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错爱
“让她回来!让她从来没有爱过那个人!”
又是爱情。太多人因为爱情出现在这里了。两个相爱的人,其中一个突然爱上了别人,剩下的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样的背叛的,既做不到放手又没办法原谅,纠结到最后无非是希望那件移情别恋从未发生。
多简单的事!做的太多我甚至发现了根本不用回到过去的简便方法:只要让出轨的人不再爱那个第三者,被背叛的人忘记被背叛的记忆就好了。而且这两件事都很简单,毕竟就像这个人的妻子,爱上了比自己小的年轻人,看似爱的疯狂,但那真的是爱情吗?难道不是只是喜欢自己还年轻的感觉,喜欢少女般的自己吗?
可笑的是,正是这最简单、最常见的事,困了我们千年。
那是我还会生老病死、还有亲朋故友的前世,转世时我本已将那记忆忘的干净,可因这诅咒却让我有能力回到过去看个究竟,因祸得福?不,这诅咒未曾留存丝毫善意。
那一世,我生在商贾人家,姓魏,叫魏佳隼。与同样经商的孟家是世交,我与孟池月自打出生便定了亲。六岁那年,孟家外出贩货顺路举家来贺爷爷六十大寿,途中偶遇一少年落水,便将其救起。这本是善举一桩,却不知那少年并不简单。单说其身份,乃是几年后战功卓绝声名赫赫的何将军独子。若只是如此也没什么,关键是这少年本该命绝于此,之所以活着是因为一位仙人身负重伤途经此地,见他阳寿已尽便借他身体休养元神暂避敌击之故。既是借用他的身体,自然这身体也就没了原本的记忆,既要休养隐匿元神也就亦没了仙人的记忆。所以少年清醒时全然不知自己是谁为何在此家在何方,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孟家的一员,得了个孟江旭的名字。他们到我家时我与他还玩的甚好。
那时池月比我还小两岁,乖巧伶俐,长辈们都喜欢的不得了,难得脚能沾地了才得空儿陪我们玩一会儿。而孟江旭因存了报恩之心,对孟家这个小千金她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所以那次之后池月大概是不怎么记得我的。我倒是时常问起:“孟家妹妹今年来吗?”“孟家妹妹也要念书吗?”“孟家妹妹现在在干什么?”......
纵然我们俩家是世交,各为营生也难能时常见面,本也以为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两家早晚是要结亲的。谁知世事难料,两年后孟家突逢大难惨遭灭门,唯有孟江旭带着池月侥幸逃脱。他们二人本是要来投奔我家的,却在路上相认了回家奔丧的何将军——何夫人本就体弱又失独子,终是不堪承受郁郁而终了。虽然此时的孟江旭除了这具身体以外早已不是何家独子何躔了,但丧母不比旁事,无论如何也要以此为重才是。更何况,不管孟家的仇家是谁,何家都是个极强的庇护,实在不应冒着连累魏家的风险舍近求远。因此,他们便留在了何府。
何躔毕竟是将门之后,本就有着极高的武学天赋,内里又毕竟是位仙人,事事都能一点即通,很快就成了何将军的左膀右臂。池月是跟着他到何府的,又被他看重,自小便得以以小姐的身份长大,直到她十三岁时,何将军续弦,新夫人倒也是知书达礼的,可却是太过古板了。因为府中少爷和小姐实在亲厚,两人又并非真有血亲,下人们难免有些闲言碎语扯些玩笑的,原本没有主事夫人就松懈着,一时没注意这些话便传到了新夫人的耳朵里。
“这可不行!孟家虽是救了少爷,可大前年少爷剿匪也算帮他们报了仇,这些年全府又如嫡小姐般待池月,这恩也算还了。不说他们身份悬殊,到底以兄妹相称的,就该把这兄妹做到底才是。让下人们都小心着嘴上,再不可让这样的荒唐话说出来。他们以为是玩笑,若让小姐当了真可如何是好?”新夫人与陪嫁丫鬟私下道。
“我已经告诫过了,夫人就放心吧。刚刚李府一个丫鬟到府上来,说她家夫人得知夫人您近来头疼的厉害,正巧她那有个偏方......”
