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悛站起身来,不屑道:“看来我是让你小看我五毒宗了。你也真是可笑,就为了这个叛徒,竟敢在五毒宗大打出手。魏雨竹,我看你是退步了。”
魏昭懒得开口,直接拔出腰间的剑,飞身而起,直刺向唐悛。唐悛转身一躲,神色凛然,握住了腰间的长鞭,纵身飞到台下。魏昭见对方又到了台下,也紧紧跟随他,二人一剑一鞭,相互纠葛,互相不让,剑气锋芒,让唐悛连连后退几步。长鞭如毒蛇,几次三番差点缠住魏昭的剑。
唐悛皱着眉,连连挡下魏昭几次重击,已是吃力,魏昭也好不了多少,每次重击也在考验他。魏昭不是个用剑的好手,此番落了下风,让唐悛抓住了他露出破绽的时机,唐悛一鞭直打到魏昭的背脊,一种钻心刻骨的疼痛从后背传来,魏昭冷汗顿出,连连退后几步。过山峰一出见血,威力更甚,魏昭处于下风,但却并不见退缩之势。魏昭强忍后背疼痛,迎击而上,但每次都将剑使的如同鞭子一般,时不时让唐悛恶心几下。
唐悛最怕魏昭受重伤后这幅淡定的模样,只得以防为进,不料两三回后,魏昭竟转了方向,朝着招阴堂外走去。唐悛一见暗叫不妙,果然,当唐悛追至门口时,招阴堂旁两侧木坎便被魏昭挑起,直直地砸在了躲不及的唐悛身上,唐悛退后几步,吐了几口喉头血,怨恨的盯着飞奔而去的魏昭。
魏昭也身受重伤,但此刻他分秒必争,终是在众多房间里找到了被关押的沈白瓷。沈白瓷一见来者是魏昭,在震惊之余,他注意到了魏昭背后一大道狰狞的伤口,他面色一白,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魏昭此刻脸色苍白,但并无柔弱感,只给人一种病态的狠戾:“闭嘴,快跟我走。”
沈白瓷见魏昭这样,一颗心好像被拧紧撕成了碎片:“好。”话毕便忙上前扶着魏昭。
沈白瓷是死也没想到,这个他心心念念的人,真的会来救他这样的叛徒。他看着魏昭背后那道豁口,就好像是有人在自己的心口开了一道大口子,颇有一种心痛如绞的感觉:“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魏昭此刻面色如纸,额头上的青筋迸出,此刻在月光下,他更是添了一份病态美:“与你无关。去鬼棺。”
沈白瓷见魏昭真的不想在提,只得闭嘴,进入了山脚下的鬼棺入口。
而此刻,在鬼棺中的陆知行摔的整个人都跟散架了似的,浑身上下都不知道拼不拼的起来,他吃痛的摸摸摔疼的地方,上下打量着这个乌漆麻黑的地方。
“妈的,这什么鬼地方,摔死老子了。”陆知行大骂道,可此刻,四周的墙壁却突然亮了起来,盈盈绿光煞是阴森诡异,吓得陆知行往后一跳。这真是见了鬼了,陆知行心道。
沿着甬道往前走了一阵,陆知行这才发现这鬼棺下边地道还挺多,一转眼便有分叉路口。思虑再三,陆知行决定还是得相信自己那吃屎一般的运气,选了右边。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生,陆知行还正为自己的机智而得意时,突然双眼一黑,他背后有人!
