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行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定能当选年度水逆奖中奖者了。不过一年时间,他遇见了一只长得奇形怪状而且中二至极满嘴跑火车胡扯的鸡(当然它还硬要说自己是凤凰),死了两次,看尽人间本质,死法每次都很惨,每次都要被人追杀,陆知行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否与狗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生活怎么老是要揪住他命运的后颈不放。
脑子里一团乱七八糟,还没理清现在什么状态,就又赶上了重生后第一逃。上辈子明明还是个风流倜傥六艺精通的少年公子,怎么这一下就变成了个整天被溯洄差点弄成神经病的废柴了呢?
自我厌弃一会儿,陆知行再次拾起对自己的喜爱和信心。男人,就是这么善变。
陆知行秉承着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的基本原则,兀自蹲了下来,开始理他心爱的秀发。
理完后,又是一个人模狗样的落魄公子哥。这一通糊弄,天已亮了大半,东方的鱼肚白缓缓浮起,陆知行惨白的脸色与这鱼肚白没什么差别了。
好容易才从那个少年魔头手里逃出来,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的陆知行觉得腹中空空。拖着这幅病态的样子,陆知行知道自己的优势是什么,刚到一家边地旅馆,陆知行就从善如流倒地装死。
店小二刚要上前招呼,一看眼前这富贵衣着的客人一头倒在地上还不忘摆个好看些的姿势,一下就傻了眼,急忙叫掌柜来处理这半死不活的玩意儿。
掌柜也匆忙赶过来,一看陆知行脸色苍白颧骨高突眉宇凌厉但俨然一副病态美人的样子,赶紧让人把他抬起来,送到楼上最好的房间里,好生招待着。
这人才刚躺下,就双眼猛睁的老大,小二一看大叫一声诈尸啦,仓皇失措的逃走了。陆知行看着对方哆哆嗦嗦的背影,那一通准备解释的屁话只能咽了回去。
这小二才刚惶恐的夺门而出,半路上就遇见了他人生的第二坎—如果陆知行算第一坎的话。
砰地一声,这小二逃跑的时候也不看路,能逃多远就多远,也不看前路那位是谁,一头栽上去,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小脑有点错位,就给弹回去了。
那小二懊丧的摸摸头,抬眼看,这一眼太过惊悚以至于小二觉得自己此刻如果不晕过去的话都对不起自己nbr /c的人设。
他想晕的,但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
“这么鲁莽作甚,你爹娘都没与你说撞了别人要先道歉吗。”对方五大三粗魁梧至极,说话喘着粗气,吓得小二抖成了面条。
这声音…附在窗边的陆知行皱了皱眉头,摁在窗架上的手动了动。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上辈子的死对头,誓要追他到天涯海角的那个人。
的手下。
还好还好,在遇到他一次我陆知行就吃屎,我就不信我运气能差成这样。陆知行舒心的想。
“你在做甚?”另一道悠扬婉转的女声在走廊另一头传过来。
大汉转过头看,不屑将那吓得快要失禁的小二摔在了地上。那小二也丝毫不浪费时间,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大汉看了他一眼:“赶紧滚。”小二如释重负,连滚带爬的下了楼梯。
“李忠,何必这么吓他。”女声更靠近了些,但靠近时却没有脚步声。
陆知行内心一阵惶恐,突然福至心灵,从窗那边一闪身躲到了床底下。
“哈?我可没有吓他,这脓包小儿撞上他爷爷我了,我正教育着呢。”李忠哼哧着气。
门外女声才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陆知行的房门前:“宗主说过了,在外行事,多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你这般张扬跋扈,若坏了宗主大事,他定饶你不得。”
宗主?陆知行一下就回忆起了某些实在不堪回首的画面。
他第一次重生,好高骛远,只想着赶紧帮着那只肥鸡完成使命之后好回家,一路上风风火火,虽然看上去好像一路无阻,实则已经惹下了不少的麻烦。
唐悛早知道有他这号心高气傲的人物,故意设局,骗陆知行入局,那时的陆知行还没遇到过什么对手,正是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的底牌亮给别人看,唐悛就是抓住了他这一点,趁他不备,一招就制服了他。