其实池月一直只当何躔是亲人,是哥哥,并未曾有过其他想法,偶然听到这些话便深以为训,日渐与何躔疏远了起来。何躔虽不知缘由,但很快就因边境流寇泛滥辅助何将军平乱去了。也就在这期间,临近年底的某一天,我爹带着我递上了拜帖,虽然自从四年前打听到池月的下落后我们每年都会来,可却不曾见过池月一面,出乎意料,此次竟大受欢迎了。新夫人得知我与池月早定有婚约,也不阻拦我们见面。即便父亲告辞回去了,我也仍在府上多住了一段时日。
多年后再见池月,记忆中模糊的样子彻底被眼前这个落落大方又带着娇俏的少女替代了。上次见面时她年纪太小已经完全不记得我是谁了,只因为我家与孟家的交情就对我们格外友善,性子像极了她父亲。那时京上各处都热热闹闹,她便带着我到处逛,推荐些好去处。其实我与父亲走货也常来京上,对各处美食美景早已了然于心,可和她一起去却乃是另一番感受。或许是因为对亲人的思念和好奇,她问了我很多生意上的事,外出贩货的事,路上遇到的新奇事,也会带着酒给我爹,问她爹娘的事。她还说想要习武,何躔却不许,只能偷学偷偷的练,至今也不算入了门,更别说长进了。
我爹便打趣她:“等日后嫁过来,让佳隼教你!”
也不知她是性格使然还年纪太小,也不知害羞直答应道:“好!一言为定!”
即便我们笑她她也不恼,既没有小姐的娇气又没有一般武夫家女儿的疯野,在我眼中真是个十全十美的人。
即便如今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那段时光,也深以为乐,似乎一切都走向了正轨,颇有拨乱反正之势。我们还许下了明年再见的约定,临近别期都很不舍。这本是注定的事,毕竟我们的缘分早已写在了命簿里,所有人都为此开心着。可其中有一位却不愿独享这喜悦,偏偏在给何将军的书信里将此事事无巨细的描述了一番。何夫人的信送出不出一月,何躔就找了借口赶了回来,正是我告别的那日。
那时我对他的记忆仍是六岁那年孟家那个大我三岁的哥哥孟江旭,再见已是物是人非,念他多年来对池月的照顾,我不想妄自以小人之心揣度他阻止我见池月的意图。可我本来只是想略表感谢,却妥妥吃了碗闭门羹。得知此事,池月还特意来替他向我道了歉。我本就想过因门第差别他会不待见我,却不成想这般直接,但也未曾明白清楚他为何就变得如此不待见我了。
与池月分离之后,我每每遇到了什么趣事都会写信告诉她,也会捎带些少见的小玩应给她,却从不见回信。但毕竟信送到需要些时日,我行踪又难以固定,她就算写信去我家我也没法及时收到,不回也就不回了,反正等我哪次送货去京上时也就能见面了。可说来也怪,这一年我竟真的一次都没去过京上。当然,这也并非什么巧合或有缘无分,无非是官吏商户卖了面子给年少有为的何少爷罢了。
当我再见池月时已是隔年七月。京上一位与爹交好的世伯家添了长孙,我爹便带着我去贺喜。这家的二少爷曾在我家学武,与我又颇有些交情,虽我也觉得不好,但他还是执意带我进了内院,却不想池月也在贺喜的女眷中。我一路低着头倒还是她先叫了我:“佳隼哥哥?”
我抬头见是她,本就有些困窘的脸上更是通红一片,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来了京上怎么也没告诉我?”她跑过来问我。
“我写了信的,还没送到吗?我以为会比我们快些的。”
“可能是送信的喝了酒醉在哪里偷懒呢。”
“那可是要坏了规矩的。”
“我说着玩儿呢。不过上次你走后,我还以为很快就又能见到呢,不成想就过了一年,很忙吗?信也不回。”
“信?你给我写了信?”
“嗯!我知道你不一定看得及时,也不着急等回信,可一年怎么一封也没回?我想听新奇事儿呢。”
“我也写了信给你,也是一封回信没收到。”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她脸上的惊讶与我一般无二,都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呆愣间我才发现周边人都在看着我们窃笑私语,才惊觉这样的场合实在不该这样无所避讳,赶紧作别到:“以后再说吧。”
池月也点了点头回到何夫人身边去了。
我随二公子拜见了府上几位夫人又见了今日满月的这喜宴的主角,然后匆匆回了前厅。
从喜宴回到客栈我将信件的事告诉了我爹,他皱了皱眉,只说:“写信怎么有面对面说的清楚。”
话是这样说,可我觉得有些话还是信上说容易些,而且我也心疼那些再难找齐的小玩应。
而如今千年已过,再稀奇再有趣的玩应我都找得到,却无法为她带进楼里一件;想必她也在我不知道的岁月里见识过了各种心生欢喜的物件,不知有没有哪一件让她爱不释手?我也曾寻了地方为她藏了东西,也曾以为会有交给她的一天,可每次轮回,那些东西便都再难寻觅,这刑期,也漫漫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