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酥站在润知雨面前,远看倒不觉得,可两人一旦挨在一起就发现润知雨的头才到杜如酥鼻尖的那个位置,杜如酥双手环胸,抬高下巴,斜眼看着润知雨,以润知雨的角度看杜如酥,只能看见两个……鼻孔。
润知雨无语极了,为了防止杜如酥这个坏习惯对外“传染散播”丢苍杳山的脸还是该提醒提醒他的,毕竟刚刚才答应师父要看管好他的。
于是润知雨实诚道:“你鼻孔翻出来了。”
杜如酥听见后瞬间炸毛:“什么叫我鼻孔翻出来了?!你没鼻孔?你不呼吸?!”杜如酥觉得还不够解气极其幼稚地怼了一句:“你鼻孔才翻出来了!”
润知雨:“……”她不明白杜如酥为什么要这么回怼她,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惹师父生气了?”
“废话!”
“你闯祸了?”
“废话!”
“你怕师父责骂你?”
“废话!”
“我要揭发你。”
“诶诶诶,别呀,老槲发起火来见谁都轰,逮谁骂谁你难道就不怕?”
“废话!”
…………
“行行行,我知道错了,不就是打碎了老槲一个砚台么,至于追着我不放吗?”
“我不就偶尔犯犯错么,我不就偶然闯闯祸么,在这个年纪谁还没干过挫事啊。”
“你说对不对?”
润知雨说:“不对,我就没干过。”
“你是正常人吗你?”
“我不是,你是?”
“啊对对对,你是正常人。”
润知雨站在一旁听着杜如酥啰里八嗦说了一大堆废话,不知是如何感想,杜如酥这人看似幼稚,实则只要不喝酒脑子就灵光的很,谁对他真心实意的好和谁想坑他他都分得一清二楚,平时喜欢装疯卖傻,不过润知雨、槲叶和老周已经习以为常了。
润知雨听着那些废话无语地看着杜如酥那说到激烈部分时的手舞足蹈。这货在将来真的能继承管理苍杳山掌门之位吗?不会关门散派吧。
杜如酥发觉润知雨没在认真听自己说话也没有表示不满,正常操作了,他估计润知雨就没把他当做正常人看过。
两人在一方天地东拉西扯了一会,润知雨就没耐心再和杜如酥废话了,伸手就拉着杜如酥,想带他回议事堂领罚,杜如酥被润知雨拉着手腕,心不甘情不愿被半拖着走回去,一路上唉声叹气,抱怨个不停,他如果真想挣脱润知雨不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不想而已。
润知雨在前拉着走,杜如酥在后面被拉着走,看杜如酥那走路姿势怎么看怎么大爷。这俩人就这样一路走,引来不少奇异的目光,不过那些小弟子们不敢乱问些什么,见到他们都一一道好:
“杜公子好!润师姐好!”
“杜公子好!润师妹好!”
…………
正当他们来到议事堂的门口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阵阵哭嚎哀求,还有槲叶的安慰声:“您先起来别哭了,有事好说,哎呦哎呦,别……别……”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是谁哭的这么惨?
润知雨和杜如酥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议事堂的大门突然“哗——砰!”一下打开了,润知雨和杜如酥两人完美的显露在槲叶和老周两人视线里。润知雨有一丝的尴尬,她从小到大都是那种尊师重道的优秀弟子,从不为抗师命,更不会做一些令人不齿的行径,像这种偷听长辈们的谈话还被抓到个现行的还是头一次,而这些在杜如酥眼中就都是小场面了,他一副无所畏惧,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反正这种挫事也不是头一次干了,一回生二回熟呗,习惯就好。
润知雨想要向槲叶解释,可是槲叶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因为他是故意的,他打开门就是想要润知雨和杜如酥进来听听。
看样子还是杜如酥更了解自己的老爹,他推搡了一下润知雨,然后一步跨进议事堂,润知雨反应过来后也跟着进来了。
方才哭嚎的是一位老妇人,头发已花白,细纹遍布了苍老的的脸庞,乍一看就像是熟烂掉了的干苹果,她正跪在地上不撒手地抱着槲叶的大腿。
槲叶立在议事堂中央,一脚直立在地上,一脚被抱着,微微离地悬空着,抽走也不是,不抽走让她抱着也不是。怪不得方才在门外听槲叶的声音有些的尴尬,原来如此啊。
槲叶满脸黑线凶神恶煞地冲着杜如酥挤了个眼神。
“儿子,快过来帮你老爹拖走。”
杜如酥故意犯贱地冲槲叶回挤了个眼神。
“您老啥意思?儿子我咋看不懂?”
槲叶感觉自己快要暴走了。他前不久交代润知雨看管着一点杜如酥,才扭头走了没几步就跑来了个弟子传话,说什么来了位老妇人,哭的厉害,老周应付不过来,老周传话叫自己快些过去。槲叶以为发生啥大事儿了,二话不说就赶往议事堂,结果一回来才发现现在最大的事不是发生了啥事而是老妇人的哭声太令人心憔悴,根本停不下来!
