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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迟早是我的人

  晚上凤鸿遇到了一件非常令人生气的事,晋安王竟然让她和丫鬟一起用晚饭!她气急了,但看着他的冷脸,却不敢惹他。

  她面色不郁,他自然看出来了,淡淡道:“我府里的丫鬟均为名门之后,并不委屈你,况且……”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凤鸿一眼:“即使她们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你和他们一起吃饭,也是抬举了你。”

  这个毒舌贱男!凤鸿气了,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指着他鼻子道:“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告诉你,本小姐以前也是有丫鬟伺候的,比她们高贵着呢!”

  ‘晋安王’脸色微变:“你何时有丫鬟伺候?”

  “几个月前咯。”

  “几个月前你在哪?”

  “洛……你管我在什么地方?”

  “你父母姓什么?”

  凤鸿最讨厌别人问她父母姓什么,急道:“你这么喜欢揭人伤疤么?你没见到过没父母的人么?”

  一边那个陈公子问:“那你何来丫鬟伺候?你家不是糟了水灾,从吴郡逃过来的么?”

  凤鸿这才惊觉,原来他是怀疑她,怀疑她是别人派来的卧底?早就去查了她的身份,所以才将计就计将她带到身边。将敌人置于自己的眼皮底下,乃上策,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她不好好报答一下他怎么行呢?

  幸亏元成给了她一个没有破绽的身份,吴郡人乌程人。家庭住址都有,父母也可考。

  她装作想了许久的样子,编道:“我是被一个长得极漂亮的大哥哥收养的,就是一个比你还漂亮的大哥哥,他认我作妹妹,还派了许多丫鬟伺候我。”她咬牙道:“可我不想做他的妹妹,我想做他的妻子,可是,哼,都怪那个狐狸精,勾了他的魂,将我赶出府,害得我成为一个戏子,要是让我再见到她,我一定让她知道抢人夫婿的下场!”

  那天隔着屏风,她听到‘晋安王’说起萧琅,似乎关系不大好,而在钟离山时,她得知了萧琅的一个大秘密,勾结鲜于秀。她故意将‘晋安王’往她是萧琅的人上引,人生太无聊了,总要给自己找点麻烦。

  她突然想到,她只是想暗示,要是他再继续问,那位公子长得怎样,年方几何,家住何方,她却是答不上来了,这么漏洞百出的故事,也亏她能编得出来。

  没想到‘晋安王’却不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许久方道:“哦。”

  哦?

  他们主仆二人还真惜字如金啊,白天那位徐公子送了她“告辞”两个字,晚上主子赏了她“哦”一个字。

  凤鸿这几天心绪不宁,未睡好觉,晋安王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要先去睡觉。这哈欠倒让他身边的几个丫鬟非常鄙夷,戏子就是戏子,一点教养都没有,竟然做得出在大庭广众下打哈欠的行为。

  要是凤鸿知道她们的想法,她不仅要打哈欠,她还想放屁。

  刚宽了衣准备睡觉,‘晋安王’拿着本书进来了,她忙拢紧中衣:“你怎能随便进入女子闺房?”

  他没听到似的,坐到她床上:“叫什么,反正你迟早是我的人,何需避讳?”

  凤鸿指着他,指尖在颤抖:“你……你……你个无赖!”谁是他的人了?她同意了吗?

  不过,她做出一副妩媚勾魂的动作,扭着身子走到他面前,水蛇般缠上他,声音媚入骨髓:“公子,奴家还以为公子将我接来,就要晾着我呢,如今听到公子这番话,我便安心了,良辰美景,我们怎可辜负?”

  ‘晋安王’轻佻地挑着她的下巴:“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

  他是将前几日凤鸿谈故意借弹唱来调戏他的那句话还给她,还真是锱铢必较。

  他趁势将凤鸿压倒到床上,双臂虚圈着她,墨发铺散下来:“我还想着等卿卿适应几天,没想到你比我还着急。”随手挥落了帐:“怎可辜负春光。”

  凤鸿急了,这……这是个什么套路?她一把将他推下床:“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晋安王’冷笑:“怎么,戏演不下去,便不演了?”

  他丢了一本书在凤鸿跟前:“你今天不是从门口匾上那三个字上看出了皈依之意吗,看来你很有慧根,这本佛经,你便帮我抄几本吧。”

  这是一本《维摩诘经》,凤鸿对佛经没什么兴趣,不过如今洛阳和南朝都大兴佛教,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对《维摩诘经》,还是道听途说了几句,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一段对话。

  问:佛度众生否?

  佛曰:实无众生,何来度者?

  没想到晋安王也有这本经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铺纸研磨,还真的抄了起来。

  这佛经怎么也是手抄本?而这字,竟然和今日牌匾上见到的一样,凤鸿可想不明白了,她抄了许久,已经有几十页了罢,一个圆脸丫鬟进来,不好意思道:“凤鸿姑娘,我家公子说了,他刚才忘了嘱咐你,这经书,要抄得和他的字一般无二才好,他来暨阳前已经答应了皇上和贵妃娘娘,要亲手抄经书为他们祈福的,还有,你要抄两本才好。”

  凤鸿气得冒烟,她问道:“我没听错吧,你家公子不仅让我抄佛经,还让我抄两本,还让我模仿他的字迹抄?”他的字迹?匾上的字,是他写的?

