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能上擂台的少年人不在少数,只是实力不相上下,冒尖的也就那么几个,斗起来结果比较快,翻过日头来,刘十晏便力压群雄,斩落桂冠。
刘玉之兄、刘十晏之父刘勤收到请柬后,领着刘郡子弟来牛头岭一展身手、提振士气,刘十晏这一赢,青头峰与刘郡合在一处摆酒宴客,那人气,真叫一个窗外寒风萧萧、窗内热气腾腾。
“茗儿,你去宴席那儿看看,别让爹娘喝多了酒。”
“不会,刘勤在那边呢,爹娘若是百杯醉的量啊,他指定在第九十九杯喝完之后拦住他们,让他们既尽兴又周全。”
宋茗侧身向内睡在床上,排斥之意了然,岳敬尧不再多言,默默地把洗好的碗筷摞到一起。
憋闷的室内让睡意蔓延,连坐在桌边看书的岳敬尧都眼皮打架。宋茗忽的耳朵动了动,直起身子问:“你有没有听见,两剑相击的声音?”
岳敬尧猛地惊醒,揉着眼走到窗边,侧耳听,什么也没听见,摇头道:“没有啊。听说今天歇上半日,明日再接着斗呢。你忘啦?”
“哦,对哦……”宋茗慢慢把身子落下去,刚沾到枕头,又迅速撑起来,支着耳朵道:“不对!这声音,就是击剑的动静。”
岳敬尧正纳闷呢,院门口响起跑动的声音,挑帘一看,是伍三秀与刘十晏,他笑着侧头看看屋内起身穿衣的宋茗,一边迎出来一边问:“怎么了?跑的这样急。若只是赴宴吃饭,可请不了我家这尊大佛。”
伍三秀边喘边说:“打,打,打起来了。胡公子和,咳咳,梦公子饭还没吃完,就,就……”
刘十晏见他那副费力的样子,实在难受,抢着说:“我三师伯与梦公子一言不合就开打,我小叔说,这出好戏青仪君肯定不想错过,让我俩来叫她去看戏。”
“哈,这出好戏我可是百看不厌,走走走!”宋茗披着红斗篷风风火火地从屋子里出来,一手搂住一个少年的腰,并足一跃,飞至半空,顺着伍三秀指的方向像老鹰一样飞去。
岳敬尧想追追不上,颇为无奈,好在这事一传十十传百,牛头岭上不少百姓也要去凑热闹,自己便与邻居一道前往。
三年一次的君子榜,若以第一次论榜大会为首期,宋茗22岁那年最后一次参加的便是第六期,那一期,顾人先、宋茗、元明、胡思宇、朱彤、梦萧、李秋童、复生、祝九歌和鹿子良分列榜上十个位次。六年之后,宋茗28岁,也是伍三秀第一次观战君子论榜,榜上已经换成了师见虹、上官合、含剑生、梁观星、胡思宇、刘玉、苏萍逢、梅如画、祝九歌和江獬。
梦萧“恨”胡思宇的症结也在这两次论榜的结果上。
宋茗等人赶到时,梦萧的三箫之一——石箫正嘶鸣着飞击胡思宇,耳痛令蟒纹重剑的主人明白梦萧这是动真格了,佩剑“红信”终于出鞘,挥砍间,火花四溅,石箫飞回梦萧手中。
胡思宇重剑抵地,拿剑鞘指着梦萧,大喝:“你喝多啦?再这么不知分寸,我可就来真格的了!”
“胡思宇!你最好把真格给我亮出来。”梦萧面颊粉红,有些上头的样子,可口齿却清晰的很:“他梁观星一没行侠仗义的胆识,二来是我梦萧的手下败将,你偏偏赢了我却输给他,这让我面子往哪里搁?”说着,抽出腰间的竹箫,吹响一曲,无形的音障因为满地的积雪有了“足迹”,人们纷纷避开。
胡思宇挥剑未能打退,遂蹦起三丈高,连挥三剑,破了这音障,随之拖剑快步行至梦萧身前,怒道:“你讲点理好不好,我赢你在六七年前,赢他在去年,怎可同日而语呢?”
“呵,”梦萧眼圈红了,不知是酒精上头还是羞怒交加,只见他把竹箫别回去,抽出玉箫,胡思宇不等他开腔,就把“红信”横在胸前,挡住自己的要害。
“呵,接连两次在榜上逊于你,去年冬天,我是没有那脸面去狗牙山了……但是,去年我路遇那梁观星,一张臭脸同你一般,瞧着就不顺眼,轻松打退他身边的小丫头之后,我就与他正面交锋,虽然费了些力气,到底是我占上风。不过几日,他却在君子榜上压你一头……丢不丢人啊,胡思宇?我是丢死了……看见你我就想和你拼、和你斗,不真论出个生死输赢,我心难安。”说到这里,梦萧一脸悔恨,面色更红了,他把玉箫贴在唇边,悠长的音符在共振中飞扬。
胡思宇有些气恼,他依旧横剑御敌,嘴上却辩解着:“那梁观星怕是有心魔,轻易败于你的音障之下。我与他在论榜大会时,斗的是剑法的高低!”
