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找一个人。”
红姑娘手捏着帕子看向窗口。
那人戴着斗笠,身高近八尺,但身材并不粗壮,抱着剑站在窗前。
“找谁?”心里确定了来人身份,她松了口气。
“一个锦衣卫,不使绣春刀却拿剑,那是柄好剑,一年前,他与我过了五招,不分上下。”
红姑娘明白了始末,心想明明是你打不过跑了,却不说,只道:“你知道他在长安?”
那斗笠人似乎有些失望,回答:“算命的说的。你们竟不知道?”
红姑娘继续含糊:“我们哪能事事知道。算命的你也信?”
“不是普通算命的,是天机门的门主。”说着摘了斗笠,“你找找看。”
红姑娘悄悄看了他一眼,五官细腻却透着英气,看来江湖传说大盗徽凫不辨男女确有其实。
想罢继续拿着帕子擦拭自己的首饰,刻意引开话题,作小女儿姿态嗔怪:“徽凫大侠怎么翻人家的窗子,莫不是改行了?”
徽凫笑道:“我拿着银子一给穷苦的救命,二给自己买酒,三喜欢给青楼的姑娘赎身,五湖四海,就你们的姑娘赶我,叫我每回找你们都好找得很,却心里不痛快,要不今日叫你成全我?”
“我可不缺金子银子。”红姑娘取下头上的金簪,“夜深了,回吧,大侠。”
徽凫也不纠缠,爽快转身,边说:“我暂住在城南竹林边庙里,有消息来找我,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红姑娘喜道:“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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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凫走后,另一个姑娘推开了宋临的房门,道:“姐?”
红姑娘点点头,“已经走了。”
来人穿着柔丝绣的粉白袄裙,头发梳成两股挽起,插着朱玉制的桃花笄子,两颊带点婴儿肥,一双杏眼灵动可爱,唤作如儿。
如儿走近,比红姑娘高半个头,丰腴不少。她好奇地看向窗口:“真是个怪人,他找赵怀曲干嘛?”
红姑娘略一思索,“估计没什么事情,就是想比划比划,闲的吧。”又道,“杜葛那死半仙儿,尽给人找麻烦。”
如儿狠狠点头表示赞同。
气了会,红姑娘接着问:“你那边怎么样?”
如儿:“跑了,是赵怀曲的人,那个……”
“段干清?”
“对,我叫人去知会了红姐,来就听见徽凫找人了。他究竟是男是女?”
“不知道。”红姑娘摇摇头,又若有所思,“姓赵的也是,一天到晚鬼鬼祟祟,不晓得要干啥,等我搞明白了再考虑徽凫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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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见季华洲跟着那红姑娘进了逸香楼后院的小楼,听见另有个姑娘过来找猫,我就撤了。”段干清交代。
季华洲便是李仁青口中的赵怀曲顶头上司,此人三朝为官,无子无后,待赵怀曲做同知时已被压了权,但如今圣上似乎忌惮着什么,始终放着他,只拿赵怀曲与他牵制。
“逸香楼后面的小楼是做什么的?”赵怀曲问。
“似乎是一些姑娘休息的地方,有小三层。”
赵怀曲略思量,“你说这逸香楼与季华洲能有什么关系?”
“老相好?”段干清开玩笑,被苗香衣冷冷地看了一眼。
“要真是老相好,那改日去拜访一下得了。”赵怀曲说完,突然笑了。
段干清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一不通音律,二不近女色,拿什么借口呢?”赵怀曲的笑容越来越大,“这样,带我的好师兄去逸香楼,接风洗尘。”
这厢赵怀曲打定主意要给黎景接风洗尘,那厢黎景回了家,黎瑶已经洗漱睡了,他吃了饭在小院消食过后便也睡了。
梦里又看见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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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门外的夜一直不太静,刚还取了金簪赶徽凫走的姑娘又梳了头站在逸香楼的门口,她一袭鹅黄罗裙,提着红灯笼,笑着迎客送客。
早年逸香楼的鸨妈名红,美艳老辣,人称红姐,如今已换了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不好再喊红姐,于是来来往往冲她喊:“红姑娘,夜深了!”
她笑道:“夜深了才好呢!”
季华洲走出,身后跟着几个下属。
红姑娘冲他们问好,“大人们,今夜可尽兴了?”
季华洲没说话,下属应:“逸香楼的琴技仍然是京城第一!”
红姑娘很欣喜地抿嘴笑起来,“大人们喜欢是姐姐们的福气,妹妹可放心,怪咱城东的猫不听话,惊扰了大人,怕大人再不来呢!”
季华洲这才开口,“要忙起来了,不然一定来的。许久不见姑娘,回头我叫人把放着的珊瑚首饰拿来送姑娘。”
红姑娘一听,欣喜快从眼里溢出。她那一双眼,状若桃花,眼角微挑,猫儿似地看人,仿佛当真高兴。
“谢过大人,知道人家可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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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华洲朝城西回了,红姑娘笑吟吟站门口,偶尔抬头看看天色。城南人少的很,天黑黢黢,徽凫在那破庙里睡熟了,城西的夜色总透着光,赵怀曲在床上想着季华洲,又想他师父说的红楼,说什么江湖处处红楼,红楼无所不知,叫他好找。辗转反侧没有头绪,又想到黎景,想着想着睡过去了。
直到夜半,逸香楼的灯也渐渐灭了,红姑娘才提着灯回了后院,面上不见半分欣喜,遇见姑娘们或喊她姐姐,或叫她红姑娘,更多恭敬地称她一句大姑娘。
她困了,淡淡地点个头便离开,唯一令她从心里生出欣喜的,已经是隔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