平静道:“一起。”

  “嗯嗯,分道扬镳也好,我会想……等等!你……你方才说什么?”若负声一口酒差点喷出来,硬生生咽了回去,呛得直咳。

  玄悲邻替她拍了拍后背,面无表情又重复了一遍,道:“一起。”

  若负声缓了一会儿,道:“那真是太好了。”

  对于她言不由衷的话,玄悲邻看了她一眼,不予置评。云枝年、曲星河二人沉不住气,脸上也有异色,云枝年笑道:“多谢仙君愿出手相助。”

  太久没吃到好饭热菜,何况刚经历九死一生,若负声难免喝得多了点,不禁有些上头,她一手托着腮,油腻腻的手指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嘀嘀咕咕道:“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嗝,小秘密。”

  玄悲邻垂眼看了一眼衣袖,复又看她,缓缓低下头,若负声眯着眼道:“再凑近点,不能让人听见了。”

  默然片刻,玄悲邻又离得近了些,若负声懒洋洋地趴在他耳边轻声道:“玄,玄迟,我,嗝,就喜欢你……”

  玄悲邻神色一滞,目光凝在她脸上。

  若负声瞪着眼,一口气把剩下的话说完了:“你生气的样子。”

  “……”

  玄悲邻毫不留情地拂开了她的手指。

  曲星河是个一杯倒,云枝年本想扶了他上楼,再下来扶若负声,但当他去而复返时,大堂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伙计在默默清理一桌残羹冷炙。

  若负声迷迷糊糊感觉被放平躺了下来,她身子一扭,自动自发双腿一勾,卷起一旁的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

  过了一会儿,她的双手从被窝里探出来四处摸索,最终抓到一只软爬爬的小枕头搂在胸前,蹭了蹭,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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