乐声逐渐高扬,四下屏息凝神。
“这玉箫的声音……”见伍三秀蹙眉的模样,宋茗不免有些担心,两根手指凝聚仙法,准备探一探少年是否受内伤,刚要落下去的时候,他傻乐道:“还挺好听的……哎呦,哎呦!”他挣开宋茗拧自己耳朵的手指头,委屈巴巴地问:“您干嘛掐我?”
宋茗道:“小伍,刚刚见识过竹箫的威力,你的目光是不是就定在这眼前脚底了?”她指了指天上,“看看吧。”
同伍三秀一样,人们渐渐地发现,这地上如古井无波,天上却大不一样,乐声越响,天上越像是隔着一层渐渐紧密的纱似的,愈发看不清了。
忽然,箫声陡转,急促如乱马,天上纱网一般的音障亦化为万马奔腾,向胡思宇奔袭而来。虽然早有准备,但寡不敌众的胡思宇仍退出去好远,在雪地上留出两道泥痕。
箫声的余威波及到围观者,有人呕吐,有人晕厥,还有人眼前忽然看见心魔的幻影,涕泗横流、嚎啕不止。幸而,鹿鹤仙人等及时赶到,用仙法护住众人,默念咒语,这才解了人群的混乱。
“胡思宇!梦萧!休再胡闹!”鹿鹤仙人喝止两边。
梦萧本来犹豫了一下,见胡思宇没有泄力的样子,忙加快吹箫,用音障围困他。
鹿鹤仙人怒发冲冠,鹤羽在手,吼着:“胡思宇!为师管不了你了吗?”
“等,再等等……”胡思宇竭力撑着音障,青筋暴起,双目赤红。
“小晏晏,快劝劝你三师伯!胡思辰,快劝劝你堂哥!”耳听得宋茗声音急切,刘十晏与胡思辰回头看她,却发现她的视线不在胡思宇身上,而是在鹿鹤仙人身上,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异口同声地问出一个“啊”字。
“思宇,快停手!”为了宴席收尾之事姗姗来迟的胡思凡,赶到之后就明晓了当下的情形,一边往胡思宇身边跑,一边高呼。
胡思宇咬牙道:“都说了,等一等啊!”他的弓步真如弯弓,挺身后,掌中的“红信”如离弦之箭,顶着具有万马之形的音障飞至半空,脱身音障后,胡思宇以脚作笔,在雪地上画出法阵,高喊:“来!”,佩剑“红信”应声下坠,众马嘶鸣欲去,红信的剑身却如大蛇的毒牙一般,狠狠制住扭动的马群,跌进法阵中。
风起风止,红信归鞘,天地上下,雪尘漫漫。贸然靠近的胡思凡一脸的雪和土。
胡思宇看着梦萧,问:“服不服?”
“服。”梦萧轻声回答,低头甩着玉箫中的口水,胡思宇三两步飞上梦萧所在的高地,把蟒纹重剑横在对方瘦削的肩膀上,梦萧一边躲着一边说:“服了服了,真服了,你当我喝多了行不行?”
“不行,你害我被师父训斥,这笔账,要算在你……”
二人的身影你进我退,消失在高地上。人群中这才响起说笑声。
只是观战,曾为君子榜争斗的人们哪里能够耐得住寂寞?于是,在各派门主的压阵下,君子榜上的前任与现任:师见虹与顾人先、含剑生与元明、刘玉与朱彤、苏萍逢与李秋童、祝九歌与复生都先后摆开架势来,一较高低。没有了论榜大会规矩的拘束,这几番斗局可是不一般的精彩。人群时而被拼斗的余威震动,时而为躲避飞石断树哄散,几番折腾,宋茗与肃州徐如风站在了一处。
“嘿,梅如画哪里去了?今天这乱斗,错过就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了,怎么不见她来?”
徐如风叹气,说:“师父突然去世,肃州也散了,师妹被父亲接回去,送嫁了。”
“送嫁?”
远处,娄世炎混在人群中,不看斗局,只静静观察着对面的宋茗,她似乎在与徐如风说着什么,一脸不解与愤怒。突然,她停下来,看向远处,循着目光一齐看过去,只见横戈弟子唐天下、上官合、上官启沿着山路走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