“呜呜呜,大神仙啊,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呜呜呜。”
槲叶咬牙切齿,想要我帮你那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哭了大半个时辰了,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什么大神仙啊老天爷啊简直就是想到啥说啥,没一句有用的。
杜如酥在一旁憋的辛苦,他真的好想笑,可是碍于那老妇人哭的那么卖力,自己在一旁幸灾乐祸貌似不太好,所以才能一直忍到现在。
槲叶看着杜如酥没得救了,像润知雨投去了求救的目光。润知雨接收无误,向前两步走到了老妇人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说道:“阿婆,您要不啊啊啊。”
润知雨本想劝说老妇人别那么激动,结果不知道是为什么老妇人一看见她就跟看见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扭头就往润知雨身上扑,关键是老妇人哭了太久,鼻涕眼泪顺着皱纹流了个满脸。润知雨被吓了一大跳,看见这一幕下意识转身就跑,老妇人怀疑自己被嫌弃了,就地趴着号啕大哭:“命苦啊!老婆子我命苦啊!啊啊啊!”
槲叶看着这更糟糕的情景瞟了眼润知雨,那眼神似乎在说“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润知雨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她真的很少犯错,结果今天一犯就犯了两起,她也想就地趴下哭,干脆和老妇人搭个伙,这样也就不孤单了。
杜如酥忍不住了“噗嗤”了一声,成功引起了老妇人的注意力,只见她眼泪蒙蒙委屈地盯着自己,饶是杜如酥脸皮再厚也不忍心去嘲笑一个上年纪的老人,他控制好了面部表情,清了一下嗓子,蹲在了老妇人面前,柔声说着:“阿婆,您有话好好说,能帮的我们一定会帮,别怕。”
与这类似的话其实在这之前槲叶和老周都说过了,只不过那时老妇人情绪不稳定,根本听不进去,现在看样子应该听进去了。
槲叶命弟子上了壶茶水,老妇人坐上座椅后不客气地喝了那杯茶,她喝一杯杜如酥就在一旁倒一杯,喝一杯倒一杯,喝一杯倒一杯……
眼看这壶茶马上就要见底了,老妇人实在忍不住了:“小伙子,你咋回事?老太婆我明显喝不下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杜如酥一脸懵圈,他真没看出来,在坐的也一脸懵圈,他们也没看出来。杜如酥只知道每次她一喝完就会把空杯子往在案桌上一放然后看他一眼,他以为是老妇人示意他再来一杯呢……虽然理解错了但是不能表现出来。杜如酥装孙子似的乖巧的点头。
老妇人理了理情绪闭上眼睛好一会才睁开,好像才刚刚从回忆中走出来。她低声说道:“我是桃花柳村的村长,我们村以桃花为名,而全村的人都姓柳,所以叫桃花柳村,大家都叫我一声柳老太。”
“我们村有将近一百五十年的历史了,村中的所有村民都很友好的,一直以来和谐共处,很少会发生矛盾,本以为这样的生活至少可以延续到下一任村长继位,没想到……死人了,好多好多的人都死了,一晚一个,所有的办法都用过了,可还是再不停的死人。”
这话将在坐的所有人惊了个遍,一晚上死一个!
老周急切地问道:“为什么会死?”
柳老太:“不知道。”
“怎么死的?”
“不清楚。”
“你们在现场有发现什么吗?”
“没发现。”
……不知道为什么,槲叶和老周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
润知雨这时插了一句话:“桃花柳村在哪里?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柳老太听闻情绪激动了起来,她激动的表现就是突然站起来对着润知雨比划着桃花柳村的位置:“你居然不知道桃花柳村?!它就在你们山脚下的那边的那边然后再向这边一拐就会看见一条小河,然后顺着河流往那边再走走你就可以看见桃花柳村了。”
润知雨一言难尽,她真的不清楚那边是哪边,她是个老实的好学生,本想着再虚心请教一下到底在哪边,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被杜如酥截胡了,杜如酥一脸堆笑:“啊对的对的,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在那边啊,我们在山上待的时间太久了一时没想起来,经柳老太的提醒突然想起来了,哈哈哈。”杜如酥脸不红心不跳瞎编的本事一流,这十六年来每次下山去玩跑的再远也只跑到人间小镇,哪见过什么桃花柳村啊,不过润知雨看着柳老太执着的模样就知道如果再问下去的话柳老太肯定还会扯出一堆的这边那边,然后机灵地点了点头“嗯嗯”。
柳老太见状十分满意地坐下了,继续道:“那些人的死状可吓人了,两眼外翻,皮肤黑紫,口吐白沫。”
槲叶:“这恐怕碍事妖邪作怪。”
柳老太反对道:“不是的,不是什么妖邪,是神!是神!只不过它生气了而已!”
