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鹤仙人欠身行礼,霍连兵抬手道:“免礼免礼,鹿老弟鲜少赴宴,今日能来,可是给足了面子,无须多礼!不过,有一事还需老弟多加注意……”
见霍连兵一脸严肃,鹿泊舟蹙眉倾听,他却噗嗤一笑说:“你虽年轻,倒也不是黄口小儿的年纪,应该把胡子蓄起来,要不然逍遥君总得想着剃胡子,怕在气势上压过你这个做师父的呢!”说罢,包老怪、于智仁同霍连兵一起摸着自己的胡子笑起来。
顾人先自成年后,须发旺盛,时常打理,但仍在脸上留下隐青的胡茬。闻言,他先是一愣,接着面色转瞬阴冷,才上前半步,,还未分辩,就被鹿鹤仙人微微抬手止住。于是,他顺势扶着师父进去落座,随行的胡思凡等均面色冷淡。
宋茗坐在远处,模模糊糊地,倒是都看在眼里,手指一下一下地磕在桌上,若有所思。
宾朋满座,霍连兵略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宣布开席。不多时,与青头峰对坐的横戈一派中,站起二人,走近,举杯躬身道:“况战平、方继业,杯酒敬谢鹤仙人、同辉君。”
鹿鹤仙人仰面微怔,坐在师父右侧的元明急忙起来,微微欠身,扶住那二人,问道:“二位公子,素未谋面,不知所谢何事啊?”
况战平直起身子,答:“我二人本是垒石川人,每来家书,忧思家中境况,这些日子正苦于如何劝解家人,接来同住。今晨展信得知,仙人与同辉君不顾险恶,两入魔窟,斩杀炎魔,还垒石川安宁,免我家人背井离乡之苦。家父在信中叮嘱,如此大恩,定当报还!本想不日路过青头峰时登门拜谢,不想今日有幸得见!一时仓促,杯酒表情,若以后有用的上我二人的地方,还望鹤仙人与同辉君给我们报答恩情的机会……”说罢,二人又深深揖礼。
鹿泊舟眉心舒展,唇角微勾,待元明扶起二人后道:“本是仙家分内之事,二位公子言重了。”
元明举杯道:“仙人不喜酒,此中敬意,由我代劳。”言毕,连饮两杯。况、方二人退下。
坐在主座上的霍连兵目送着自家的弟子坐回去,细细看了元明一阵,夸赞到:“哈呀,时至今日,我依然能够想起,同辉君宛若天降神兵,一剑就结果了匪首鬼南司,那真是少年意气,叫我好生羡慕啊!要我说,在座弟子,无出其右!”
曹拨云摇头笑言:“逍遥君还在席上,你把同辉君抬得这样高,曹某人倒是不服。”她举杯,遥遥示意,跪坐的顾人先急忙抬起身子,头低着,举杯应和。
“哈哈哈……”霍连兵笑了笑,四下打量的眼光里捕捉到鹿泊舟嘴角的笑意,说:“我夸同辉君,你夸逍遥君,夸的都是青头峰,这鹿鹤仙人纵使不喜酒,也要醉晕在今日夜宴上喽!”
吴在渊适时举杯,敬鹿泊舟:“青头峰弟子皆能独当一面,鹿鹤仙人辛苦。”
鹿泊舟以茶代酒,回敬,落盏后,坐在左手边的胡思凡忙添上新茶。看在眼里,吴在渊不住地点头赞许。
“哼,”包老怪有些不服似的,擦了擦胡须上的酒渍,说:“弟子的功过都要记在师父头上吗?”
于智仁瞧着包老怪有些上头的脸色,试探着问:“不尽然啊……包兄可是为了尤噬心的事发愁?近日听得弟子们议论,说他入了魔道。”
一边斟酒一边嗤笑,包老怪说:“我就不该心软,若是挑了那孽障的手筋脚筋,也就没人瞧出他河西的出身。”斟满酒,举到嘴边又觉得胸闷,他把酒杯磕在桌子上,皱眉叫道:“还想请教鹿鹤仙人!这弟子到底该怎么教养?不瞒你说,我近些年越发觉得,你的这班弟子各有各的路数,要不是穿着一样的衣服,谁知道是你青头峰的人?那就是一盘散沙……不不不,这词不对,不像……不像一家人,总是被这样的门派压上一头,我心里不服,可今天呀,我瞧见你们,倒真觉得这样挺好的,起码若是哪天把人赶出去了,就看不出来是你青头峰的弟子了……”
“若是胡家兄弟被赶出来,不论仙气,那功法路数在外人看来,更像我肃州……”于智仁急着想接上话头,和包老怪套套近乎,说到后面,念及渭阳胡家对肃州的亲善,又觉得这么说不妥,忙降下音量,端起酒杯掩饰。
那边霍连兵到底听见了,伸着指头在青头峰诸人的坐席上挑拣一番,道:“于兄要是这么说,那我就要……使双剑的刘玉。”
“人家论的是路数像不像,你张口就要刘玉,那过目不忘的头脑,哪里像是你能教出来的?”包老怪的酒喝的又快又猛,醉话说的越发没有遮拦。
这激的霍连兵提高了嗓门道:“这是天赋,哪里是教出来的!难不成你以前信这是他师父教出来的头脑?来我横戈有何不可?”
前文有述,这青头峰由齐鹤仙人开,又被鹿鹤仙人接过来,这两位修得仙身,靠的都是外人称羡的悟性与机缘,由此教养徒弟时,多谈心法,辅以功法,因而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做徒弟的都各有所长,无一相同,叫人看着不免有些奇怪。这次的横戈宴席上,有不少旁门左道,一开始没见过什么场面,还拘谨着。如今上座的几位交谈若此,也放肆起来,借着话中由头,交头接耳,戏说这青头峰的哪位弟子更像是自家的门生,难得在言语之间占了便宜,尝到些许甜味,一些哄笑声便在席间响起。
“咳,咳!”
两声咳嗽陡然出现,像洪钟之声,拂过众人时,震撼肺腑。满堂笑声戛然而止,众人扶着胸口张望,只见坐在上座最末的张净歉笑道:“贪杯好酒,呛了嗓子,大家勿怪,勿怪。只不过,我想,弟子怎么教,应该是和驯马一样,因材施教,自然各有不同。好马难求、烈马难驯,纵使抢了人家的宝马良驹,它宁愿饿死也不愿屈膝,岂非暴殄天物?既是因缘,便不好一厢情愿。”
“嘶……”方才没有防备,霍连兵胸口一跳一跳的疼,表面上招呼大家吃宴喝酒,暗地里运功调息,拿眼睛瞟张净,他之前只以为天河饮马是区区马帮,不想帮主张净有狮吼功的底子,以往真是小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