我怎么又晕了!陆知行失去意识前还不忘吐槽一句。
魏昭与沈白瓷下到鬼棺底部时,魏昭的整片后背都已被血与冷汗浸湿,沈白瓷急切要拿自己的衣服为魏昭包扎,却被魏昭制止了。他诧异地看着魏昭放开他的搀扶,自己颤颤巍巍的往前走,心中那块刚刚温暖起来的地方一下子冰冷了下来。
魏昭喘着气,纤长的手扶着墙,一顿一顿的往前走。待走到岔路时,魏昭用手沾了点自己的血,在两条路上都用自己的血抹了一个阵法,此刻,右边的阵法变亮了。魏昭一瘸一拐地朝着左边走,他身后的沈白瓷忙跟了上去,既想上前搀扶,又害怕魏昭再一次无情的推开,只得与他保持一个距离,在他的背后跟着他。
待前路出现一片光明时,魏昭连唇色也变得苍白如纸,倒在了地上,沈白瓷见魏昭突然倒下,忙上前扶起他,惶急地看着前方。
鬼棺甬道尽头,竟是一个规模宏大的城镇,各式各样的江湖异士神牛鬼蛇皆居于此地,好不热闹。
陆知行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张石床上。背后被硌得慌,陆知行难受的坐起,却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封闭的房间内。正疑惑之时,他听见了角落里的窸窸窣窣声。
“这个公子好生俊俏啊,也不知洛梵翩那小白脸儿把他带来做什么。”
“那还用说,自然是要献给那蒲槿婆婆的了。”
“为何?”
“蒲槿婆婆可是这处最有名的妈妈,她还认识莲河大人,若太好了她,那以后在鬼市的荣华富贵,可是享不尽的啊。”
“这蒲槿婆婆不是已经有几百岁了吗,她还想老牛吃嫩草哇。”
“几百岁怎么了,女人寂寞了,总要…”
这对话越听越不健康,陆知行赶紧凑到角落,正想打断对话时,猛然发现,这说话的…竟是…两盏青灯中的火苗。
那两簇青色火苗一见陆知行凑近,都受惊了似的大叫:“天哪,这近看,都要让我爱上了,快走开快走开!”
陆知行奇归奇,但只好无奈的退开。一想起这火苗精刚才的对话,他顿觉背后一冷,赶紧从逃了出去。
甫一出门,陆知行便傻了眼,这偌大的鬼士,鱼龙混杂,人来鬼往,他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而此刻,在鬼仙医馆,沈白瓷焦头烂额的在门外等候鬼仙的消息。好一阵,鬼仙这才出来,面色凝重,沈白瓷忙凑上前问道:“鬼仙,他怎么样了?”
鬼仙道:“实不相瞒,这位公子失血过多,怕是要再躺一阵了。不过请放心,他并无大碍,只是伤口裂的有些严重,你们来时已是血肉模糊,今后怕是要留疤了。”
沈白瓷一闻无碍刚刚舒缓的一口气,又因为鬼仙的那句留疤而提起来。
雨竹是因为我才伤成这样的,他可是京城千万少女的梦,这一来,雨竹岂不是…沈白瓷内心的歉疚已经放大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他步履沉重地走到魏昭身边,暗道:“雨竹,你放心,我绝对,绝对,会让唐悛,碎尸万段。”
陆知行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只得漫无目的的在街上乱逛。虽然这鬼市第一眼看煞是瘆人,但看久了,也能发现其中乐趣来。
许多人间没有的稀奇玩意儿,鬼市都有。陆知行左看右看,捧场热闹,好不自在。陆知行所至,总忍耐不了自己一颗痒痒心,见漂亮姑娘便想要搭上几句。几番下来,他也对这个地下大集市有了些了解。
鬼市之主是一个早就归隐了的名士莲河。莲河与人鬼神魔打交道,反正是无处可去的江湖人士或是其他,皆可来此觅一地去处。在此处大家言论自由,言无不尽,为所欲为,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一般都无伤大雅,是个实在的黑色地带。莲河手底下有几个分区块管辖的大头,之前那蒲槿婆婆便是其中一个,鬼。
总之,在此地,无朝廷鹰犬,无雇佣死侍,无地方一霸,是个三无的好地方。
陆知行走着走着,但见一赌场,一时手痒没忍住,便进了赌场。
赌场的装修粗犷大气,一个大大的赌字挂在赌场最显眼的墙上,墙上还挂有各式的赌博工具,可谓应有尽有。
陆知行随便选了个,但见几个老赌徒正押着各式奇葩的玩意儿。有一只官府人家的臭鞋子,有自家老婆的肚兜,有冥币,有纸钱,一应俱全。陆知行见此,从衣服里掏出几个碎银,也跟风押注。他一下押,周围人见之色变,这么大方的傻公子他们可许久没见过了,各个人都心怀鬼胎的互看一眼,打算大坑一把。
陆知行哪知这些赌场潜规则,连连下注,皆满盘皆输,恼的他怒道:“你们几个出老千了吧!”