杜如酥眼睛微眯地看着柳老太,他觉得柳老太多半是病了,哪个正常人会把妖邪当做神?怕不是被吓傻了吧?
“你说它是神,那你是如何知道它是神的?它总不能跑出来疯子似的喊着我是神吧,依我看更像是神经病。”杜如酥调笑道。
柳老太眉头一皱:“我说它是神它就是神,你刚才说的话就是对神的大不敬,赶紧呸呸呸!”
“还大不敬!还呸呸呸!有本事叫那个神经病半夜三更来找我玩啊!”杜如酥不屑,杜如酥不是不屑于神明,而是不屑于那些愚蠢至极的人,“把妖邪当神明供着,您老人家能好好的站在这的确是该感谢感谢神了。”
柳老太被气的全身发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你!你!你会死的!你会……会不得好死的!”
老周眼见场面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连忙转移话题,不再纠结是神还是妖邪,干脆就用“人”来代替:“如若是同一人作怪那么死法应该有着共同点吧?”
“不都说了么!两眼外翻!皮肤黑紫!口吐白沫!你是猪吗?!才说多久就忘了!”柳老太的小刀乱飙。
老周深觉自己好无辜啊,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槲叶:“除了这些您还知道其他的吗?”
柳老太:“我要知道不早说了!还用得着你问?!”
槲叶:“……”
老周:“……”
润知雨、杜如酥:“……”
没想到前不久哭得不成人样的柳老太居然还是个暴脾气,槲叶揉了揉眉心,他觉得以后要是再碰上这种事就应该先叫杜如酥滚出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战火。
“都发生整整二十一日了,现在整个桃花柳村都动荡不安,年纪轻的带着自家老人小孩都跑了,走的走散的散,现在的桃花柳村越来越荒凉了,再无前些年的安详之景了,我对不起地下有知的柳家老祖宗。”说着说着柳老太又要哭了。
议事堂的四人见状头皮一麻顿时一阵安慰:
润知雨:“没关系的柳老太,我们会帮您的。”
老周:“对对对,阿雨说的对,我们苍杳山定会全力相助的。”
槲叶:“老周说的没错,不仅会全力相助而且分文不取,柳家老祖宗定不会怨您的。”
杜如酥:“我觉得老槲说的有道理,柳家老祖宗要是知道您光凭一张嘴就战胜了我们四人一定会很欣慰的,何谈会怨您呢?呵呵呵。”
槲叶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想呼死十六年前的自己,当真是自己脑子抽抽了才会将杜如酥如此幸福的养大的,真应该让他尝尝人间疾苦!
柳老太好想冲过去捅他一刀,但是要忍住,有求于人,要耐住性子,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要微笑:“谢谢各位仙师的关心,只要能帮我们安抚好神明酬劳少不了的。”
“啊哈哈哈,客气了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的。”
拉扯了半响,柳老太终于走了,杜如酥摊在了凳椅上,口干舌燥,他真的遇上对手了,终于不再寂寞了。
“那个柳老太肯定隐瞒了些什么信息,就是不知道为何不肯说。”润知雨分析着。
“而且那个害人的东西一定不是所谓的神,十有八九就是妖邪。”杜如酥也跟着思考起来。
槲叶看着这两个孩子突然有了个想法。这两孩子也都不小了,是时候该让他们下山历练历练了。于是道:“既然你们这么有感悟那不如就将这起妖邪作祟案交付给你们二人吧。”
老周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槲叶的用心良苦,自己和槲叶不能一辈子伴着润知雨和杜如酥,总有一天他们要独自面对琐碎的杂事,提早试点水也好。
老周点头赞同,槲叶又说:“把温柘玉也带上吧,他虽然没有灵力但是会轻功而且会照顾人带上他互相也可以有个照应。”
杜如酥和润知雨这是第一次收到任务,兴奋不已,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谁还没个英雄梦啊,不过听到要带上温柘玉时犹豫了一下。
他们不是嫌弃温柘玉会拖累他们二人,只是担心自己会照应不上他。
温柘玉今年也已经十六,年龄与杜如酥和润知雨相仿,他原是一届弟子中的翘楚,可年轻气盛,自以为武功盖世,曾脱离大部队独自收妖,结果碰上个难缠的,受了重伤,被发现找到时也已是半死不活,灵根尽毁,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阎王开恩了。他消沉了一段时间但并没有就此颓废,而是去到阅书阁当起记览者,专门记录借阅归还和整理摆放书籍的。槲叶几次三番地碰上他,真心觉得他是个乐观向上,不屈不折的人,只可惜灵根被毁,虽然这件事中有着他自己擅自行动不听指挥的问题,可槲叶是个惜才的人,终归是于心不忍,于是向阅书阁把人要了过去,亲自教他轻功,放在杜如酥和润知雨的身边当个书童督促课业也是不错的。
杜如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只见槲叶挥了挥手,也就闭上了嘴。
杜如酥和润知雨揖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