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出逃
凤鸿开心了,抄起经书也非常快,还不停哼着小曲。
门外,‘晋安王’声音温和:“夜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原来,他确实很温和,不过不是对她罢了。
竟然有些失落,真是莫名其妙。
整天赶路,他催佛经又催得紧,凤鸿没办法只能将熬夜,秋深露重,一向铁打的身子竟然感染了风寒,‘晋安王’站在她跟前,对大夫低声命令:“不管用什么药,给本王尽快治好她。”脸上的表情,似有些担忧。
凤鸿觉得开心,这开心没持续多久,‘晋安王’冷着脸:“别自作多情以为我关心你,我只不过怕你好不了耽误了我的佛经。我可不养吃白饭的人。”
凤鸿听了,开心道:“那敢情好,你放了我,任我自生自灭,我就不会吃你家的白饭了。”
他听罢,丢下一句“你最好断了这个念头”,拂袖而去。
凤鸿却觉得,她是不能和这位王爷去建康了,只怕到时候没到建康,她已经被气死了。
‘晋安王’对她的看管倒不严,凤鸿寻了机会,偷了一些银子,便趁着月色溜了,经过‘晋安王’房门时,由于风寒,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幸好他没醒。
这一带是富庶之地,凤鸿脚步坚定,专往人烟多的地方走,只有在人群中,易了容,她才能躲过追捕。
第一天,她到了一个集市,热热闹闹的,让她又感叹了一番南朝的繁华,用着从‘萧枫’那偷来的银子大吃大喝,真是潇洒啊。
她漫无目的,也不知道将去往何处,先远离那个毒舌王爷,再做打算吧。
傍晚,一个佝偻着背,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脸上长了个流着脓的脓包,在城门口排队等着出城。
守城的小吏见到她这个样子,恶心得捂住鼻子,直道:“赶快走赶快走,真恶心。”
凤鸿在心里冷笑,就是想来恶心你们的。
没想到这么顺利,害得她装扮许久。想来也是,南朝虽偏安江左,可近几十年来,能免于战乱的,也只有南朝了,自然检查不那么严格。
身后传来马蹄声,虽然只有几骑,却听得出来是好马,凤鸿想着,待她夺一匹马,骑着走也省了好多脚力。
转身,‘晋安王’坐在马上,俯视着她,宛如天神。
她曾经还认为,晋安王这个长相,太君子了些,一点也没有大将军的风采,可如今看来,这气定神闲的样子,哪里没有大将之风了?
她低着头恭敬地退到一边,他应该认不出她吧?她本来就无关大雅,这位王爷不会闲得专程来追她。
可他的马并没有移动的迹象,他仍然高高在上地坐在马上,俯视着她:“怎么,不跑了?”
他认出她了?
“南朝一向重容止,长成这般难看的人,早就能羞愧去死了,怎还会大摇大摆来市上招摇?”他好心解释。
凤鸿看了他笃定的模样,笑了:“你那天根本没睡着。”
他笑得十分温和:“真不巧,被你猜中了。”
说罢,不知使了什么妖术,凤鸿被莫名其妙地提上了他的马,还被他拥在怀里,他没拉缰绳的那只手,正摸在她的胸上。
这是侮辱,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马已经如箭一般冲了出去,凤鸿不由得感叹,好马啊好马。
他并没有住驿馆,而是带着凤鸿去了一个客栈,他一把将她推进去,命令道:“将你那一身恶心的东西洗干净。”
凤鸿得意极了,至少他被恶心到了,那这次逃跑还不算失败。
为了防止凤鸿逃跑,他这次和凤鸿开了同一间房间,凤鸿捂住胸口:“我可不会和你一同睡,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他似乎没有了精力,并未像往常那般讽刺她一番,而是躺到床上,扔了一床被子到地上,指了指地:“那是你睡的地方。”
凤鸿已经够愤怒了,没想到那个小人竟然将她的手脚绑了,她睡得都不踏实。
磨蹭了许久,还是未能解开绳子,凤鸿干脆放弃了。许久,她听到‘萧枫一声闷哼,她以为他怎么了?但想着他这般对自己,又强自按下那莫名其妙的关心,老老实实睡觉。
她闻到一股味道,让她惊觉起来,她手脚被绑住,好容易才滚到萧枫身边,轻轻叫了他几声,她没反应,她只能靠着床站起来,却没想到就势一倒,却倒在了他身上,她听闻他发出一声闷哼,不似装的,她细看,才惊觉,他的左肩竟然受伤了。
他睁开眼睛,眼神锐利,一瞬不瞬地盯着凤鸿,他一逃出来,驿馆就遭了埋伏,身边的随从皆被打散,他也受了伤,他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跟她有关。为了避免意外,他只好将她绑起来,而此时她的动作,实在让他怀疑她就是来杀他的。
刷地抽出枕下的匕首,没想到这货开心极了,竟然将手放到剑上磨,他冷眼看着她终于将手腕上绑着的绳子磨断,她开心地道:“好刀啊好刀,真锋利。”用眼神示意他往墙角看,那里,一股白烟冉冉升起,迷烟!
