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曲揽着黎景进了逸香楼,却并未在一楼大堂逗留,径直带人上了二楼的雅间。
上到二楼,除了引路的,大多姑娘们就不跟了,只是依依不舍地聚在楼梯看着,娇娇唤着,赵怀曲没有在意,黎景听了一耳朵,大概是说着自己的花名。
引路的姑娘端详一眼四人,见着有女子,心里打个转,又热情地问着:“公子想去哪间?尽头的风景好,能见着湖里放灯的,中间的也不错,看着街上热闹的,最好的是云莺阁,大的很,听曲看舞都方便呢!晚了休息还有小隔间。”
“我今天招待师兄,你觉得我去哪间?”赵怀曲看也不看人。
那姑娘顿时眉开眼笑,“这便带您去云莺阁!糕点小食立马给您端来,叫师兄好生体会咱京城的热闹!”
进了云莺阁,随着赵怀曲坐下,糕点也即刻送来了,问了要不要听曲,赵怀曲没说话,倒是黎景要了个姑娘弹琵琶。
糕点都还算精致,入口也不错,分量不多但大概是贵的很。
苗香衣自觉事不关己,小口咬着花糕解闷,段干清一口一个还要顾着说话,噎得要死还忙。
赵怀曲问:“师兄,态度如何?”
黎景咬了一口梨花酥,“尚可。”
.
.
.
.
闲聊一会,赵怀曲叫弹琵琶的少女,要见红姑娘。
少女羞涩地笑笑,不敢与他直视,细声道:“红姑娘,与我们是不同的,不招待客人的。”
赵怀曲挑眉问:“红姑娘这么年轻就做了鸨儿,多可惜,我想和她说说话。”
少女仍是摇头,“不合规矩的,公子,姐姐今日身体不适,也早已回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渐渐冷了下来,少女心生怯意,却不敢离开。不少客人提过要见红姑娘,却都不似这人一般可怕。进门时她瞄了一眼赵怀曲的面容,只觉得艳俊无比,此刻却怕得微微发抖。
啪的一声,赵怀曲抬手便摔了边上的瓷杯。
“规矩?讲我的规矩还是你的?”
少女咬着唇,眼里已经有了泪光,一副楚楚可怜姿态,而赵怀曲仍是看着她,不为所动。
“赵怀曲,”黎景突然出声,打断了这压的人不舒服的安静,“你摔的是我的杯子。”
.
.
.
段干清想要认黎景当哥。
少女离开了雅室,而赵怀曲在这好声好气给人倒茶劝糕点。
太迷幻了,段干清心想,我在做梦吗?
苗香衣默默喝茶,赵怀曲和黎景一派兄友弟恭,只有段干清独自迷惑。
忽地,赵怀曲放下茶壶。
“走了?”黎景挑眉。
赵怀曲不予置否地点头,又看向段干清,“走一趟。”
“干嘛?”段干清还没有摸到头脑,“什么走了,走哪趟?”
赵怀曲烦躁地啧一声,大有你不要出去说是我手下的,丢不起这个人的意思。
黎景儒然提醒:“刚刚那姑娘听墙角呢。”
段干清这才明白过来,“不是吧,这么敢?”一边心想着黎公子真是好,想跟他混。
赵怀曲看他那表情大概明白他的想法,心里不爽,“赶紧走,少磨叽!”
遂带着段干清从窗口走,留下黎景和苗香衣在雅室继续吃吃喝喝。
.
.
.
逸香楼后的小楼紧闭大门,并没有人进出,赵怀曲和段干清小心翻进二楼,再走到楼梯口,楼下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在刺绣,细看似乎是一张面纱,她靠着柜台,柜台里一个瘦弱的男人,约摸四十余岁,不慌不忙地拨弄着一副算盘。
那算盘竟是珠玉制的算子,和这脸生愁苦像的男人颇为不合,又想起红姑娘手上戴的绿珠翠玉,段干清多看一眼,莫非逸香楼人人都这样?
那男人好像察觉到了目光,抬头看,段干清连忙缩了回去。
“小刘啊,怎么了?”苍老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被称作小刘的男人继续低头算账,珠玉乒乒叮叮地响着,“快入夏了,晚上的风就凉,绣娘您披件厚实点的毯子吧。”
赵怀曲懒得打草惊蛇,给段干清使了个眼色,快速离开。
二楼也没什么人,只听到两个姑娘说话,听起来不似红姑娘,赵怀曲便没再多留,转身上了三楼。
三楼较二楼更小,但只有几间屋,赵怀曲和段干清对视一眼,红姑娘在逸香楼的身份不低,应该就住这楼,据说是撒手不管了的老鸨说不定也住这里,当然,也可能并不在楼里。
这小楼全不似逸香楼的歌舞欢笑,冷清的很,这层也只有一处有暖黄的光,赵怀曲一笑,大步走过去,直接推开门。
“赵公子,怎的到这里来,迷路了?”
那红姑娘已经取了面帘,清秀的容貌因为刻意抹的红胭脂显得成熟几分,语气极尽柔情,却掩不住那一丝不善。她身旁坐着另一个姑娘,桃粉襦裙垂桂髻,一双杏眼水灵灵的,仿佛一无所知,极为惊讶地看着二人。
“听说红姑娘休息了,我来看看,是不是真的。”赵怀曲毫不客气地回答。
“是休息了呢,正吃晚饭呢,赵公子请回吧。”
她面前的矮几上摆着一盘荷叶鸡,已经动了小半,但赵怀曲进门时,她唇齿干净,手上也没有动作,像是早有察觉。
她身旁的粉衫女子倒是拿着碗筷,刚刚才放下,拿起方巾擦嘴。
“我总不能白来一趟,旁边这位妹妹长得可爱,不如跟我回去喝酒?”
粉衫女子被吓了一跳,求助地看着红姑娘。
红姑娘:“这不能呢,赵公子,这是人家的妹妹啊。”
赵怀曲:“妹妹?看着不像啊,亲妹妹?”
红姑娘勾起嘴角:“哪里什么像不像啊,在这楼里,大家都是亲姐妹呢。”
段干清在赵怀曲左后一步,打量着这对“亲姐妹”,面貌是完全不像,不看举止作态,红姑娘身子骨看着弱,面容也更加稚嫩,倒还更像妹妹。
“你端不了茶,你妹妹也倒不了水,你们逸香楼,做的是什么生意?”赵怀曲面无表情,语气极度不悦,手放上剑柄,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砍人。
红姑娘看向他的剑,觉得是把好剑,自己却不认得,面上示弱道:“赵大人,使不得,您要是发火了,旁的客人也要遭殃呢,往后我们逸香楼可怎么好办啊!要不这样,咱把春桃秋月两位姐姐一齐给您送过去?这可是楼里筝和瑟弹得最好的两位姐姐,原本今儿个当休的呢。”
红姑娘嘴甜着,仿佛做小伏低,赵怀曲却明明白白听清了她口中的威胁,不过是说这逸香楼达官贵人不少,要碰也是个两败俱伤,只不过最后抛出个台阶给下,才没算做绝了。
若是赵怀曲心情不好,说不定他就一刀出来了,那些个达官贵人忌惮他这鹰犬,明面上动不了手,之后暗暗计较他也不怕,不过今天想起黎景大约还在云莺阁里悠悠然咬着梨花酥,他心情又微妙地爽朗了起来。
就此,他也不再纠缠,爽快地带着段干清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