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西河醒过来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南徵那一刀实在刺的不轻。
他也是大出血,在icu徘徊了几天,这才转到普通病房。
“……”
柳西河很虚弱,氧气面罩堵住了他声音本来就不大的话语,郁北听不清楚,但知道他在说什么。
“有没有不舒服?”
她不顾柳西河祈求的目光,摸了他的额头发现正常后,按铃叫来了医生。
“南徵……”
郁北的避而不答让柳西河更加着急,他扯住郁北的衣袖,眼角有泪划过。
“她死了。”
郁北弯下了腰,用一只手摸着柳西河的脸,另一只则握住了柳西河拉着她的那只手。
动作有些强硬,把他的手从她的衣服上拽了下来,她脸上的笑很淡,声音更轻。
“南徵……”
柳西河似乎听不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盯着郁北,双眼发红。
“小西哥,你的那一刀亲手切断了她的心脉,她已经死了。”
郁北放开了柳西河的手,直起身子,脸上的笑一直不曾变,看的柳西河心凉。
“病人血压心跳?”
“心跳异常120,高压110,低压50!”
郁北被冲进来的医生挤到了后面,她隔着人缝追寻柳西河的视线。
看他在听到自己的话后崩溃,看他流泪,一直很冷静。
“滴滴滴!”
监测仪突然发出警报,柳西河开始突发性抽搐,郁北看着医生手忙脚乱的抢救他,之后自己便被推出了病房。
她背靠着瓷砖,突然感觉很烦,习惯性的伸手想抽烟,但想到这是医院,遂作罢。低声咒骂了几句,便转过身子用额头抵着墙。
脚尖一下一下踢着旁边的座椅,整个人看起来散漫而颓废。
这么喜欢?
呵!还不是亲手杀了。
我不需要你的喜欢,只要你这个人。
柳西河住院这段时间一直是郁北陪着他,可是自从知道南徵已经死了,他便再也没有说过话。
郁北做什么,他只是配合,连最不喜欢喝的猪蹄汤都喝的下去,整个人好像失了智,仿佛傀儡。
“不腻吗?”
郁北看柳西河没有反对的意思,用勺子翻着碗里的汤,问的漫不经心。
“……”
柳西河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接着视线又转向窗外。
“你很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对吧?”
郁北不在意他的冷淡,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送到了柳西河嘴边。
“……”
柳西河身形一顿,慢慢转回了头,眼里透着着急,染上了绯红。
“喝吧。”
汤再次怼到了嘴边,这次柳西河却连碗都直接打翻了,他呼吸很急,也不管身上沾了多少油渍,一只手抓住郁北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力。
“我到的时候薛质哥被她架在了空中,我想救他,所以拿刀冲向了南徵,但她的心思都放在薛质哥身上,所以我刺中了她的肩膀。薛质哥乘机打了她被我刺伤的地方,然后她就生气了,再接着你就来了。”
郁北拿了一块手帕轻轻擦拭柳西河的衣服,也不着急,直到他主动松手,才抽回了那只已经被抓红的手臂。
“她太偏激了,是我们所有人杀了她。”
柳西河垂着头,郁北见状起身抱住了他,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
“不是你们,要是我能问一句她疼不疼,或许一切就不会这样了。”
柳西河任由郁北抱住他,思绪却飘到了那天。
南徵举着手,漏出伤口告诉他自己受伤了,那个时候她的眼里明明还有期望,可是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
“南徵姐姐太苦了,这样也算是解脱吧。”
“不是,她只是后悔了。”
南徵说她后悔了,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后悔。
是从什么开始的呢?他又是怎么让她一步步后悔的?
“小西哥,好好活着。”
柳西河没有回答她,他已经想好之后要做什么了,至于他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天意吧。
柳西河自首了,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先在微博上发了长文讲了他和南徵如何相识,相爱,又把自己如何伤她,又如何杀她的过程交代的一清二楚,只是隐去了南徵可以通灵这件事,之后便去了警局,接受审讯。
社会与生命的双重死亡,这是他唯一能补偿南徵的。
“你是不是在耍我们?”