他不去管那白烟,倒是看着身上这货冷冷道:“姑娘这般骑在一个男子身上,不大好吧?”
凤鸿本欲从他身上跳起来,但想到门外有人窥视着他们,却不敢闹出多大动静,她悄声问道:“你还有剑吗,借我一把趁手的,我们出去和他们拼了。”
他看凤鸿的眼神有些奇怪,凤鸿以为他受伤了不能打,只好安慰:“没关系,我知道你们一向不屑习武,你别不好意思,像你这么文弱的样子,受了伤还能不吭一声,我已经很敬佩你了,我绝对不会瞧不起你的,你放心,我来保护你。”他看她的眼神更加怪异了,萧琅莫不是派了一个傻子来当奸细罢?
他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笑意:“急什么,我有办法。”
凤鸿见识了他的办法,他拉着凤鸿,从窗户跳了出去,不顾身上的伤,在混乱中骑着马一口气奔了好几里。甩掉身后一片喊打喊杀声。
终于在一棵大树下停下,凤鸿十分不屑道:“你的办法,便是逃跑?”
他的伤口已经裂开,已然非常虚弱,但还是强撑着笑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的随从走散了,又受了伤,还……还带着你这么个笨……笨蛋,我们不走,难不成等死么?”
凤鸿此时不想和他计较,听到后面又来了追兵,只好道:“你走不了了,我扶你。”
没想到他看着清瘦,身子却非常高大非常沉,他看着后面越来越近的追兵,沉声道:“往东边走。”
凤鸿只得听他的,她对这里不熟悉,还是不要和他置气。
没想到,东边,是一个悬崖。
她气死了,就差将他扔下去,怒道:“你故意的。”
他气虚已极,还是强撑着道:“跳下去。”
“我没听错吧,跳下去?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我告诉你呀,你虽然贵为王爷但也不能视人命如草芥,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呀,我告诉你,你最好别乱来,不然我生气了,我生气是很严重的,呀呀呀……”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聒噪得更让他心烦,拖着往下跳了下去。
砰地一声,他们掉进了水里。
凤鸿缓过劲来问他:“你早知道下面有一个深潭?”
他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凤鸿本来想逃跑,他受伤了,管不了她。可虽然讨厌他,但凤鸿也做不到见死不救,走了不远,还是倒回来。她花了好大力气,才将他带到一个大树下,已经中秋,天气本来就寒冷,又掉进深潭,再加上山间露重,她倒是不打紧,但眼前这个受了伤的,可受不了冷。
身上的火折子不能用了,衣服也湿透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剑伤本来不重,但他气息异于常人,这剑上仿佛加了咒术,经过这一天的折腾,伤口竟然有化脓的迹象,人也发烧了,躺在地上直叫冷。
难道是敌国人想害死他,除去一大威胁?
凤鸿虽然不待见他,但一想将来南朝没了这晋安王,战火纷飞,她要留在南朝待一辈子的,可不愿受战乱之苦,看在这位晋安王能保家卫国的份上,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外袍脱了,搂着他。
温香软玉在怀,他的呼吸终于平静了,他仿佛回到那年,正是杏花春雨,香山寺里,他将她搂如怀中,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杏花香气,像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萧郎,这天可冷着呢。”
他将她搂紧一些,暗自窃喜,嘴上却道:“是啊,可是我这里竟然连柴火都用光了,真是对不住啊。”
她缩在他宽厚的臂膀里,也暗自窃喜,幸好没柴火了。
他梦里不停低喃:“我不后悔,我不后悔……”
即便凤鸿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但她却听出来,他是后悔了。只是,这让他后悔得事,到底是什么梦话讲只讲到一半的人最讨厌了。
凤鸿被一股大力推倒,滚了好远才停下来,她晕头转向,站起来看着罪魁祸首,再也忍不住:“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亏我烂好心,早知道我让你冻死算了。”
他脸上有一丝不自在,但还是强撑道:“不需要你好心,某些人指不定趁我受伤占我便宜呢。”
凤鸿气急了,将他的剑扔给他,她为了以防万一手里一直抱着他的剑:“我不管你了,你要怎样都行,我先走了,等你有力气再来捉我吧。”
她朝外走过去几步,他也跟上来,拉着她:“你可不能走。”
凤鸿正待说什么,只听得一阵恶心的狂笑:“你们都走不了了。”
追兵到了。
眼前不下三十人,凤鸿有些担心,要是只有她一个人,她应该能想办法逃走,可是,身后这个病秧子,可怎么办,难道丢下他吗?
她还没说什么,只听得身后一阵清冷的声音:“还真是要赶尽杀绝啊。”
凤鸿回头,看到‘萧枫’笑得很温和,他追到逃跑的她时,也笑得这般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