围着的人非但不帮他说话,更是道:“输不起就别赌嘛!”“就是嘛!”…闻言,陆知行面色一青,气道:“谁说我赌不起?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赌神。”话毕陆知行一摸口袋,这才尴尬的发现,自己竟然赌完了银子。无法,正郁结时,突然又摸出一颗珠子,陆知行计上心头,正欲下手时,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一把握住了陆知行的手腕。
陆知行诧异地回过头,一张极具侵略性的脸唤醒了陆知行的小巷记忆。
“魏…魏昭?”陆知行奇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魏昭神色凛然,一把拉住陆知行,将他带出赌场。
“哎,不是…你做甚啊…不是你慢点儿…”陆知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公然拉走,受惊地大叫。
哪知魏昭一改原来温润的模样,转过头冷道:“不想死的话就闭上你的嘴。”随即更加大了力度,让陆知行怀疑在这么下去他的腕骨得被捏碎。
直到到一处暗巷,魏昭才肯罢休,指着他的手上的珠子,问道:“这个东西,你怎么来的?”
陆知行见他神色紧张,便道:“你放心,涟宁郡主现在很安全,我让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会儿出去了我就带你去找她。”
岂料魏昭竟一脸疑惑:“涟宁郡主?与她何干?”
陆知行奇道:“这珠子难道不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吗,我就是以为是她的,这才从几个歹徒手底下救出了,敢情这不是她的?”
魏昭顿了顿:“这不是她的。你在哪儿看见这东西的,涟宁她现在怎么样了?”
陆知行道:“她现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这珠子是谁的?”
魏昭目光一沉,黯然道:“你不用管是谁的,把这东西给我。”
魏昭虽生的惊为天人,可终究骨子里的戾气太重,此一番抬眼,让陆知行冒冷汗。陆知行可不能这么轻易就将东西交给他,警惕道:“我看你也不关心涟宁郡主,这来路不明的珠子倒是更让你上心。魏昭,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为什么又要抛下涟宁郡主这么一个小姑娘不管?”
魏昭一滞,似是没想到陆知行这样的轻佻之徒竟然软硬不吃:“与你何干?”
陆知行见魏昭这样,心中反而更有底气了:“自然与我有干,东西是我找到的,涟宁也是我救的,我到这儿来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你今儿个若是不让我弄明白了,我还就不给你了。”
本以为魏昭会与自己纠结一番,可没想到,魏昭竟隐去了眸中的那几分杀意,随意道:“随便你。”
“啊…哎!魏昭,这东西不是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哎,不是,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陆知行见魏昭转身便走,又想到自己身上身无分文,便急着跟了上去。
魏昭见身后那人跟了上来,不耐烦道:“别跟着我,你自己留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陆知行这下一下子就变成了大尾巴狼:“啊不是,我这不是看刚才的气氛很紧张嘛,我就情不自禁了,这珠子给你,我也没什么用的,你带我出去呗。”
魏昭突然停下了脚步,陆知行一个不小心一下扑到了魏昭的背上:“哎哟…疼…哎,魏兄,你身上这股味道,不浓不淡的,好好闻啊,哈哈哈。”
魏昭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双手擎住陆知行的肩膀:“陆知行,这是你说的。我带你离开这里,你把东西给我。”
陆知行一个愣怔,虽然之前已经见识过魏昭近距离的面容,可此刻,魏昭长睫垂下,瞳孔中满是让人忍不住臣服的桀骜,陆知行也是倒吸了口气:“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魏昭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起来,松开了擎住了陆知行的手,自己负手而立,往前走了。陆知行见魏昭走的快,忙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陆知行跟着魏昭穿过熙熙攘攘的鬼市大街,来到一家鬼仙医馆。陆知行好奇的左右张望,被出门迎接的鬼仙撞破:“哎哎哎,那位公子干嘛呢,这些人骨头可是很贵重的,损坏了你可赔不起啊。”
陆知行一缩手,嬉笑道:“怎么可能赔不起?我可告诉你,这位大哥,没错就是那位,衣着鲜丽,一表人才,他赔得起就行了。再说了,我摸几下怎么了?”
