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还不睡吗?”芳洲周子云在院中巡视一番,回来见恪子林还站在院中,不免心疼。
“我睡不着,就怕梁观星从天而降,夺去小玉的命。二师兄,你先去睡吧。”
周子云点点头,看向屋内,原本还有一豆灯光,也被玉子陈吹灭了。他不由得叹道:“他都睡下了,你也别硬撑着。到时候真的动起手来,咱们都要养蓄精力。”
与此同时,如睛湖边、明州城内,在月台上对月酌饮的路因循三人忽见酒水中有黑影,抬头一看,三人一剑轻飘飘落下来。
“我就说是熟人嘛~你的盘缠可以省一省了。”
路因循瘪着嘴:“我们何时……与青仪君是熟人了?”
“哦?不是吗?”宋茗跳下“碧出”,点住一个酒杯,一团妖火猝然亮起,将酒杯裹住。她一边探手去拿,递给胡思凡,一边说:“都说酒还是热着好喝,来,牙疼的,别不赏脸哈。”
胡思凡正收着“碧出”,闻言真拿来喝了,龇牙咧嘴笑着说:“啊呀……哈,以毒攻毒,够给你面子吧?”
翠果悄悄踢了义兄一脚,站起身来让座,“青仪君,请。”
苏萍逢借着月色看清收剑的另一人,也站起身来让道:“原来是胡仙师。素闻先生御剑有术,今日得见一剑负三人,着实不凡,真乃苏某之幸。”
于是,路因循、宋茗、胡思凡三人围坐石桌,苏萍逢与翠果横坐栏杆,伍三秀盘腿挨着宋茗坐下,倚着她的石凳子,共享这月明星稀的夜晚。
突然,一些星星点点从伍三秀膝头冒出来,惊得翠果“哎呀”一声叫起来,指着他说道:“他身上冒火星子了!”
“不是!不是!莫怕,这是十晏在与我通信。”只见伍三秀急忙起身,那星星似的一团也被托到胸前,再仔细一看,原来他手里正抻着一块碎布,那细小的亮点正是从这上面冒出来的,落到布上便成了字:母燕还巢,上下安好。
“这是什么意思啊?”翠果凑在跟前看清那字,不一会儿,那字又渐渐淡去,不禁有些好奇。
伍三秀慢慢叠着那碎布,柔和地笑着,说:“之前我借宿青头峰,给家里寄去了信笺。不想,母亲寻着地方来了,偏偏我那时已经不在山上,多亏十晏好生招待,又安排了马车送回去。信上说,她已经安全到家,家里上下都好呢!”
“哇,不费信鸽就能隔空传信,真厉害。修仙与习武,还是不一样的。”翠果颇为艳羡。
“是呀,我要是哪天也能像十晏这样厉害就好了。”伍三秀摸了摸腰间挎着的佩剑“辣椒”。
苏萍逢想到了什么,转脸问胡思凡:“此前,有幸见过仙师与鹤仙人传信,均是灵蝶。今日这位十晏小兄弟传信,用的是……这应叫做‘灵星’?所以,青头峰弟子传信时有不一样的变化吗?”
胡思凡笑嗽两声,道:“让你见笑了哈。这灵蝶什么的,是修习之人用仙力凝结的灵物,十晏修为尚浅,还未能化成自己的灵物,此番能以灵力传信,应该是因为他给了小伍一块影子布,他弹丸一般将灵力弹出,落到自己那块布上,成了字,这块布上也就有了‘影子’。”
路因循拨动着手底下的筷子,话里掺着点期待:“你与鹤仙人的灵物同是灵蝶,那你的仙力岂非与尊师匹敌?”
“若真是那样,”胡思凡看了一眼用一双筷子玩弄花生米的宋茗,“那我可着实给家师丢人喽。”
“仙师这般说,想来是我们猜错了?只是,你方才说那位十晏小兄弟修为不足,未得灵物。你与仙人同是灵蝶,修为又不堪比。那这灵物到底与修为有关无关啊?”苏萍逢脱口问来,又觉得怕不是问及人家的隐秘,忙举杯欠身,添上一句:“求知至此,若是冒犯了,还请见谅。”
胡思凡笑言:“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三门七派的门主都知道,青头峰修得灵物,往往修为还在其次,机缘到了便得了。而这灵物变化多端,因人而异,可能是灵蝶,也可能灵犬,还可能是灵鹿,其实啊,峰内弟子,多是灵雀、灵鱼者,许是没叫你们遇上罢了。”
翠果想象着,带笑的模样分外天真,“这蝴蝶、猎犬、麋鹿、飞鸟、游鱼,我都见过,就没见过带了灵气的。苏师兄,你下次去论榜大会,带上我好不好?我好想亲眼看一看。”
“等什么论榜大会啊?”路因循的表情叫人看着,像是商贾家的纨绔,脑子里一声算盘响,“胡大仙师,我们帮你省了一顿饭钱,讨一只灵蝶不算过分吧?”
胡思凡笑而不语,抬起手来,食指微动,眨眼间,一只灵蝶扑闪着飞出来,飞过路因循的眼前,绕到宋茗身后,再飞出来时变成了一双灵蝶,翩跹于隐形的花丛间,最终落到翠果伸出来的掌心上。
“啊呀,这灵蝶远远瞧着,一样莹亮,近看才发现,一只是青翅的,一只是白翅的。”翠果说着兴奋,手上一抖,双蝶散去,忙蹙着眉,轻轻地合上自己的掌心,意犹未尽。
一直不吭声的宋茗拍了拍路因循的轮椅扶手,道:“看样子,你家妹妹很喜欢灵蝶,孩子岁数还小,这时候送去青头峰也不迟呢。到时候,自己变着玩。”
路因循刚想好一套言语怼回去,苏萍逢就掐住了两人的话头:“哎,还未曾问,三位来明州,所为何事啊?”
“芳洲一派于明日在府门中设宴,青头峰受邀,共庆新生。”胡思凡答。
路因循点头致敬,“早猜到青头峰重情义、有胆魄。我山梦也不想落于人后,明日,与君同去!”
“嚯!”宋茗带着笑意皱了皱鼻子,“山梦一派的心胸如此,宋某才明白露申之高洁,并非虚言。”
因第二日要赴宴,不便睡得太迟,月台上的几位见好就收,散去休息了。宋茗才睡下没多久,便从噩梦中惊醒,怕续上那梦,披衣出来,立在檐下。听见动静,胡思凡也走出来,见着额上有汗的她。
“热的。”
“你做噩梦了?”
两边同时说话,宋茗无奈,苦笑着说:“我呀,胆子还是太小,连虚梦都怕。”
店家院中的小狗,晃着尾巴过来,绕着圈嗅他们,发出既兴奋又警惕的鼻息。
胡思凡用脚尖勾了勾小狗的下巴,说:“之前,顾人先见我的灵物是灵蝶,问过师父,灵物的成形真的全凭‘机缘巧合’四个字吗?师父说,除了机缘,还有内心的依凭。有依而无畏者,灵物体小;无依而有畏者,灵物势大。所以啊,你别妄自菲薄了,你的胆子起码和我、和师父,一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