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负声脚步不停,越过他,转眼来到成无弦面前。
脚下还没站稳,一道携着炽热烈焰的鞭光撕裂寒风,倏然破空向她抽来,鞭身裹着雷霆万钧之力,挥出来如同兽口在耳边嘶鸣。
眼见就要结结实实迎头挨上一鞭,人群中热烈的叫好,欢呼喝彩,如同见证了一个光辉壮举。
若负声足尖一旋,上身向后弯去,鞭光近乎擦着她的鼻尖,一股火炽烈焰扑面而来,鞭光落在地上,留下一道灼烧后深深的印痕。
若负声刚直起身,第二鞭又至,这一回,她忽然直接抬手抓住了鞭身。
众修士倒抽一口凉气,满眼不可思异。
成无弦也是脸色一瞬间难堪到极点,扬手想撤回鞭光,鞭身却被死死抓住,这时,若负声欺近他,道:“成宗主,你还没忘吧!来日方长,记得吗?”成无弦惊疑不定,他想起在无名山崖上,他把她击落时,若负声噙着笑对他道:“成宗主,来日方长。”若负声观他神情,就知道他想起来了,她一手攥着鞭身,对他极轻地耳语道:“成宗主,还记得这个吗?”
成无弦投目望去,只觉她手中的吊坠十分眼熟,若负声见他蹙眉,嗤嗤一笑:“闵怜,那个孩子,哦,原来如此,你已经把他忘了吧!”
成无弦恼羞成怒,辩驳道:“他不是我杀的!”
若负声又笑了,却透着森郁,不冷不热道:“是!当然,我知道,但他的死也有你一份力,是不是?所谓的崇光殿问罪声讨,是不是你主持的?”
成无弦铿锵道:“那是因为你歹毒狠辣,你罪大恶极,你咎由自取!他为你所累,才死与非命!为了还天下海宴河清,我所作所为合情合理!合乎正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只见若负声倏然仰头大笑起来,顿时众修士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有人讥笑道:“她疯了吗?”
另一人同情道:“说不准,不过忽然得知自己的身世,一时接受不了也是很正常的吧!”
听言,旁边有人唾沫横飞:“她有什么接受得了接受不了的!又没有心!又不懂道德,同情怜悯!连感情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哪会知道什么叫喜怒哀乐……”
立时有人附合道:“说的是!她这个穷凶极恶之人怕是连眼泪是何物都不知道!”
容清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心道:“她连脑子都没有,你还想她有心?”
若负声冷声道:“玲珑关血案究竟何人所为,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们也不会信。那就当我罪有应得,你们要声讨我,剿杀我,为什么不直接冲我来?反而要对无辜的人下手?所以,我把你们都杀了,我要你们一个个去地府给他跪着忏悔!相信那日死掉的人也不会愿意你一人苟活于世的。”说到最后,若负声又哈哈大笑起来。
成无弦震惊不已:“你……你好生歹毒!”
“这就歹毒了?你们污蔑我,唾骂我,剿杀我,我还手就是歹毒了?我合该一动不动挨打?你们打我左脸,还要把右脸伸过去给你打?那我有多贱呐!你是不是郁长宁的走狗?”
一连几句,最后她突然甩出一话,直截了当,令人猝不及防。
成无弦嗤之以鼻,道:“你在说什么?”
若负声见他眼光躲闪,收回目光,道:“我知道了。”抬起一手按在他的肩上,一股磅礴之力压下来,成无弦咬牙死撑,嘴唇不知不觉咬得血肉模糊。
成无弦隐约见若负声轻蔑一笑,只听细碎的碎裂之声,掌心一颤,厌阿鞭便握不住了,终于膝盖一软,跪在地下,双膝深深陷入泥土之中。
众修士俱是悚然大骇,哗然一片,却不敢轻举妄动。成家有门生忍不住要冲出来,被旁人拦了下来,“宗主还没发话,你要上去送死?”
其实这时成无弦是想发号施令的,想让他们一拥而上,把这个罪该万死之徒挫骨扬灰,但他只觉仿佛碎得不是膝盖骨,而是他脑际心根,痛得压根说不出话来了!心里万分悔方才与萧白浪费时间,又恨自己自持过高,没有立刻下令剿杀,反让若负声近了身。
若负声俯身凑在成无弦耳边,道:“你还记得那日……在崖边,今时今日是不是倒转了?”
成无弦哑声吐出一口血沫,啐道:“你,你这个笑里藏刀,眦睚必报的小人!”
若负声手指从成无弦的肩膀滑到腹部,陈宗主大惊,木杖狠狠砸在泥地上,怒斥道:“尔敢!”
若负声歪了歪头,笑了一下,淡道:“我为何不敢!”她正想徒手捏碎成无弦的金丹,忽然耳中听得一片喧哗,有人激动不已地高声叫:“仙君!”认出了并未着雪色族服,一身黑衣的玄悲邻。
若负声倏然抬眼望去,那道人影就站在人潮尽头,平静地看着她,对峙片刻,玄悲邻举步向她走来。
不知为何,她忽然萌生一股略微的退意。
楼宗主隐在人群中大声道:“仙君,她要对成宗主不利,快杀了她!”
两人终于面对面,若负声扯扯嘴角,道:“你来了。”
玄悲邻道:“是。”
若负声笑笑,道:“来劝我还是和我作对?”
玄悲邻道:“都不是。”
若负声虚心道:“那是……?”
玄悲邻抽出华潋,迥异于了邪的沉郁的比子夜还深的黑色,刀身深冰凝剔透如秋水般洁净。
若负声动作顿住,唇边笑意骤减。
下一瞬,成无弦嘴唇忍不住一抖,眼珠陡然一瞠,爬上细密的血丝,他缓缓低下头,几乎不可置信,他的前胸前襟霎时被喷溅出来的血浸得透湿,胸膛上大片大片殷血从伤口喷涌出来。
玄悲邻神色冷静至极地将雪亮的华潋从成无弦胸口抽出来,刀身上没有溅上一滴血。
他的出手又快又稳,毫无迟疑,也毫不留情,一点生还的余地都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