后来,陆知行只知道自己被人骗了,愤懑不满,将要奋起反抗时,被人一脚就踹进了四方铜鼎,险些把他弄的骨化。等他出铜鼎的时候,他眼里只剩下一片铁树火海,火舌魔鬼一般疯狂蚕食着整个大地,无数冤魂的鸣泣声在火星中化作虚无的灰尘。
万鬼同泣,天地共震,灭神屠戮,血流成河。
陆知行只知道自己被身后这狗日的玩意儿拎起后领,毫不留情的扔进了天地火鼎,化为乌有。他至今还记得,那个魔头丧心病狂的笑容,和那一句,“你有本事,下辈子就来找我报仇。”
火舌舔舐身体的滋味太过真实,那种生不如死的绝望感在随着四肢失灵大脑无感之后,仍然刺激着每一寸肌肤。
真正的,死掉的感觉。
陆知行猛的一震,竟将床板都震起来。门外的二人听见异动,如陆知行所料,立马破门而入。密密麻麻的冷汗布满了陆知行的后背,他不敢动也不能动,身上旧伤未愈新伤再添,这情况简直再糟糕不过。
“谁?”那女声陡然变得冰冷狠戾。
“哼,怕是什么老鼠吧。我要投诉这破烂地方,大晚上老鼠闹腾的紧,害我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好。”李忠倒显得坦然自若,显然只是嘲讽女子的警惕过度。
“到底还是小心点为妙。”女子收回拔出的剑,不甘心的再环顾几遍,发现实在是没人之后,只得退门离开。
李忠也不以为意的离开,出门前还不忘把门带上。
陆知行觉得此刻镇定的自己简直,太帅了。
其实并不镇定,等他艰难的从床底爬出来的时候,一手的汗几乎把他体内的水分索性全都代谢出来了。
陆知行喘了几口粗气,这种乏力感已经蔓延到他的肾了,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不是新陈代谢太快而亡就是肾衰竭而死。
呼吸完新鲜空气后,陆知行估量了下客栈的高度,最终选择还是从正门出去。
刚要开门时,陆知行猛然察觉一丝不对劲,急急地往后退了一步。
毫无异动。
可在此刻起,陆知行却觉得自己心跳的有些不正常,这心跳像喧阗打鼓一般咚咚咚一下一下狠狠地敲在陆知行最脆弱的地方。他一个没有站稳,突然跪了下来,耳边的轰鸣声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感受自己此刻身在何地处何境地。
一番天旋地转和心跳擂鼓,陆知行只觉自己要完。
第二次昏迷醒来后,陆知行慢慢睁开眼,恍惚的眯眯眼,打量了下自己的四周。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仍旧保持跪着的姿势,小腿已经因为长时间压迫而变得酸麻,但四周的景象完全变了个样子。
不是一开始的地方。
四周是一片石壁,冰冷的颜色透着寒凉的气息,水腥味浓郁扑鼻,与古老陈旧的味道撞在一起,让陆知行本就不太清醒的脑子更加混乱了。
四下无人,此地安静的只听见环形石壁背后辘辘的水声。陆知行艰难的支起脖子,这才看清自己的姿势。
并非普通的跪地姿势,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陆知行的手被铁镣铐铐住锁在他背后,铁镣铐连着另一段便是陆知行的脚踝,就像,把他折起来一样。
陆知行艰难的动动身子,可连他的肩膀都变得软弱无力,随便一动便疼如凌迟。陆知行尝试慢慢地转动自己的脖子,可看到的东西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脖子上有个巨大铁枷锁,连着铁镣铐,铁枷锁上还有一根根如钢钉一般的扎子,随便一动都有可能将陆知行横穿而过。
陆知行不敢乱动了,但此刻,他更加清醒了。周围石壁上火光微弱,使得陆知行本就很好的听力在视力的削弱下更加灵敏了。
有个拖着铁镣铐的人朝自己这边走近。透过嘈杂的流水声,陆知行听清了那个悚然的声音。
待声音更近一步,陆知行赶紧闭上眼睛装死。
声音到石壁另一侧便停了下来,不知怎的,陆知行总觉得这人,正暗暗冷笑。
还未等陆知行冷静下来思考,巨大的轰鸣声震的陆知行脑袋嗡嗡作响。轰鸣巨响过后,那个靠近石壁的慢慢走了进来。步态轻盈,但他身后那粗长的铁链却没有他这样轻盈。
铁链拖地的声音挠人心智,陆知行憋着不睁眼。
那人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铁链。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我们可恭候你已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