  丫鬟一一点头,凤鸿气急了:“你让他杀了我吧,我宁愿去西天极乐世界听佛祖讲经。”

  丫鬟笑了:“姑娘说的什么话?公子宅心仁厚,温和可亲,怎会胡乱杀人,您只管抄便罢了,为皇上和贵妃娘娘抄经书这么好的福气,我们可求不来。”

  凤鸿当然知道她不会有这样的福气,她只是个打杂的小丫鬟,能认得几个字?

  可这样的福气,她也不想要啊,她还想好好活几年。

  罢了,管他什么王爷,就是天子来了,也挡不了她好好睡觉。

  次日一早,房门便被敲得咚咚响,凤鸿昨晚抄经书晚了,又生了半夜的气,哪里能睡得什么好觉,奈何离开洛阳后,她愣是染上了这动不动就来气的毛病,她随意批了件外袍,散着头发,踏着木屐便出来,面色不郁,冷冷道:“这便是你家王爷待客的礼数吗?没得别让我们这些戏子笑话,平白坏了兰陵萧氏的名声。”

  丫鬟吓得不敢说话,倒是旁边的陈陵公子抬眼看凤鸿一眼,竟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秀色可餐,风流韵致,便说的是眼前这位娇娥。

  凤鸿抬眼一看,才惊觉‘晋安王’便在眼前,已经收拾好,身着灰色广袖华服,负手而立,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糟了……说坏话偏偏容易让人听见。

  ‘晋安王’笑道:“劳烦姑娘担心兰陵萧氏的名声,不过,若我萧氏子弟对一个如此随意的荡妇以礼相待,才会让各家子弟笑话罢?”说完还往她胸前了那一团瞅了一眼。

  宅心仁厚?温和可亲?这些下人莫不是喜欢受这阴晴不定的王爷的毒舌吧。

  这个毒舌的王爷,她记住了。

  风尘仆仆赶了一天路,免不了还要在驿馆继续抄经书,老天真是不公啊,为什么让她遇到这个变态?这个变态明明自己已经抄了一本,为何还要让她再抄两本?

  翻到一页,她可明白了,她抄到一页,上面空白处写着:“有清歌作伴,何必丝足污耳?”这句话却不是‘晋安王’的笔迹,字迹虽娟秀,却有快意恣情的感觉,后一句用朱砂批的字,却是‘晋安王’的笔迹,上曰:“有XX作伴,何用姬妾成群?”

  中间的名字被墨污掉了,但肯定是一个女子的名字。

  有这样的话在上面,这佛经是万不能献给他老子了,除非他闲得不想活了。

  怕是这个好色风流的晋安王,曾用自己这一副好皮囊,招惹了哪家女子,闺房相戏时,调皮的女子在佛经上写下的吧,只是不知佳人何在?

  如今这王爷姬妾成群,她倒是知晓的。

  她伸了个懒腰,今晚的月色真好,不远处一棵大柳树,枝条垂下来,软软的,迎风摇摆,江南果真比洛阳适合柔情,适合缠绵。

  树下,‘晋安王’的箫声十分动听,没想到这位大将军竟然也会如此委婉缠绵的曲调。凤鸿听了,有十分熟悉的感觉,她也会这首曲子,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遇到这位‘晋安王’之后,许多不会的东西都信手拈来,比如屋里的佛经,她从未学会临摹别人的字,但临摹起晋安王的来,一提笔,却仿佛她本来写的字便是这个样子,竟然行云流水般写了出来,他的箫声,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曲调,她却会。

  不知不觉间,她轻声低唱出来,“城东杨柳陌,春暮侬依依。游子分别处,风定落花时。城角短箫发,相携去迟迟。曲中别无意,折柳寄相思。”

  声音婉转,缠绵动人,凤鸿顿时非常得意,看来戏唱久了,嗓音也变好了。

  可是,她没事和他的曲子干嘛,还用他的诗?

  她却知道,这首《折杨柳》,正是晋安王萧枫喜爱的曲子,建康无人不知。

  糟了,晋安王莫不会以为她自作多情吧?

  休想那么多,还是继续抄佛经吧。

  研磨,抄写,可是,气氛有些不对?

  ‘晋安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一如既往清润悦耳:“这曲子,你从何处学来?”

  凤鸿免不了恭维道:“王爷您的诗,举国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便是路边的乞丐,山野的村姑,抢劫的土匪,欢……欢场的妓女,也会您这曲《折杨柳》罢。”

  他冷冷的眼,快将凤鸿冻僵了,她不由得哀哀叫一声:“王爷……”

  他拂袖而去。

  凤鸿笑得花枝乱颤,她就是故意气他,让他知道,在她心中,他的曲调,其实也很不入流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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