鬼仙一怔,见陆知行所指的魏昭皱了皱眉:“你弄坏了为何让我来赔?”
陆知行死皮赖脸的凑上来,狗腿道:“经过刚才的事,魏兄,我已经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我要拜你做我的大哥。你看,你武功高强,身手敏捷,相貌堂堂,英俊多金,况且人还这么温润如玉,慷慨大方,我若是不抓紧这个机会拜你做我的大哥,我岂不是傻?”
此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轻佻的很,魏昭鄙夷道:“我与你不过两面之缘,何来你崇拜我一说。”
陆知行笑嘻嘻道:“怎么能不崇拜你,涟宁郡主可跟我说了,你不是京城那几万少女的梦想嘛。”
闻言,魏昭的脸上立马多了几条黑线:“涟宁跟你说的?别信她的胡言乱语。”
陆知行道:“好,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话毕他便转身看那已经惊呆了的鬼仙,得意道:“看见没,这就是我大哥!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吗?”
鬼仙沉默一阵,僵硬的扯出一丝微笑:“你开心就好。”在他眼中,此二人拉拉扯扯,一唱一和,着实…有些辣眼,连魏昭的美颜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鬼仙解了沈白瓷的穴,沈白瓷立马醒了过来,正欲发作时,却见一张好奇至极的生面孔靠近自己,还诡异的笑了笑,一下,沈白瓷还以为自己进了什么狼窝,赶紧一掌将陆知行击飞出去。
幸亏陆知行有防备,只是被打的退后两三步,幽怨的看着刚醒便敌意深深的沈白瓷:“沈兄,你这就不对了吧。哪有刚醒就打人的,太欺负人了。”
沈白瓷正欲破口大骂,却闻一道熟悉清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谁让你在他醒了之后就靠那么近的,还不是你自己作死。”话音刚落,魏昭便揣着剑抱手进了屋子,讽刺的看着陆知行。
沈白瓷震惊地看着魏昭这一副与平常大相径庭的腹黑模样,他向来都是懒得对这些下人说这样的话的。
沈白瓷一想到此,目光就变得些许怨毒。哪知陆知行这个心大的自带一层厚厚的滤镜,和蔼的笑道:“行吧行吧,大哥你说的都对,我这不是好奇嘛。沈兄,睡久对身体不好,你赶紧起来活动活动,疏松筋骨。”
沈白瓷见魏昭不言,只得站了起来,可刚站起来不久,就忙不迭又坐倒了。陆知行见他这般虚弱,忙道:“我就说吧,年轻人要早睡早起养好身体,像你这样弱的跟个大姑娘似的,长得再帅,也是讨不到媳妇的。”
此话一出,在一旁默默听的鬼仙突然笑出了声,沈白瓷的脸更是抹了一层青黑:“关你什么事?”
陆知行撇撇嘴:“别说我没提醒你,我之前有个兄弟,长得那可是玉树临风哪,就比我大哥,魏昭大哥,丑了一点点,就因为他肾不好,他那家乡的姑娘都看不上他,到现在还得靠药提着呢。”
沈白瓷面色青一阵白一阵:“闭嘴!”
陆知行还以为自己是打击到这位沈兄的玻璃心了,只得住了嘴。
在一旁静默的魏昭开口道:“得了。你若能站得起来,就自己走;若不行,让陆知行背你。”
此言一出,陆知行和沈白瓷皆大惊失色,异口同声道:“啊?!”
于是,魏昭在前方带路,陆知行和沈白瓷二人明面交和,暗中却互掐,一路上折腾下来,二人竟然都出了一层薄汗。
而在前面的魏昭一幅完全没发现的样子,坦然地在前面带路。
出了鬼市之后,他们找到了涟宁郡主。陆知行无情地一把松开沈白瓷,面无表情道:“那大哥,我得回百刔府了。别忘了,你们出发去京城的时候,在百刔府门口放一把竹伞,我定能看到。”
魏昭道:“半坡山汇合。”
陆知行面露喜色:“那敢情好。”说完还不忘回头补一句:“魏昭哥哥再见!”
此话一出,着实震悚。不光苏玉巧和沈白瓷面色一僵,连魏昭那刚刚柔和下来的神色,也如同面具一样,措不及防的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