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美人是不会老的,这样的人很少,即使有,也大多是在将老前就逝去了,比如赵柳音。
有的美人老了,顾影自怜道人老珠黄,有些还担得上一句风韵犹存。
还有的美人,她老了,皮肤变得枯黄,脸颊凹陷,发丝干燥,眼角有了细纹,却让人忍不住想窥探她过去那美丽的时光。
宋红就是这样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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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暗房不大,但坐四五个人绰绰有余,宋红上坐正中,檀色广袖留仙裙,金簪步摇双刀髻,蝶形红耳坠,春梅红口脂,侍女替她沏了茶,她端起抿了一口,才分了神色给赵怀曲和黎景。
黎景和赵怀曲入座时,侍女已经在一旁抱起琵琶,弹起春江花月夜。
宋红不加掩饰地看着赵怀曲,带着些许怀念,赵怀曲也毫不躲闪,任她看着,同时也悄悄打量着这个女人。
标准的瓜子脸,额骨略高,薄唇睡凤眼吊梢眉,妩媚中带着凌厉。
有人说,红娘子才能担江湖第一没人的名号。
宋红的声音不似青楼女子的咿呀软语,反而带着一丝尖刻。
“赵怀曲,你来做什么?”
“我来求个明白。”
宋红点点头,对赵怀曲的回答还算满意,却说:“但你要的答案没什么意思,你还是要吗?”
“要。”赵怀曲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为了什么,我只是不想稀里糊涂的。”
“黎公子,我听宋临说了,你实在很聪明,她是个不中用的丫头,不及你。”宋红看着黎景,“可你又想要什么?”
“不要什么,”黎景回答,心里却想,我要大雪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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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凫又从窗户跳进屋,正赶上宋临要吃晚饭。
“好险好险,差点就要天黑了。”他说着把几颗打铁石丢到桌上,宋临赶忙把菜挪开,不叫灰尘落到里面。
“怎么又爬窗户,你还真是个采花贼?”
“什么采花贼,胡说八道!小爷我哪次没给钱?”徽凫说着自己拿了碗去盛饭,“饿死我了。”
宋临拿起盯着几颗石头看了看,沉思许久。
突然,她站起身去收拾包袱,收拾着拿了那刚打的匕首,“送你了,赶紧吃,吃完回长安。”声音焦躁得很。
徽凫问:“怎么了?”
宋临头也不回地回答:“红姐把我支开了,她们肯定不是中秋去机关楼!”
徽凫听了,连忙飞快扒了几口饭,收了匕首拿上剑和斗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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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徽凫走不了,马也累了,他们就把马拴了,找了个山洞休息。
“徽凫,你觉得红楼是个什么地方。”
夜里湿气重,宋临拿了件袍子披上,徽凫在面前生火。
“怎么说呢……反正挺厉害的。”徽凫回答,“怎么?”
宋临摇摇头,“不是的,红楼是个伤心的地方。”
“嬉笑娇嗔,逢场作戏,红楼的姑娘是机关楼的罪人,是弃子,没人在意我们好不好过,来红楼的人只在意自己开不开心,这钱花得值不值。”
徽凫没吭声,他注意到宋临情绪的低落,但他不太会安慰人。
他斟酌再三,说道:“我觉得不是,你说的应该是逸香楼,红楼是不一样的。”
“我觉得,红楼还是很好的,红楼不也是你家吗?”
“好什么好,”宋临苦笑,“做些身不由己的事。”
“可是你看,她们都不愿意离开。”
宋临嘀咕道,“她们只是报恩而已。”
徽凫没听清,问你说什么,宋临却怎么也不说了,闹着说:“下一个话题!”
徽凫无奈:“好吧,那要说什么。”
“她们把我丢下了!”宋临气鼓鼓地去抓着树枝去戳徽凫燃起来的火堆。
“哟哟哟拿开!”徽凫挑开她的树枝,“它还小呢!”
宋临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你凶我。”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就是有。”
来来回回胡搅蛮缠几个回合,徽凫先认输了:“行行行,大姑娘,我凶你,我的错!”
宋临这才不说了,再拿出件袍子给徽凫盖,徽凫一脸恭敬,双手接过这珠光宝气的袍子:“小的能睡了?”
宋临扬起下巴,故作高傲地嗯了一声。
平日夜里她睡得晚,故而徽凫睡着了她还醒着,添了几道火。
睡意慢慢才来了,宋临迷迷糊糊地想着:她们确实没把我丢下,她们推我向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