审讯他的警官听了他的话,只感觉荒谬。
为了保证细节真实,柳西河没有和警察隐瞒任何事,所以这些事在他们听来可能是天方夜谭。
早就想到他们可能不信,柳西河指出可以和他们一起去案发现场,还可以去南徵之前被南阳囚禁的那个小工厂,实在不行郁北和薛质都是他杀人的证人。
警察跟着柳西河的话忙碌了几天,先说那个小工厂,根本没有什么人血之类被囚禁的痕迹。
衡山脚下住了几十年的老人都不知道衡山上面还有一个湖,湖水还是黑色的。
郁北和薛质的口风更是一致,根本没有南徵这个人,柳西河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们在胡说什么!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呢?那我的伤呢?我的伤是她刺的啊!”
柳西河听了警察的话显得很狂躁,他的双手都被锁在椅子上,可是还是挣扎着撕开了自己的衣服,他的手腕已经被手铐划伤,他却像感觉不到。
伤口漏了出来,柳西河殷切的展示给他们看,希望他们能相信自己。
对面的警察却像是忍无可忍,把一个文件夹拍在桌子上,对着柳西河的眼睛,残忍开口。
“柳西河,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南徵是你臆想出来的人格。至于你说的那一刀,则是自己捅的自己,这是你的病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TM是不是疯了!我怎么可能有精神病!你们不去办案还死者一个公道,在这里跟我开玩笑?”
柳西河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点,他两天前进警局,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不断的和他们重复当时的情况,脑子里不断回放南徵的濒死之态,靠着给南徵报仇的心思撑到了现在,却被他们如此戏弄。
他感觉再有一秒,他就要倒在这了。
“联系家属,送医院。”
对方显然是教养很好,被柳西河骂了也恪守自己的职业道德。
就这样,柳西河从警局出来又被送进了医院,只不过这次是精神科。
“你们是谁?我要见郁北和薛质!让他们来见我!”
柳西河的诉求无人应答,他被困在了十三楼,每天都有医生进来给他催眠,甚至连电击他们也在他身上试过。
“你认识南徵吗?”
“她是我的爱人,不过她被我杀了。”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会进行,他的回答总是会带来让他痛不欲生的电流袭击,这是柳西河的身体永远都无法适应的疼痛。
“你认识南徵吗?”
“认识,我爱她。”
电流一次比一次大,柳西河的反应也一次比一次大,他的回答更是一次比一次简洁。
“你认识南徵吗?”
“南徵……”
意志再硬的人也抵不过每日的酷刑,柳西河对南徵的记忆已经开始松动,他只记得南徵,却逐渐模糊了发生过什么。
“再有半个月,就能对他进行催眠了。”
隔着玻璃,医生向郁北和薛质介绍柳西河的情况。
是他们把柳西河送进来的,也是他们改了口供,让柳西河无法为南徵偿命。
“那就麻烦医生了。”
薛质在病房外守了柳西河一个月,看着他的思想从顽固到如今的松动,不能说是不心疼,但更多的还是为了他以后着想。
柳西河必须忘了南徵,他必须重新活过来。
“够了,到此为止。”
郁北隔着玻璃看已经睡过去的人,他瘦的不像样,就算睡着了眉头也是皱着的,他在为谁辗转反侧,他们都心知肚明。
“小北!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你要做什么?”
薛质不解郁北为何突然反悔,只是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他绝不能半途而废。
“你在担心什么?小质哥,做人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你对他们两个这样赶尽杀绝,不怕被报复吗?”
郁北敲着玻璃,一番话说的薛质脸色难看。
“小北,你要和我做对吗?”
薛质不漏痕迹与郁北拉开了距离,看她的眼里带上了打量。
“小质哥难道不清楚,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郁北又开始打太极,但薛质找不出破绽。
“我会接小西哥回家,至于小质哥,随时欢迎你来看我们。”
郁北说完看了医生一眼,对方接到薛质的示意,才心有余悸的带着郁北进了病房。
薛质一直看着郁北办好了一切手续,直到她带走了柳西河,表情才开始崩裂。
他愤怒的砸了医生的办公室,之后便气冲冲的离开了医院。